实验室的离心机发出规律的嗡嗡声，小星盯着旋转的样品，眼神却没有焦点。这是她返校的第三周，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两个月的拍摄时光。
"小星？小星！"导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个数据对吗？你加的是0.1mol/L的溶液？"
小星猛地回过神，看向自己刚刚记录的数据表——数字乱七八糟，完全对不上实验步骤。她的脸刷地红了："对不起教授，我...我可能记错了。"
导师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走神了。"他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是因为那部电影吗？"
小星的手指绞紧了白大褂的衣角。自从《夏日告别式》杀青，她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药学研究生小星，一半是刚拍完人生第一部电影的新人演员。而后者似乎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干扰她的实验和学业。
"我会调整好的。"她低声保证。
导师的表情柔和下来："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下个月。"小星回答，心脏突然跳快了一拍。下个月意味着宣传期开始，意味着...可能会见到张真源。
"到时候实验室一起去看。"导师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去休息一下吧，下午重新做这组实验。"
小星点点头，脱下白大褂走出实验室。秋日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洒进来，温暖而不刺眼。她靠在窗边，掏出手机——这个动作在过去三周已经成了习惯。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但她还是点开了和张真源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杀青那天：
"一路顺风，保持联系。"
简单客套，就像普通同事之间的告别。小星无数次想发点什么过去——分享校园里的落叶，实验室的趣事，或者只是一句简单的"你好吗？"。但每次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最终都会退缩。她该以什么身份联系他？同事？朋友？还是...一个因为入戏太深而无法自拔的傻瓜？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小星差点把它摔在地上。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是小星吗？"一个陌生的女声，"我是《娱乐周刊》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你关于《夏日告别式》的拍摄经历..."
小星愣住了："电影还没上映，为什么现在就要采访？"
"因为预告片反响太好了！"记者的声音兴奋起来，"特别是你和张真源的雨中吻戏片段，微博转发都破百万了！大家都说你们俩的化学反应绝了..."
小星的耳根烧了起来。那段预告片她看了不下二十遍，每次看到张真源在雨中慢慢靠近她的镜头，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抱歉，我现在学业很忙..."她含糊地应付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
刚放下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是林导。
"小星，好消息！"林导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洪亮，"电影被选为青春电影节开幕片了，下周三在北京首映，所有主创都要出席。"
下周三？小星快速回忆课表——那天上午有组会，下午要带本科生的实验课。
"我...可能请不了假..."
"必须来！"林导不容拒绝地说，"宣传合同里写得很清楚。而且..."他压低声音，"真源特意问了你来不来。"
小星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他...他还好吗？"
"忙得脚不着地，新戏刚开机。"林导顿了顿，"但他看起来很期待见到你。"
挂断电话后，小星在走廊上呆立了很久。张真源期待见到她？这句话像一颗糖，甜得她心头发颤，又像一根刺，扎得她隐隐作痛。因为理智告诉她，这种"期待"多半只是出于同事或朋友的关心，而她却抱着完全不同的感情。
回到实验室，小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工作。但当她拿起移液枪时，突然想起张真源教她使用道具移液枪的样子；看到窗外的落叶，又想起他们在天台看的那场日落。最糟糕的是晚上——她开始频繁梦见那个雨中的吻，只是梦里的张真源不再穿着戏服，而是穿着那件他在中秋晚会上的白色卫衣，轻声说："这不是演戏。"
首映礼那天，小星凌晨四点就醒了。她试了六套衣服，最终选了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不是林夏会穿的那种风格，但又不至于太过陌生。
首映现场比想象中还要盛大。红毯两侧挤满了媒体和粉丝，闪光灯亮如白昼。小星紧张得手心冒汗，走路时差点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
"放松，就当是参加学术会议。"林导在她耳边小声说，然后推着她走向红毯中央。
小星僵硬地微笑着，面对无数镜头和尖叫。突然，人群的声浪拔高了一个八度——张真源到了。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闪光灯下闪闪发光。比起拍摄期间那个穿T恤牛仔裤的随性男孩，现在的他更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明星。
按照流程，主演们要一起接受媒体拍照。小星站在张真源旁边，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
"好久不见。"张真源微微偏头，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
小星抬头看他，发现他嘴角挂着熟悉的微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这个表情让她瞬间回到了那些在片场对戏的日子。
"好久不见。"她轻声回应，突然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新戏很累吗？"
张真源刚要回答，主持人就大声宣布采访开始。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们被要求摆出各种姿势供媒体拍照，回答公式化的问题，回忆拍摄趣事。小星惊讶地发现，尽管几个月没见，她和张真源在镜头前的默契丝毫未减——他们几乎能预判对方的每个动作和眼神，就像还在饰演林夏和陈陌一样。
"两位在戏外的关系怎么样？"一个记者突然问道，"听说拍摄期间非常亲密？"
小星的笑容僵在脸上。亲密？他们确实...但那是为了表演，还是...
"我们是很合拍的工作伙伴。"张真源自然地接过问题，"小星虽然是非专业演员，但她的专注和领悟力让我们的合作非常顺畅。"
标准答案，无可挑剔。小星强迫自己保持微笑，胸口却泛起一阵酸涩。工作伙伴，这就是他对他们的定义。
采访结束后，主创们被安排坐在影院中央观看电影。灯光暗下来，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小星原本担心在大银幕上看到自己会尴尬，但很快就被电影本身吸引了。剪辑后的成片比拍摄时感受到的更加流畅动人，她和张真源的表演被巧妙地编织在一起，讲述着一个关于青春、梦想和遗憾的故事。
当放到那场吻戏时，小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银幕上，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那个吻看起来如此真实而热烈。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真源，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在荧幕光的照射下棱角分明。
电影结束，全场响起长达十分钟的掌声。小星和其他主创一起上台致谢，眼眶湿润。这不是为了表演，而是真心被这个故事感动了——也许因为她某种程度上也成了林夏，爱上了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
庆功宴上，小星端着一杯果汁站在角落，看着张真源被各路制片人、媒体团团围住。他游刃有余地应对每一个交谈对象，时不时露出那种标志性的阳光笑容。这才是他的世界，小星想，光鲜亮丽，众星捧月。而她的世界是实验室和图书馆，两者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鸿沟。
"不去和你的男主角聊聊？"林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小星摇摇头："他看起来很忙。"
"电影反响比预期好得多。"林导抿了一口香槟，"已经有投资方想谈续集了。"
续集？小星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意味着可能再次和张真源合作...
"不过真源明年档期全满了。"林导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而且你还要完成学业对吧？"
小星点点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小星！"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张真源终于从人群中脱身，向她走来，"怎么躲在这儿？"
近距离看，他的妆容已经有些脱，露出眼下更明显的疲惫。小星突然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细纹，但最终只是递给他一杯水："你看起来很渴。"
"谢谢。"张真源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比拍戏还累。"
他们相视一笑，那一刻仿佛回到了片场休息时的轻松氛围。但很快，张真源的经纪人走过来，低声提醒他该去和某位重要制片人打招呼了。
"回头聊。"张真源歉意地笑笑，跟着经纪人离开。
小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他们关系的缩影——短暂的相聚，然后被各自的责任和世界拉开。
首映礼后，《夏日告别式》的口碑和票房一路飙升。小星的手机被采访邀约和片约轰炸，社交媒体粉丝数一夜之间涨了五十万。最让她震惊的是，有媒体称她为"年度最有灵气的非专业演员"。
"你要红了啊！"室友林琪激动地晃着她的肩膀，"张真源在采访里夸你了，说你是他见过最认真的搭档！"
小星点开那条采访视频。屏幕上的张真源侃侃而谈："小星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对角色理解非常深入。有时候我觉得她不是在表演，而是真的成为了那个人物..."
视频播完，自动跳转到下一条——张真源和某当红女星的绯闻。小星迅速关掉页面，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她无权过问他的私生活，就像她无权要求他记住那段拍摄时光一样。
随着电影热度攀升，宣传行程也越来越多。两周后，小星和张真源被安排一起参加一档热门综艺。节目组明显想炒作他们的CP感，游戏环节都设计成需要两人密切配合的形式。
"别紧张，跟着我就好。"录制前，张真源在后台小声对她说，"那些游戏我都玩过，知道诀窍。"
小星点点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自从首映礼后，他们只在线上简短地聊过几次，大部分是关于宣传的安排。现在再次见面，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
节目开始后，小星惊讶地发现自己在镜头前越来越放松——这大概要归功于张真源。他总能在她不知所措时递来一个眼神，或者用一句玩笑化解尴尬。当他们玩"你画我猜"时，他甚至能从小星拙劣的涂鸦中准确猜出答案。
"最后一个环节——'爱的惩罚'！"主持人高声宣布，"输的一方要接受奶油砸脸惩罚，但搭档可以选择代替接受！"
小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上了游戏台。规则很简单：两人站在摇晃的平衡木上，谁先掉下来谁就输。她的对手是节目常驻的一个喜剧演员，经验丰富。
"加油。"张真源在下面给她打气，"重心放低，别看他，看远方。"
小星照做了，居然真的坚持了很长时间。就在她以为要赢的时候，对手突然做了个夸张的动作，逗得全场大笑。小星一分神，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张真源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小星跌进他怀里，熟悉的柑橘香气瞬间包围了她。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全场爆发出尖叫和掌声。
"按照规则，张真源可以选择代替接受惩罚！"主持人兴奋地宣布。
小星刚想说自己可以接受惩罚，张真源已经举手："我替她。"
还没等小星反应过来，一大盘奶油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真源脸上。他闭上眼睛，奶油顺着他的睫毛、鼻梁往下滑，有些甚至溅到了衬衫领口。
小星的心猛地揪紧了。她顾不上镜头，冲过去用袖子帮他擦脸："你没事吧？奶油进眼睛了吗？"
张真源眨眨眼，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甜。"
节目录制结束后，小星在后台找到了正在清理衬衫的张真源。
"为什么要替我？"她直接问道，递给他一包湿巾。
张真源接过湿巾，擦了擦领口："你明天不是要回学校吗？顶着奶油脸多不好。"
小星怔住了。他记得她的行程？这种小事？
"而且，"他继续擦着衬衫，语气轻松，"我习惯了，你第一次上节目就被砸奶油，以后谁还敢请你啊。"
小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夺过湿巾："转过来，你后面够不到。"
张真源乖乖转身。小星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掉后颈上的奶油。他的皮肤温热，发梢还带着淡淡的奶油甜香。这个距离近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好了。"小星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真源转过身，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后台嘈杂的人声仿佛远去了，小星只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张真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星，我..."
"真源！"经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车来了，我们得赶去机场。"
张真源的表情瞬间恢复了那种公众场合的平静："马上来。"他对小星歉意地笑笑，"下次聊。"
小星点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刚才那一刻，他想要说什么？是她想太多了吗？
回到酒店房间，小星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震动，是张真源发来的消息：
"到机场了。今天表现很棒，越来越有艺人范儿了。"
小星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又放下。最终，她只回了一个简单的"谢谢，一路顺风。"
然后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把脸埋进枕头。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次见面都期待更多，每次分别都心如刀割。这简直就像某种可怕的戒断反应，而唯一的解药却遥不可及。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和拍摄期间那晚一样圆，一样亮。但小星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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