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月考取消了,姜栗却仍像一个被拧紧发条的玩具转个不停,尤其是在每周的周测结束,发条总会被拉得更紧些。
但其实除了她,班上的人都没把周测当成重要的事情,连一向严苛的张燕燕也戏称周测为“随堂测验”,有两次甚至没有交卷批分数、考试结束就直接讲题了。
可就算这样,姜栗还是紧张兮兮的,每周末都要把周测卷子做两遍才罢休。
在拿到去年高一的期中考试卷子时更是如获至宝,她花了一个晚上模拟理综考试、认真答题。
再对答案——百八十二分,物理有两道大题全是零分,生物大题上满满当当的回答上面各有一个红叉。
面对错题,姜栗一筹莫展,终于在第二天课间时鼓足勇气拿着题去找张迎迎。
“这道题王老师讲过,你找下习题册、就在填空题里面,”李柯打断姜栗说到一半的话,抢占课间宝贵的十分钟,“迎迎你看这道题,这里肯定是要开根号啊,怎么答案没写?”
张迎迎还没来得及看,宋子青从旁边路过:“因为你公式带错了。”
“走开走开!”
“就是带错了!还什么为什么我这样答案那样~~写错了还怀疑答案。”
“你!”
两人毫无征兆地吵了起来,姜栗只能踮起脚从缝隙里看到张迎迎。而略显拥挤的过道,也让要经过的同学没有位置走过去。
“……”姜栗对被堵住的同学歉意地笑了笑,拿着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找出习题册,漫无目的地开始找李柯说的那道题。
“这道?”邢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指着卷子,“这两道虽然问的一样但第二小问的条件不一样。”
他轻飘飘留下这句话,把窗帘挡上一半后就轻飘飘的离开。
留下姜栗这只没开智的猴子。
直到预备铃响起,她还困在题干的迷宫里走不出去。
叹了口气,姜栗看向讲台——上节课老师留下来的板书已经擦干净,打闹的同学散去,下一节课已经到来了……
“……怎么了?”许蔚凌回头时,正好撞见姜栗惨兮兮的看着自己,她的笔尖随着姿势自然下垂、点向的方向正是自己。
然后“啪嗒”一声,笔掉在桌子上。
这是做题做魔怔了,把他也当成卷子了?
姜栗神情恍惚的样子貌似正点头同意她的看法。她在半懵的状态下坐直身子、吞吞吐吐地说:“就是……有道题不会。”
“这道?”许蔚凌的视线移到卷子上,一眼便看到了一片红色之中最醒目的那个——它的题号已经被圈成了深红色。
“这道题向上的线是二氧化碳含量,另一道向下的线是二氧化碳的含量占比,”他的睫毛远远的点了下卷子,“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他言简意赅,抬眼却见姜栗的愁容消失,可眉毛蹙的更深了。
里面有疑惑、惊喜……又带着怨念?
许蔚凌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拿出自己的卷夹,从中找出一张放在她桌上,说:“这道题也差不多,氧气含量、氧气占比……”
“这道题……”姜栗向前探了探身子。印象里,这道题她答对了。
许蔚凌一锤定音:“陷阱题,答得时候要注意看条件和图讲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见她懂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姜栗陷入沉思,终于在班主任来之前找到他们中间的关联,也反映过来许蔚凌说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含义。
她从陷阱里跳出来,这才发觉,自己满布红色字迹的卷子把许蔚凌的卷子衬得好像高雅的水墨画。
顿了顿,将卷子还回去。
晚上放学,她和夏奕昭一起回家。
夏父带队比赛半个月,家里就剩夏奕昭一个人,于是夏奕昭住进了姜栗的家里。
晚上两人互不干扰,一人在书房学习、一人在卧室学习,到姜栗洗漱回卧室的时候,夏奕昭已经睡熟了。
黑暗中,姜栗大脑依旧精神,把脑子里的题都算一遍才睡。
第二天早上,在夏奕昭晨跑的间隙,姜栗又将昨晚做的题再算一遍。
她分秒必争,可仍觉得时间不够用,直到班主任在课上宣布“明天进行期末考试、今天要按要求布置考场”时才惊觉时间已经来到五月底、距离她转班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班级里怨声载道。姜栗幽幽地叹了口气,在日记本上写上今天的日期,旁边画上两个拿剑决斗的火柴人。
随后,按往常考试前的习惯,她把自己的错题本和笔记本收到书包里,其他都锁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里。
“姜栗,你柜子里还有地方吗?”
她刚把柜门锁上,就听见许蔚凌问她。
再回头,许蔚凌正从教室前边向她走来。
“……给我吧。”姜栗接过他手里的几本,发现都是崭新的。来不及疑惑,就见他看向柜子。
“我柜子里还有位置。”姜栗说话的同时打开柜门,在许蔚凌的注视下十分自然的将最上方的两本笔记拿出来,又将许蔚凌的书放进去。
正放着,许蔚凌出声拦住她:“放不下的书给我吧,我再问问谁的柜子里还有位置。”
姜栗关门的手顿住,看了看柜子里仅能塞下一本的位置,将两本中叠在下面的那本放回柜子里。
“不用,我刚好犹豫要不要把这本也带回去,”姜栗浅笑,“现在你替我决定了。”
“语文笔记?”
“……嗯。”
姜栗的心“咚”地用力跳了一下——大概是自己上课记笔记时被许蔚凌看见过,而她的日记本和语文笔记本的本皮一模一样。
“借我看看?”
“……”
姜栗抬眸,见许蔚凌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可散漫的神情让人猜不出他是真的想借、还是随口说说。
她追问:“我的笔记?”
“嗯,”许蔚凌浅笑,“互相学习。”
“……好。”姜栗把笔记本给他,视线被柜子里最上方的日记本勾住一瞬,随即关上柜门。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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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子一合一开,期中考试结束了。
姜栗从歪七扭八的桌子中间穿过,把自己的桌子推到窗台边上,打开窗户。
之后,她从柜子里拿出书、按顺序叠放在手边,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对着笔记,把期中考试上的题目重新算了遍。
一道又一道,她算好答案又记下分数,咀嚼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突然,上课铃响了。
姜栗下意识的攥起拳头,抬头看向讲台——空荡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但上课铃的余音却像是危险到来的预告,提醒她警惕四周。
霎时,一种不知来源、莫名熟悉、像是一直根植心底的紧迫感袭来。
她低下头,眼睫也跟着垂下,视线不自主地凝到钢笔笔尖在卷子上留下的墨点上。姜栗回过神,用面纸摁在墨点上、企图将墨点变淡。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打在卷子上,洇在墨点旁,扩散,交织,墨色变淡。
窗外微风出来,拂上挂泪的睫毛,散了几分凉意。
她侧看,树枝正牵着树叶晃。
它们一会向前一会向后,左右乱窜、毫无规律。姜栗的心绪,却在这跳动的青绿里缓缓宁静。
她折上卷子没有再继续做下去。
当天晚上,秦声寄来的书到了。
——和现代汉语词典差不多厚的三本,整齐的束在一起,黑底金字的封皮神秘庄重,上面写着书名:《初代法律体系:从部落谈起》。
和书一起寄来的,还有丽伯亚卫大学的宣传册,以及两本丽伯亚卫的高中介绍手册。
姜栗把书放在一起拍了张照片给秦声发过去,没有打开,收进书房的柜子里。
睡觉前,她接到秦声的电话。
电话里,秦声建议她考虑国际学校。
或者直接去丽伯亚卫,当地也有不错的学校。
“我再想想,”姜栗蜷在被子里,手指缠着头发绕不停,“今天刚考完期中考试,有点累。”
“好,这事也不急,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和哥说,哥永远站在你这边。”
“……谢谢哥。”
“栗栗小朋友,晚安。”
“……”
一夜无眠。
窗外的鸟叫声和她的心跳一样乱七八糟的。
考试结束没有作业没有竞赛班的周末安静的可怕。姜栗躺在床上发呆,让自己在宇宙中随意的飘着。
手机里,夏奕昭抱怨夏叔叔回到家后只陪她一天就又去开会了。
“我们昨天还是在道馆吃的饭,这哪是他陪我,明明是我陪他!”
姜栗问:【今天呢?】
昭昭:【陪他去市里开会】
昭昭:【[图片]】
昭昭:【[大哭表情]]】
姜栗忍不住笑,给她回了个“安慰”的表情。
与此同时,班群里聊的正嗨。
【正经小道消息:卷子已经连夜批完了,成绩排名都出了】
【恐怖】
【怎么可能批的那么快?????】
【都电脑阅卷,肯定批的快】
【我信电脑】
【有人能拿到排名不】
【弱弱 1】
【能不能让我有一个完美的周末】
【@邢泽班长能问到不】
【不想问】
……
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徘徊在知道和不知道间左右摇摆的,几方来回拉扯,邢泽于是说:【我将率先冲锋】
然后,他在有孙港里的班群里发消息。
【成绩出了么,我最爱的班班~~~~】
【@我是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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