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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日午后

序章:生命的夏天

伟大的升学主义是片汪洋大海,不少人成功抵达地平线另一端,见识到彼岸世界;也有不少人溺亡在海里;同样有不少人只是站在海滨,各自谋划着不同的未来。

很不幸,望女成龙的李父李母的女儿,家里的唯一大学生,李清是站在海滨的这一类人。“不考个好高中,以后就废了”;“不考个好大学,我还养你有鬼用”;“光上大学还不够,一定要努力考研啊”;“小时候说,长大给爸爸买豪车豪宅,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这潮起潮落——海的脉搏面前,渺小个体的呼吸如同一粒尘沙。李清擦擦脚,离海更远了。

她想说的只有一个字:干!

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写。

从爸妈吵得晨昏颠倒,她开始写,为了稀释内心的忧郁。到后来,她继续写,“写”这种行为已然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此刻李清也正在写,她在写一篇关于自己的小说。如果用“她”开头,怎么都显得造作,改过几版,遂决定使用“我”的视角。

她写道:我的人生,由一个夏天一分为二。

李清决定,就这样起笔。

第一章 夏日午后

我的人生,由一个夏天一分为二:未经雕琢的原石,和晶莹、闪耀的宝石。

如果你想听原石时期,也许我会从一张桌子说起。

初中经历过一场阑尾炎手术,术后,我像个气球,被药中激素吹胖、吹鼓。妈妈费了好大功夫,才将我那套破烂校服改大,爸爸在喝得烂醉以后说,闺女啊,你少吃点。他的无知是记忆手中的银针,稍一触及,就会往心里扎上一根。

不过言归正传,让我们把话题交回课桌。校运会并不是所有人的天堂,起码不是我的。开幕式之前,学生要把桌椅成套搬到田径场去,教学楼到那,大约五百米。七月的天那么热,即使是在北方,搬桌椅的过程中,我远远落后于大部队。到了楼梯间角落,我小心放下桌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校服袖子擦拭刺眼睛的汗水。

大有提前搬完的男生跑到漂亮女生旁边献殷勤,他们总傻笑着说:“给我”,或是“我帮你搬”。

正打算继续,班上的大喇叭朝我走了过来。他脸上的五官扭成一种不怀好意的线条,呵呵笑道:“需要我帮你吗?”

多想让他滚,可这方方正正、钢块的“滚”字哽住了喉管,吞不下,吐不出。我只是说,谢谢,不用,甚至连一个厌恶的眼神也没掷去。

歪头,小心翼翼,看一步走一步,才能安全下楼梯。我记得,身后传来他笔尖样的声音:“这小胖妞还挺谨慎,哈哈。” 这笔尖刮破黑邃耳道,洋洋洒洒在其上刻写下来。

走一步,脸上、肚子上、腿上的肉就会震颤更多步,我抓狂地想要把它们扯掉,让它们不要再震了,可它们又怎么会听我的愿望?哈!哈!

那以后,我发疯似的减重。只要闲暇,就溜到操场跑步,躲进林地跳绳,同学偷偷议论也无所谓,没听见,就权当不知道。直到又缩水回病前的身材,妈妈又花了一番心思还原校服。

再或许,我会从一位老师说起。

高中的某个平平无奇的晚自习,语文老师咆哮道:“刘雨萌,李清,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们火箭发射一样起立听训。

“别人做完卷子都背书,你们两个呢?”

正当时我攥着手心,不知所措时,就听见“啪嗒”一声。下意识扭头,同桌雨萌正蹲着捡眼镜,粉笔头在她镜片上炸开一朵小烟花。

“嘀咕什么呢?说!”一波接一波的质问骇浪并未减弱。

雨萌回:“我管她借纸。”

直到老师宣布,拿好我们的书滚出教室,我才敢把被恐惧绑架了的五官解放。我幽幽看一眼雨萌,用唇语说:“明明想鞭策你,我却成了兵马俑。”

她掐我一把,同样用唇语回复,不要开玩笑了。

可我没有开玩笑。下课后,语文老师的做法印证了我的话。她喊刘雨萌进屋谈,而我成了走廊里的半截遗迹。同学蜂拥而出,许多认识的人路过,惊讶地看我,或是同情地看我,塞纸条、抑或拍拍我肩。可我不喜欢,只恨半截还是半截,恨风没把我蚀碎。

其实老师讲得很小声,但还是有几句忠言溜进耳朵,像“你是年级第一,自珍自重,切勿被人耽误”诸如此类的话。想起来班主任经常委婉提及,语文老师建议我们两个调座。可是,明明我也是年级第六啊。好公平。公平是什么?是她向我借纸,而我为她的时间道歉。

记得我俩被赶出去的那天晚上,外面飘着大雪,两人望着莹白的,哀愁的雪花,心里却感受到快乐。我们冷得紧抱在一起,对着彼此脸庞哈气。我开她玩笑说:“你晚上是不吃的韭菜!”她笑着掴我胳膊一掌。

我们玩起来小说接力的游戏。她使草稿吻上墙壁,关节通红的小手写道:“阳光下,那颗钻石的火彩璀璨夺目,他缓缓地,将它套进林静的无名指。”

接过笔,我欲雕琢文字的火又蒸腾而起。多美的几句话,至纯至善。可我偏偏怀着破坏的快感续上:

回到空荡荡的卧室里,林静一头栽进缎面鹅绒被,在里面扎根,四肢是蔓延的根须,贪婪地汲取凉意,只有头脑例外。扎根的一刹,一丝短寿的,黑夜的快慰冲击过神经,但消逝得太快——再快,也快不过白天那阳光底下一闪而过的钻石戒指。现在,它正趴在另一个女人的无名指上偷情。

“这么认真?早知道我也好好写了。”雨萌接过稿子,喃喃道:“有点华丽啊……不过我想写的是喜剧,他俩应该很幸福。”

我吐舌头反驳:“我喜欢宫殿式文字,喜欢悲剧。”

课间,我们伏在桌面上飞八卦,端坐讲台的语文老师会讲:“刘雨萌,有时间不背课文,净聊没用的”;间操后,我们手挽手去洗手间,路过的语文老师会讲:“刘雨萌,不赶紧回班学习又乱逛什么”;会讲:“近墨者黑”;会在我们排队问她讲解作文的时候,跳过第六名对第六名讲:“我先给雨萌说完”。

上课时,她会讲:“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会讲“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好美,好美。教室如庭院,我望着那树冠如盖,竟美得流泪。会讲,她太会讲了。“近墨者黑”和“落月”同为一人;情怀与名利同流合污;愈渐高明的语文试卷考得是理、是智而不是文;美得是诗文,而不是教材,亦不是语文。

她是人民教师,是不尽的炮火,绵绵不绝的炮火将我的自尊炸得体无完肤,满目疮痍的,是妒忌的灰烬。

“为什么不陪我上厕所了?”“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吃晚饭?”“我不知道。”

“为什么体育课找她?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她。”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了。其实我知道,这句话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浮现在我脑海,成为我的盾牌。我躲在后面,不再吐露心迹。

不过这些记忆都是老古董了,又老又没用,它们既不能打倒我,也无法使我自怨自艾。

而若是你想明白我生命的分水岭,这就是一个与时俱进的故事了。它无关悬疑、狗血,也无关天才逆袭或是拯救世界——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原石少女,在一段单恋中将自己打磨为宝石,镶嵌进李清历史簿的故事。是的,你没听错,甚至是单恋。不过瓦西列夫还说过,最强烈的爱情往往是一种单恋。所以我并不觉得这样会让我蒙羞。

另外,我贴心地想到,如果从李清的角度出发,这篇故事或许该从一滴微不足道的汗水说起。

矮平的老建筑飞驰而过,恹恹的云堆也被拖得老长。我看见后视镜上画着他轮廓舒展的耳朵、粘粘到一起的发丝,以及眼角那点被汗洇湿的光。一滴汗从头盔里匆匆滑落,想躲进他的白色衬衫,却被迎面风横入鬓发。炎炎夏日的正午,能够看到那蜜蜡色的脖颈上,满是蕴着碎光的、细密汗珠。

他的脖子可真长。这是一个毛茸茸的发现,摩托车后座上,这个发现的绒总是顽皮地挠着我的心。第七次坐他的后座,我竟然才第一次发觉。

“还能适应吗?”陈佳烨的声音里带了点晴天的味道。

“这比在家听我妈念咒适应多了。”

他笑起来,问:“所以才让我帮你找家教吗?”

“你猜。”

不告诉他“躲避妈妈”只是礼物的包装纸,是用来隐藏礼物的。我用我嘅“煲冬瓜”粤语哼唱:

“你是千堆雪,我是长街……”

“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我装作惊喜地开口:“你也知道这首歌吗?”

“我还想问你嘞,看来是歌友啰。”

他当然知道。这首歌是他2023年曾在朋友圈里开设的盛宴,而这宴会上,我反客为主了。

黑色摩托车、白色背影渐渐缩为一个点,消失,我才上七楼。得陈佳烨推荐,我给他高中同学的弟弟补习初一语文。七楼,多少个台阶?不禁想到电梯简直是最伟大的发明,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应门的是我学生哥哥。约有一米八的样子,一双平行双眼皮的大眼睛明亮得有懵懂之意。我扯出不知所措的微笑,叫彭什么来着?陈佳烨和家长都告诉过她,但是记不清了。

“李老师,快进来。”

“不不不,叫我李清就好了。”

他递来一双粉色拖鞋,说:“爸妈出门了,你直接进屋找他吧。”

学生叫彭子辰。他的卧室比我从小到大住过的所有卧室还大,通体刷上蓝漆,一个大大的高达模型守护在床头,床单苦恼地皱着一张老脸,脸上压着一台switch。这个东西我从来没见过,是从之前兄弟俩的对话中挖掘的。

彭子辰端坐在书桌前,表情却恨不得逃离这堆满书本的刑场。

“褐石是啥啊,老师!”子辰五官皱到一起,一副独属于小孩天真可爱的情态。我笑着说:“不是褐石,是碣石。不要急嘛,等我给你讲完。”

“嘿嘿,悄悄告诉你我爸爸有肾结石哦。”

轻拍他后背一下,我正色道:“上课不许开小差。”

“老师那我今天要背下来这个东临碣石吗!”

“可以延迟几天。”

“烦死了,为啥一直要背古诗,它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又难懂又难说,我不喜欢。”

这轻轻的话却是陨石的分量。好想问,真的不必要了吗?一代人的更新竟意味着对记忆的淡化吗?对于学生们来说,语、文这两字真的只意味着一纸试卷了吗?

这些想法千军万马在脑海呼啸而过,我怔住良久,说不出话。我想问。可是该问谁,这一个十二三岁的初一小孩吗?

哑口无言之际,门口穿来一丝响动。我抬头,他的哥哥端一盘水果什锦靠在门框。

“彭子辰,再插科打诨我一定告状,小心你的变形金刚!”他放下拼盘,就走出去了。

深叹口气,我也终于想好似乎最浅显,最能使小孩子听懂的说辞。遂问:“你见过雪吗?”

“老师,不要开玩笑了,这里怎么会下雪。”

“我见过,我是北方的孩子。对于刚刚的话,我希望你试想一下,如果此时此刻,你正处在漫天飘雪的场景里,你会想到什么?”

“我好像……不知道呀。”

“那好,我给你讲一种可能。如果你什么也不往脑子里装,你会想到的或许是;这雪,好美、好玩或是好冰凉。但是文学,不,用语文来说。一定的语文素养会让你看到‘柳絮因风起’;看到鹅毛;看到洁白星空、白色荒漠;看到‘千树万树梨花开’,想到‘飞雪似杨花’。你可以为‘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世人皆醉而我独醒’流泪,也可以用‘也无风雨也无晴’来自勉……这个基础科目的基础学习,可以使你看见一个……更深远,更美的世界啊。”

怎么会没用呢?对不起,我不是想张扬什么,我只是,太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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