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月考还剩2天时间，周向晚正埋首于一张数学模拟卷，眉头紧锁，试图攻克最后一道几何难题。
然而，教室门口的嬉笑声打破了她想要专注的心。
是陈宇来找叶楠舟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叶楠舟兴奋地坐回周向晚身边。
这次不等他开口，周向晚把刚整理好的错题本推过去：“叶楠舟，这道解析几何同类型你总是做错，再做一遍，把辅助线画清楚，步骤写完整。”
叶楠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作业弄得一愣，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了口气：“班长，我现在复习是不是来不及了？这解析几何跟天书似的，我盯着它看半小时，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可能我这脑子确实不适合学数学。”
周向晚刚要开口说 “来得及”，他又突然坐直，眼睛里的沮丧一扫而空：“要不顺其自然吧，反正急也没用，不如去音乐节放松放松，说不定回来脑子突然开窍了呢？”他冲她咧嘴笑。
周向晚不为所动，把错题本又往他面前推了推：“不行，你的成绩可是李老师盯着的，快点做。”
“不是吧？你也被我爸收买了？”叶楠舟露出泄气脸，“班长大人，你就当陪我去碰碰运气，万一我回来就会做这道题了呢？”
周向晚手里的笔“啪” 地敲在错题本上，她一脸严肃，声音微颤：“叶楠舟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还有2天就月考了，你现在跑去疯玩，到时候成绩掉下去，难道要我跟李老师说‘他去音乐节开窍了’？”
叶楠舟看着她气红的耳尖，意识到她真的在生意，忽然不敢反驳了。
但她生气的样子，有点像炸毛的小猫，落在他眼里，忍不住想让人摸摸脑袋。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做。”
叶楠舟一边做一边不时看周向晚的表情，看她渐渐缓和了，才又小声开口道：“班长，刚才陈宇跟我说今晚有个草地音乐节，他哥儿们的乐队压轴，给了我两张票，你想不想去看？”
“不去。”她头也没抬。
“你看，外面阳光多好，空气多新鲜，去放松一下嘛，就一晚，我保证，回来头悬梁锥刺股，把这破题做十遍，绝对能记住，行不行，嗯？”
周向晚被他靠得太近的气息和那充满诱惑力的提议搅得心烦意乱。
而这时何婉宁也匆匆跑过来。
“向晚向晚，我弄到票了！”何婉宁把两张票放在周向晚的试卷上继续道，“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我最喜欢的歌手！今晚他在草莓音乐节！”
“你怎么也有票？”叶楠舟瞪大眼睛插嘴。
“嗯？你也有？”何婉宁疑惑。
“刚才音乐社社长给我的，说很难弄到的。”
“当然了，我可是许辰后援会的大粉丝，站姐说这次可以给我争取个福利，没想到是音乐节的门票！”何婉宁解释完，又拉起周向晚的手晃了晃，“向晚，我们今天没晚自习，一起去看吧？”
“你等下，约人也有个先来后到吧？我刚才可是先约了班长大人了。”
“什么？向晚，你难道答应他了？”何婉宁不可置信。
“才没有。”周向晚回答。
“那太好了，你得答应我，跟我一起去看啊。”
“什么啊，班长，我们可是先有约定的，我答应你做数学，你答应我去看音乐节的。”叶楠舟也拿出两张音乐节门票拍在周向晚桌上。
何婉宁见状把票推到叶楠舟桌上：“你拉倒吧，刚才向晚都说了没有答应你，你哪儿听到的啊？幻听了吧。”
“那她也没答应你啊。”
……
两人争执着，周向晚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看着门票，又看了看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吞吞吐吐：“你们别闹了。”
“我的好向晚，就跟我去嘛~”
“班长，我可是先发出邀请的啊。”
周向晚实在没辙，她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去一小时，看完就得回家。”
“没问题！”叶楠舟保证道。
*
震耳欲聋的鼓点撞击着胸腔，镁光灯在人群中闪躲，汗水和草地的气息织成一张躁动的网。
人们跳着唱着，相拥在一起，感受着音乐的燥热。
何婉宁拽着周向晚，拨开人群，三人的蓝白校服，在斑斓的光影与扭动的肢体间显得格外突兀。
终于找到一个好位置，何婉宁把音乐节门票塞进周向晚的校服口袋里道：“给你留个纪念，第一次来看音乐节。”说着又把刚买的荧光耳饰戴到周向晚头顶和自己头顶。
周向晚显得很不自在，她摸摸头顶上的耳朵问：“非得戴这个吗？”
“这才是参加音乐节的灵魂。”
何婉宁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地加入周围人的躁动中，她高举双手，身体随着节拍大幅度摇摆。
周向晚则僵在原地，周围是陌生的狂热，她像个误入异地的旅人，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就在这时，叶楠舟从人群后方挤了过来，额角挂着汗珠，校服领口微敞，喘着气道：“何婉宁你也太猛了，这么多人都能挤到前排。”
“当然了，下一个出场的就是许辰了，必须得站在前排！”
叶楠舟的目光掠过何婉宁，很自然地落在了旁边的周向晚身上。
她戴着那对发光的猫耳，在喧嚣混乱里，像只受惊又强装镇定的小猫。
见叶楠舟一直盯着她，周向晚更不自在了。
“这……这是何婉宁刚才在门口买的，说是音乐节的灵魂。”
叶楠舟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挺好看的，你带着很可爱。”
“啊？”
周围声音太过嘈杂，周向晚没听清，她皱了皱眉头想问清楚叶楠舟说了什么，身边的人忽然挤了过来，把周向晚挤近了叶楠舟几分，那一刹那，她撞进他温热的怀里。
时光变得缓慢，她看到叶楠舟校服里那件白色的T恤，和翕动的喉结，还有从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柠檬味。
她抬眼的位置正巧在他的脖子下方，温热的气息从上方传来，周向晚缓缓抬起头，就看到舞台变换的灯光在他眼底跳跃。
只是下一秒，叶楠舟猛地捂住鼻子。
“班长，你要谋杀啊。”
周向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猫耳朵撞到了叶楠舟的鼻尖。
她摘下猫耳歉意：“对不起，我不带了。”
“别啊，你带着挺好看的。”
“算了，万一又弄伤你。”
叶楠舟不由分说地接过周向晚的猫耳，径直带在她头顶：“音乐节的灵魂，别丢了。”
她看着叶楠舟，似乎整个世界只剩她头顶那对傻气的猫耳朵和她微红的耳尖。
愣神不过几秒，何婉宁突然激动地抓着周向晚的手大喊：“许辰！许辰！向晚！是许辰！快看！”
周向晚被何婉宁的兴奋感染，终于将目光投向光芒汇聚的舞台。
当许辰的声音响起，台下陷入一片呐喊。
周向晚的嘴角缓缓上扬，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何婉宁拉着她的手高举摇晃，瞬间，她仿佛忘记了月考的烦恼和物理竞赛的压力，那一刻，她感受到，原来人生不是只有埋头学习。
而此刻，站在她身边的叶楠舟也撇过眼，偷偷看着她笑了。
*
音乐节还没结束，但周向晚要回去了，两人陪着周向晚走夜路，路灯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拓在地面上看起来很不和谐，何婉宁见到了许光很是兴奋，蹦蹦跳跳地给周向晚安利许光的歌和他的为人，周向晚则攥着那个发光的猫耳，光已经熄灭了，看起来就是个廉价的头箍，叶楠舟则跟在一旁听何婉宁絮絮叨叨。
直到三人来到岔路口，何婉宁看了看方向道：“向晚，我要往左边走了，一会儿我爸来接我，你怎么回去呀？”
周向晚看了看时间，9点半了，但还能赶得上末班公交。
“我坐公交回去。”
何婉宁绕过周向晚，视线落在叶楠舟身上，促狭地眨眨眼：“这么晚了，公交多不安全，让叶大帅哥打车送你回去吧。”
“这……”周向晚下意识看向叶楠舟，他点点头露出笑意，“放心吧，我肯定会把班长安全送到家的。”
“那就交给你啦，拜拜，明天见！”
不给周向晚反应的时间，何婉宁一溜烟就跑走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车流声、远处隐约的音乐声，还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清晰可闻。
“我打到车了，司机2分钟就过来。”
周向晚点点头，攥着手里的猫耳头箍，低头着看两人的影子。
与白天不同的是，这下终于能看清两人的身高差。
叶楠舟比她高一个头，她的影子几乎完全被他挺拔的影子笼罩着。
周向晚心里顿时泛起圈圈涟漪。
晚风带着潮湿的空气吹动了周向晚额前的碎发，像她此刻潮湿的心，渐渐氤氲着。
与叶楠舟待在一起，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今晚玩得开心吗？”叶楠舟问。
“嗯。”周向晚轻轻应声。
“开心就好，我就说嘛，劳逸结合，弦绷得太紧会断的，偶尔出来疯一下，脑子反而更清楚。”顿了半晌，他又道，“对了，马上要填志愿了，你想好考什么学校了吗？”
“应该是清北吧，怎么问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周向晚摸不着头脑。
“专业呢？”叶楠舟又问。
“不知道……”周向晚声音突然轻下来，“大家都说，我数学成绩很好，应该是数学系？或者物理系？”
“那你喜欢吗？”叶楠舟追问。
喜欢吗？
她似乎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习惯了做好每一道题，习惯了考出好成绩，习惯了按照最正确的路径去走。
但喜欢这个词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也有些奢侈。
“好像不是很喜欢。”她终于低声承认。
“那就选你喜欢的读啊，大学四年呢，干嘛要委屈自己学不喜欢的？擅长的不一定就是喜欢的，喜欢的才能学得长久，学得开心嘛。”
他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周向晚心底更深层的波澜。
喜欢的……
什么是她喜欢的？
记忆中，在那个还没有被厚厚的习题册和排名表淹没的小时候，她安静地坐在古筝前，拨弄出清越悠扬的音符时，她的心里是沉稳安静，又热烈奔放的。
虽然手指会疼，虽然反复练习同一段曲子会枯燥，但当一首完整的曲子从指尖流淌出来时，心底那份满足感是解出一道难题时从未有过的。
可是后来呢？
为了更稳妥的未来，那个世界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存了。
父母说，古筝是个浪费时间的东西，老师说，她理科天赋好，于是，古筝课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枯燥的试卷。
“周向晚，正确的选择是成就别人，喜欢的选择才是成就自己，做自己才是自己的人生应该有的权利，你说对吗？”
叶楠舟问道，周向晚说不出话来，她好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见她迟迟不回，叶楠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学霸也会大脑当机呀？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吧？要不，我教你弹吉他试试？这样我们可以继续做黄金搭档，怎么样？”
周向晚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回复。
“我不知道。”
“要不我教你试试？明天一起去音乐社？”叶楠舟说着，一道灯光闪过来，“车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而这个问题，需要周向晚思考长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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