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很心烦，如果能把叶楠舟弄去艺术班，她举一百个赞成，但是，老师却要让她看着他。
周向晚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这个总是对她笑得毫无防备的少年，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怎样无法跨越的鸿沟。
“周向晚！”
思考之际，她听到有人喊她，是陆梓轩。
“我刚才听到李老师说让你管叶楠舟，他就是那个新来的富二代转学生吧？要我说，这种靠家里关系转进来的问题学生你最好别搭理……”
周向晚觉得陆梓轩说的不对，她转过头对陆梓轩说道：“陆梓轩，这是我们班的事，而且，帮扶班里新来的同学也是应该的，大家要共同进步。”
“我怕你被他带歪了。”
话音未落，周向晚就看见叶楠舟的身影在走廊立柱后。
阳光忽然变得刺眼起来，他抬起头也看到了他们，周向晚停顿住脚步，看到他双眼狠厉地盯着陆梓轩。
“怎么了？”
陆梓轩讷讷地朝周向晚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叶楠舟站在立柱后，他缓步走过来，校服外套随意敞着。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教务处？”陆梓轩毫无防备地问道。
“四班班长陆梓轩？好学生就是这么在背后说人闲话的？”
陆梓轩下意识后退半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躲闪：“我哪里说闲话了？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需要你用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去听，用嘴去说。”
叶楠舟单手插兜站在光影交界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他额前碎发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痞气。
陆梓轩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慌乱：“我只是提醒周向晚注意。”
“注意？注意什么？注意我别把她带歪了？”叶楠舟轻笑一声，他向前一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他比陆梓轩还高几厘米，从周向晚的视角看起来，就像是他在逼近陆梓轩，“陆班长管得真宽，倒不如先管好自己这张嘴。”
周向晚看见叶楠舟说话时滚动的喉结，那张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直直射向陆梓轩。
陆梓轩停顿了半晌，没有马上回答，他强撑着挺直脊背才反应过来：“叶楠舟，你别太嚣张。”
“我嚣张？那你在背后议论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嚣张？”
陆梓轩被怼的说不出话，他看了一眼周向晚道：“马上上课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看着陆梓轩离开，叶楠舟站到周向晚身边嗤之以鼻：“落跑的兵。”他顿了顿又低头看向周向晚，“班长，对不起，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绝对不会连累你和同学们的，扣的分我去消，我的错我自己承担。”
“不用。”周向晚出声打断。
叶楠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周向晚会是这个反应，他微微俯身，试图看清她的表情：“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周向晚没有抬眼看叶楠舟，而是把视线放到不远处的校训上，“叶少爷想怎么闹都行，只要别连累我们班。”
叶楠舟眯了眯眼，突然笑了：“看来是真生气了。”
“让开。”她伸手试图推开叶楠舟。
叶楠舟非但没让，反而往前一步，校服外套有淡淡的柠檬味传来：“因为早上的事？还是因为那个四班班长？”
周向晚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叶楠舟，我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什么话都得跟你说明白。”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蛊惑般的语调，“周向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向晚不想回答，她推了一把叶楠舟，离开前留下一句："离我远点。"
*
周向晚走进教室时，听到同学们在窸窣讨论，不乏说的都是叶楠舟这个人狂妄自大，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的话。
她表情阴郁，走向座位时被何婉宁拉住：“向晚，李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感觉你脸色不太好。”
周向晚摇摇头，还没继续说下去，周围窸窣的讨论声突然停住，随后有更大声的声音传出。
“哟，大少爷回来了？怎么没艺考成功啊？”
“我看是根本就不会什么才艺吧？真是去丢人现眼。”
“当然是去丢人的，要不然我们班攒了好几个月的流动红旗，怎么就被大少爷考没了呢？”
叶楠舟没说话，擦过周向晚的肩膀径直往教室里走。
只见体育委员王磊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不客气地走向叶楠舟，怒火中烧：“叶楠舟，你知道因为你，我们班要负责一周的教学楼卫生吗？”
“就是啊，自己不想学就算了，还连累我们。”前排的女生也小声说道。
“当初就不应该转来我们班啊。”
……
班里越来越多的抱怨，叶楠舟被王磊堵着路，全盘接受全班对他的质问。
他不说话，任由王磊推搡他。
校服后背抵到黑板边缘时，发出一声闷响。
周向晚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她想走过去替叶楠舟说些什么，但他却忽然嘴角一提，冷笑了出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他抬手掸了掸校服上的粉笔灰，动作慢条斯理得让人屏住呼吸。
“说完了？“”他开口问道。
王磊被他这态度激得火气更旺，拳头攥得咯咯响：“你这是什么态度？”
叶楠舟没理会他的质问，反而撇过王磊的视线面向全班，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或愤怒或鄙夷的脸，最后停留在流动红旗上。
“流动红旗的事，是我的责任，这一周的卫生，我一个人来做。”
教室里响起几声嗤笑，有人小声嘀咕："教学楼这么大，你一个人能扫的完？"
叶楠舟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但我有个条件，从今天起，谁要是再在背后议论我，那就别怪我按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王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悻悻地回到座位。
不知为何周向晚心里有一种预感，或许叶楠舟并不像叶父。
*
下晚自习的铃声打响，走廊里，人群渐渐拥挤，2班的同学们都还坐在教室里。
不时有同学朝他们张望，指点、议论。
甚至有人在窗口挑衅：“被扣分的2班，下次拿不到流动红旗咯。”
教室里有人坐不住了，怒怼：“少嘚瑟了，才不会有下次！”
众人老老实实坐着等时间，叶楠舟也坐不住了，他把手机放在书本上，伸了一个懒腰。
周向晚悄悄朝他看去，晚自习开始前他看的是这一页，晚自习结束后，他看的还是这一页。
“学懂了吗？”周向晚问。
叶楠舟疑惑：“什么？”
“这一页看了2个小时。”周向晚点了点他翻开的课本。
“你这么关注我啊？看来你不生气了。”
周向晚的脸瞬间红了：“谁要关注你，是李老师让我管你的学习。”
虽然她很不情愿。
“不懂，要不班长你教教我？”叶楠舟把书本往她那边推了推，又递过去一支笔。
真的是理直气壮地回答。
周向晚拿出草稿本，没有接过他给的笔，开始写写画画，叶楠舟凑近了些，他身上淡淡的柠檬香气再次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周向晚下意识地往反方向挪去。
"慢点讲，离放学还有几分钟呢。"
周向晚的手指微微一顿，她侧过头，正好对上叶楠舟看她的目光。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瞳孔里映着小小的她。
“真的想学看我干嘛？”
“哦哦，看纸。”
叶楠舟无辜地眨眨眼，低下头看着草稿。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李老师走了进来："放学吧。"
同学们欢呼雀跃地整理书本离开，周向晚还坐在位子上做题。
叶楠舟不解："班长，怎么还不回家？”
“我把这道题做完。”
“那明天还能继续教我么？"
她抬起头看他，高大的少年此刻微微倾下神来，阴影把她整个人笼罩在他身下，似是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眼角的笑意也越发明显，像是夏日的晴空，让人生不起气来。
"看情况。"周向晚别开视线，她突然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低头看题时，什么也没看进去。
"那说好了，明天见。周向晚，别生气了，你笑的样子更好看。”
等周向晚再抬起头时，叶楠舟已经走出班级了。
他们才认识第二天而已，她什么时候对他笑过了？
*
最后一道题周向晚卡了15分钟才做完，严格来说，有10分钟都是为了静心的。
周向晚舒了一口气，撕下刚才教叶楠舟题目的那张草稿纸，夹进他扔在抽屉里的数学书中。
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
走廊上只剩下安全出口的幽绿灯光，周向晚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教学楼里格外清晰。
走到一楼时，她听到从教务处的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奇怪的是，办公室的灯并没有亮着。
是老鼠？
周向晚心下一惊，皱起眉头，她想逃跑，但潜意识告诉他她有责任查看异常情况。
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闪了出来。
周向晚吓了一跳，逆光中，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反倒是对方先喊出了声：“吓死我了。”
"叶楠舟？"周向晚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叶楠舟更吓了一跳，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了他错愕的表情和手中的尤克里里上。
"班长？你怎么还在这里？"叶楠舟很快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周向晚的视线已经放在了他藏到背后的琴上。
"我才要问你，你偷琴？"
叶楠舟四下里望了一番，才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嘘，别说出去，这是我借来的，必须得还回去。"
"不管是借还是你自己的，偷琴都不应该。”周向晚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又继续说，“怪不得你那么殷勤地说要承担所有错误，原来是为了偷琴。”
“才不是，真的是因为这把琴是我向琴行老板借来的，要不是为了考进艺术班，我怎么舍得借这么贵的琴。”
周向晚不想听叶楠舟的各种蹩脚理由，此刻她只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或许是错的，她看了叶楠舟一眼，冷言道：“我要去告诉李老师。”
“别啊。”叶楠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从指尖传来的温度足以让周向晚心之一颤，她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还有手指上的粗糙感。
周向晚甩开叶楠舟的手道：“你把琴放回去，我就不告诉老师。”
“不行，我不能放回去，明天不还的话，我就要赔租金了，我只租了一礼拜，求求你啦，班长大人。”
叶楠舟双手合十，诚恳地央求周向晚。
看到如此孩子气的叶楠舟，说实话周向晚是心软的，但他有错。
“不行！告诉老师和把琴放回去里你自己选一个。”
“别这么铁面无私嘛，班长。”
就在两人僵持的瞬间，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和脚步声。
周向晚浑身一僵。
叶楠舟也慌了神：“糟了，有人来了。”
想到教导主任每晚都会在晚自习结束后巡视校园，周向晚说道：“正好，张老师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向晚作势要去找老师，但脚步却根本没动。
如果叶楠舟把琴放回去，那她就不去找老师了。
“不要啊，班长，求你了。”叶楠舟声音恳切。
“谁在那儿？”就在这时，张老师严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手电筒的光束已经扫到了附近的墙壁。
顾不上那么多，叶楠舟再次抓住周向晚的手臂，周向晚惊慌地回头看向他。
手电筒的光束已然照到了两人脚边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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