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向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叶楠舟拉到教务处隔壁的茶水间里了。
九月的天气闷热，夜晚黏腻潮湿的热气混合着茶水的味道传来。
周向晚呜咽着，叶楠舟捂住她的嘴，凑近她小声道：“班长，求求你了，对不起。”
猝不及防的凑近，周向晚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张放大的脸，干净到看不出一点瑕疵，他的睫毛如羽翼般，月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流转，周向晚的鼻尖感觉到他落下的温热呼吸。
周向晚咽了口唾沫，她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脑子里顿时陷入空白，连脚步也变得僵硬。
两人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原本就没有冷气的茶水间，此刻因为两人变得更热了。
周向晚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身前却是叶楠舟灼热的体温，他微微侧头，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下颌线在月光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咚咚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周向晚觉得异常明显。
她看着叶楠舟，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感觉到，似乎流到了叶楠舟的手上。
教导主任的身影仍在外走动，电筒的光线随时变换晃动的位置。
每一次光线的变化都让两人不自觉地屏息。
“谁在哪儿？”
“张老师，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啊？”
“是王师傅啊，我马上就回去了，刚才我看高二（2）班的灯还亮着，就想看看是不是还有孩子没回去。”
“哦，李老师跟我说了，他延长了10分钟晚自习时间，我想着差不多该结束了，就出来巡视看看，张老师，灯已经黑了，应该都出校门了吧。”
“那就行，王师傅麻烦你再巡视一圈，我就先下班了。”
“好嘞，张老师您也辛苦了。”
声音随着光源的变动缓慢离开。
周向晚和叶楠舟又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彻底没动静了，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周向晚的嘴还被叶楠舟捂着，她呜咽了几声，叶楠舟还没反应过来，她拿起叶楠舟的手，就朝着他的大鱼际狠咬了一口。
“啊！疼疼疼！你属狗的啊？”叶楠舟吃痛地松开手。
“活该！我就是属狗的，做坏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
叶楠舟却突然笑了，月光在他眼里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斑，他珍视地抚过尤克里里，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这可是我的宝贝，怎么能紧张呢？"
周向晚气结。
“叶楠舟，张老师现在还没走远，我数到三，你把琴放回去。”
“不行，我不还。”
叶楠舟坚定，周向晚更坚定，她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外走。
“不要啊~班长，你就当做个好人嘛~”叶楠舟拖长尾音，语气娇软，但，周向晚完全不吸收。
两人站在紧闭的教务处门前，周向晚推了推门，无法打开。
身后叶楠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周向晚全然没听到，因为现在，琴真的放不回去了。
“叶、楠、舟。”
周向晚一字一顿说道，她转过头，看到叶楠舟眨巴着眼睛看她，像是一只眼神湿漉漉的讨食小狗，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推了推门，佯装道：“哎呀，门怎么关了？我放不回去，要不，就让我带回家吧？”
“不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偷东西是违法的，明天，你就去跟老师承认错误。”
“可是……”叶楠舟看了看手里的琴，“不能换个方法吗？”
“不行。”周向晚再次说道，她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叶楠舟，“我会盯着你的。”
*
阳光透过云雾照在路上，周向晚来到学校时，发现老师们神色凝重地聚在一起，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同学交头接耳，目光在她经过时变得闪烁不定，越往班级的方向走，空气中越弥漫着紧张感。
周向晚觉得奇怪。
转过拐角，她看见班级门口围满了人。
透过玻璃窗，教导主任张雪脸色铁青着站在讲台上，身旁的李玉华眉头紧锁。
教导主任的出现，一定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周向晚意识到或许是昨天偷琴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在教室外深吸一口气，周向晚推门而入，原本还低头看书的同学们，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她回过神，朝两人鞠了一躬道：“张老师早、李老师好。”
“周向晚，昨天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张雪开门见山，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周向晚心下一惊，看来教导主任确实是来调查琴的事的。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去过教务处？”张雪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周向晚忽然感觉喉咙发紧，心里发慌。
她看向叶楠舟的座位，还没来。
她要不要说出叶楠舟偷琴的事？
可转眼她又想起昨晚月光下叶楠舟护琴时喜爱的眼神，想起他指尖抚过琴弦时专注的侧脸。
如果不说出去，老师会怎么想，如果说出去，叶楠舟又会怎么对她？
“我去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回荡。
瞬间，教室里如炸开锅般议论纷纷，她紧张地流转目光，在每一张同学的脸上看到了或诧异或惊讶的表情，当她的目光落在何婉宁的脸上时，只看到她倒吸冷气的模样。
周向晚紧张地手指掐着手心。
“周向晚，你是年级第一，也是高二的学生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张雪提了提分贝，声音准确无误地落入周向晚的耳朵，她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人。
攥紧的掌心传来痛感，周向晚不敢说话，张雪又继续道：“今年的流动红旗你们班都别想拿了。”
同学们纷纷屏息凝神，有人朝周向晚投去厌恶的眼神，有人在小声嘀咕什么，她听不清。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世界抛弃，害怕地不敢抬头，下一秒，李玉华的叹息声从她耳边传来：“周向晚啊，我们都是为你们好，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她心里开始发慌了，但明明不是她做错事。
可是叶楠舟为什么还没来？
周向晚抬起头，看到李玉华担忧的眼神，她要说点什么。
“张老师、李老师，我昨天确实是最后一个走的，也去过教务处，我听到声音以为是老鼠，但没想到撞见了叶楠舟偷琴，我批评了他，因为当时教务处门已经关了，所以我们约定好让他今早还琴回来。“
听到回答，张雪的表情缓和了一下。
“没撒谎，我去查了监控，确实拍到了叶楠舟和你在教务处门口徘徊的画面，但是你刚才是想包庇叶楠舟吗？”
“不是的，张老师，叶楠舟现在还没来，能不能等他来，他肯定会带琴来的。”
意料之外的，周向晚听见自己的第一反应。
“行，如果他把琴拿回来了，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如果他没把琴拿回来。”张雪顿了顿，一字一顿道，“周向晚，你要跟着一起受处分。”
教室里太过于安静，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心里没底。
不知道叶楠舟究竟会不会把琴拿回来。
无心去思考其他，周向晚一直盯着走廊窗户看，片刻后，一个身影匆匆跑来，拨开围堵在教室门口的人群，叶楠舟闯进众人视线，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校服领口歪斜。
“报告！张老师、李老师，你们别怪周向晚，琴是我拿的。”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了周向晚身上。
周向晚也恍然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接触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到底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她分辨不出来。
“张老师，对不起，琴是我借的，今天是最后的归还时间了，我不能爽约。”他站在教室门口，目光灼灼，“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但请别牵连周向晚。”
周向晚看着他，叶楠舟的脸逐渐变得绯红，但眼神却坚定。
“所以琴呢？”张雪平静地问道。
叶楠舟看了看周向晚，又看了看李玉华哀叹的表情，他拿下书包，从包里拿出琴，放在讲台上：“张老师，今天真的是最后的归还期限了，可不可以……”
“你在威胁我？”张雪问。
“我没有。”叶楠舟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周向晚的左前方。
他的肩膀挡住了她一半的视线，那个高大的身影，像是在保护她。
“琴的事等上午的课结束后，你亲自来教导处跟我说清楚，但是，叶楠舟，学校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这件事倘若发生在校门外，是可以去警局的程度。”
“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叶楠舟继续补充。
“琴我先收着，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还给你，但受的处罚一样不能少。”张雪说完，看了叶楠舟和周向晚一眼，便拿起琴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陷入了吵闹，李玉华大喊一声“安静”，他表情阴沉，皱眉看着周向晚，语气惋惜：“你们两个回座位去，现在早自习，何婉宁，你上来带大家读语文。”
何婉宁慌张地拿出语文课本，走到讲台前，看着周向晚和叶楠舟两人，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李玉华走出教室，周向晚背着包走过何婉宁身边，听到何婉宁小说询问：“向晚，你没事吧？”
周向晚摇摇头，便往座位走去。
身后又传来何婉宁的讨伐：“叶楠舟，看你干的好事。”
“婉宁，早自习了。”周向晚回头说道。
何婉宁只好打开课本。
清脆的读课文声中，周向晚和叶楠舟都坐下身来。
周向晚拿出语文课本，准备跟读，耳畔落下一道温热的呼吸，像是羽毛般轻轻划过：“
谢谢你替我说话。”
周向晚猛地拉开距离，侧过头，撞上他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
他继续说道：“刚才我在校门口听说了，琴的事我会去跟张老师说清楚的，绝对不会牵连你。”
阳光在那双眼睛里流转，清澈得能让周向晚看见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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