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司的玻璃门被霍司明大力地推开。
他脸色铁青，目光阴鸷地扫过办公区忙碌的众人：“所有人，十分钟内，离开公司！”
前台小妹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狂暴戾气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煞白，拿起内线电话，手指哆嗦着拨号。
总经理办公室内，曲文宇正跷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的京戏，手腕上那串金丝楠木手串在红木桌面上敲出梆子点。
他瞥见霍司明推门而入，嘴角咧开，慢悠悠地合上股权转让书，拖着戏腔般的调子：“成！等盛利的合同一落地，你就能收到钱了！”说完，他晃晃悠悠站起身，踱到门口，脚步猛地一顿，竟真拿捏起架势，扯着破锣嗓子唱了起来：“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尊一声驸马爷细听端详……”
霍司明听着他嘶哑跑调的戏文，牙根几乎快咬碎了。
他强忍着将曲文宇踹出去的冲动，等他大摇大摆地消失在门外，几步跨到夏漾办公桌前，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转让股份？！这么大的事！你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他脖子上的血管根根凸起，脸涨得发紫，“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由不得你！”夏漾终于撕下所有伪装，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冽，“公司章程白纸黑字，股东转让自有股权，无需法人批准。你，没有否决权。”
“你！你敢！”霍司明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为什么不敢？”夏漾神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寒潭。
她起身，走到玻璃隔断前，指尖轻轻一挑百叶窗叶片，看见正踟蹰徘徊的郭晓洁。她屈指，在玻璃上敲了两下，随即勾了勾手指。
郭晓洁推门进来，一眼撞上霍司明那张阴沉的脸，心底涌上心虚。但她强装镇定，挺直了背，努力将眼底的慌乱压下去：“夏漾姐，你找我。”
夏漾从铂金包里拿出一个深红色丝绒首饰盒，推到郭晓洁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卡地亚的经典款，送你的，新年礼物。”
郭晓洁拿起盒子，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当她打开盒盖，看到里面那条与自己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链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
她心里清楚，自己戴的那条是精心挑选的高仿，曾暗自得意能以假乱真。此刻，夏漾这条货真价实的“正品”，毫不留情地剖开她极力维持的体面，让她羞愤欲绝！
她死死扣紧首饰盒盖，指节泛白，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发紧：“……谢谢夏总。”
“晓洁，你先出去，我有事跟夏总谈！”霍司明烦躁地挥手。
“等等，”夏漾的声音不高，“我要说的事，跟她有关。”她拿起遥控器。
巨大的投影幕布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和碰撞声，伴随着高清□□的激烈画面，毫无遮掩地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
“夏漾！”郭晓洁踩着尖细的高跟鞋，不管不顾地追着走出办公室的夏漾，“你非得用这种方式把我扒光了羞辱才甘心吗？！”
“我羞辱你？”夏漾停步转身，眼神锐利，“视频是谁匿名发给我的？你以为找个国外的服务器当跳板，就能天衣无缝了？”
“你就是嫉妒我！”郭晓洁彻底破防，理智的弦瞬间崩断，她双眼赤红，指着夏漾的鼻子，声音变调，“你嫉妒我比你年轻！比你更有潜力！你怕我超过你，抢走你的一切！所以你处处打压我！那些重要的对外应酬，你从来不让我沾边！不就是怕我在那些大佬面前露脸，抢了你的风头吗？！有独立项目的机会，你也全给别人，把我死死摁在打杂的位置上，不给我一点上升的空间！还有今天！”她举起那个丝绒盒子，脸上是怨毒，“你送我这个？不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只配戴假货！买不起真的吗？夏漾！你虚伪！你恶毒！”她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将手中的首饰盒朝着夏漾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夏漾猝不及防！
“砰！”
盒角重重砸在她的额角上！
剧痛袭来，皮肤瞬间破裂，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你他妈找死！”霍司明如同暴怒的狮子，一个箭步冲到郭晓洁身后，大手铁钳般掐住她的后颈，毫不留情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掼到玻璃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咳！”郭晓洁被撞得眼前发黑，痛苦地蜷缩起来。
“荒谬！”夏漾捂着剧痛的额角，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疯癫的郭晓洁，眼底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深切的悲哀。她一直以为郭晓洁只是贪慕虚荣，想走捷径才爬上霍司明的床，却没想到她的内心早已扭曲至此！
她放下手，指腹沾上一点温热的血迹：“郭晓洁，你真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不让你参加应酬，是怕那些老狐狸把你生吞活剥了；不给你独立项目，是因为你眼高手低，基础不牢，怕你捅出大篓子把自己毁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全成了我打压你？”
“哼！少在这儿假惺惺装圣人！”郭晓洁捂着脖子，靠在墙上，狠狠剜了一眼挡在夏漾身前的霍司明，见他如此维护夏漾，心中的妒火彻底焚毁了最后一丝理智，“你就是怕！怕我爬得比你高！怕我取代你！还有霍总！他对你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你呢？！你给过他什么？！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爱？”夏漾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气得浑身发颤，最后竟真的笑出了声，笑声里充满悲凉。和别的女人上床，联手架空她，这就是他所谓的爱？！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电子表在腕间发出急促的嗡鸣。她盯着郭晓洁，声音竭力放平：“晓洁，做人做事，底线和道德还是要有的。”
“底线？道德？！”郭晓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发出尖锐刺耳的狂笑，“夏漾！你跟我谈道德？！你以为你跟张锋那些龌龊勾当，真的没人知道吗？！”她眼神怨毒，声音拔高到破音，“白天你装模作样喊他‘干爷爷’，到了晚上，关了灯，你他妈又喊他什么？！啧啧啧，真难为你了，伺候那么个老头子，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霍司明目眦欲裂，狂暴的怒吼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啪！”
一记响彻的耳光狠狠抽在郭晓洁脸上！
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都猛地趔趄，头重重撞在墙上！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裂，鲜血混着唾液淌下。
霍司明像看垃圾一样盯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杀意：“再敢说一个字，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郭晓洁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惊恐万状地看着霍司明猩红的眼睛，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她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可此刻，她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
夏漾死死按住腕间疯狂嗡鸣，提示心率严重超标的电子表。她大口喘息，努力对抗着翻江倒海的眩晕感。
眼前这混乱、丑陋、歇斯底里的场景，让她只想立刻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随你怎么想吧，”她要结束这混乱的局面，“股权转让协议，我已经签了。从现在起，我不再是Xseed的股东。等盛利的合同落地，我会正式向霍总提交辞呈。”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沾了灰的丝绒首饰盒，重新塞进郭晓洁颤抖的手中，语气平淡：“手链拿着。不喜欢，就卖了换钱。这是真的，还挺值钱的。”
这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像一把匕首，精准无比地捅穿了郭晓洁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心。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郭晓洁只觉得一股腥甜直冲喉咙，气得浑身剧烈颤抖，五脏六腑都像要炸开！
可在霍司明那杀人的目光逼视下，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怨毒和屈辱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夏漾，我们谈谈，求你。”霍司明的声音沙哑干涩，脸上狂暴的戾气褪去，换上熟悉的温润面具，眼神脆弱破碎。
两人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厚重的窗帘隔绝外界的光线，只有头顶几盏筒灯投下惨白的光晕，气氛压抑。
霍司明坐在茶盘主位，机械地打开水壶开关。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壶嘴，直到水汽猛烈升腾，顶得壶盖“噗噗”作响，剧烈跳动，他才像被惊醒般，动作僵硬地取出茶叶，投入盖碗。
滚烫的沸水注入，茶叶在青瓷盖碗中痛苦地翻滚、舒展，释放出带着苦涩的清香。
袅袅白雾升腾，模糊了夏漾的视线。
她失神地望着面前那杯逐渐染上翠绿色的茶汤，思绪飘向虚无的远方。
常听人说，生命行将终结之际，记忆会如默片般在眼前急速倒带。
或许，一段关系走到穷途末路时，亦是如此。
与霍司明共度的四年光阴，此刻如同失控的胶片，一帧帧在她脑海中无声闪现、跳跃、碎裂。
夏漾知道，自己对霍司明，从未有过刻骨铭心的炽热爱恋。
她曾以为，这种相敬如宾，波澜不惊的平静，便是于她而言最好的归宿。
而如今，这场漫长的平静，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刻。
良久，她缓缓开口：“霍司明，我们就到这吧，”她抬起眼，目光穿透氤氲的水汽，直视着他，“你和郭晓洁的事，无论是她主动勾引，还是你不甘寂寞，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实就是事实。她今天这一闹，估计也很难在公司做下去。你若对她还有一分情意，就妥善安置她吧。”尘埃落定，再论是非已无意义。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是吗？”霍司明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不甘。他紧紧盯着夏漾的脸，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搜寻到哪怕一丝一毫可以挽回的余地。
“霍司明，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郭晓洁。”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霍司明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偏执的倔强。
夏漾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我，不喜欢跟你在一起，每一次独处，都让我感到窒息，我更不喜欢跟你□□，每一次事后，我都觉得自己很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霍司明瞬间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直线，面部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着。
“是我的问题，”夏漾垂下眼睑，长睫在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声音空洞，“我可能，天生就不适合结婚，也不配拥有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
“所以，”霍司明的眼神从震惊、受伤，迅速转为一种刺骨的冰冷，“你不仅要离开我，还要亲手毁掉我们共同建立的一切？！”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夏漾！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我没有毁掉一切，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你从来没爱过我！也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你的依靠！你的归宿！”霍司明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夏漾，肩膀耸动。下一秒，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手臂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横扫而过！
“哗啦——哐当！”
夏漾面前的茶盏、茶托、公道杯……被狠狠扫落在地！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在会议室里炸开！滚烫的茶汤和锋利的瓷片四处飞溅！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嗯？！”霍司明猛地转回身，双眼赤红如血，布满狰狞的血丝，他一步跨到夏漾面前，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歇斯底里地咆哮，“是不是为了你那个疯了的妈？！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带着那个疯婆子远走高飞？！你他妈一直在利用我？！”
“霍司明！”夏漾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像一只被彻底踩到逆鳞的刺猬，竖起全身的刺，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变调，“你跟踪我？！你竟敢跟踪我？！” 被窥探**的恐惧和被彻底撕破伪装的愤怒，让她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怎么？不行吗？！”霍司明绷直了身体，垂着头冷笑，眼神死死锁住她，“你是我的人！你去哪里，见了谁，都该让我知道！”
“嗡——嗡——嗡——”
腕间的电子表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蜂鸣！警报的红光疯狂闪烁！夏漾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强行剥掉硬壳的软体动物，**裸地暴露在毒辣的烈日下，每一寸皮肤都灼痛难忍！
“你，你这个疯子！混蛋！”她声音嘶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不许走！”霍司明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闪电般出手，大手死死攥住夏漾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另一条手臂蛮横地将她整个人狠狠按进自己怀里！
他的眼底，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占有欲：“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别想逃！你哪也不许去！”
夏漾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下一秒，唇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霍司明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粗暴地啃咬上她的嘴唇！那不是吻，是撕咬！是掠夺！是惩罚！带着血腥味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弥漫开！
与此同时，她那只被禁锢的手腕，被霍司明死死按在墙面上！皮肤被粗粝的墙面摩擦，瞬间泛起一片火辣辣的红痕！
“嗡——嗡——嗡——！”
腕间的电子表继续爆发出尖锐的嗡鸣。
这声音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霍司明的疯狂！
他松开夏漾的唇，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块碍眼的表！他发疯般地撕扯表带！见无法扯断，竟狞笑着，捏紧夏漾的手腕，朝着坚硬的墙面狠狠砸去！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头不堪重负的闷响！
“咔嚓！”
表盘玻璃应声碎裂！尖锐的玻璃碴四散飞溅！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夏漾的羊绒衫领口在剧烈的撕扯中绽开线头，露出小片细腻的肌肤。
当霍司明带着血腥气的犬齿，狠狠咬上她敏感的耳垂时，剧痛和极致的屈辱终于冲破了她忍耐的极限！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抬脚狠狠踩向霍司明的鞋尖。
“呃啊！”霍司明痛得闷哼一声，下意识松开了些许钳制。
就在他红着眼，准备再次扑上来时，夏漾的手探向茶桌！指尖精准地攥住了那把用来撬茶饼的茶刀！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将闪着寒芒的刀尖，死死抵在自己的颈动脉上！
“霍司明！”她厉声嘶吼，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想同归于尽吗？！来啊！试试看！”
刀尖刺破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滑下。
“你现在放手，公司还是你的！”她死死盯着他，眼中是燃烧一切的火焰，“若不肯，那就一起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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