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三班，非同一般；超越自我，创造非凡。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赵书言你给我带慢点！”
身侧传来一声快断气的嘶吼，宋灵曦像是突然被点了笑穴，但她实在是跑得喘不上气也笑不出来，于是只能同情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集中注意力调整着呼吸。
队伍前面最内侧的赵书言猴子似的窜起来跳了下，也难得他跑了这么多圈还有这个精力，不过整体速度的确是慢了不少。班长姜清雨还不解气，又气喘吁吁骂道：“这体育老师……嗬数学自学的吗数数……都不会……”
“说了三圈……结果……”宋灵曦忍不住加入吐槽，但奈何实在接不上气，又猛吸了口才把话说完，“一圈又一圈……”
身后马上传来班上另一个男生的搭腔：“圈圈圆圆圈圈，你接歌词呢。”
宋灵曦表示我真的无语，这其实一点也不好笑，但她实在忍不住了，腹部肌肉憋得一抖一抖的，害她差点岔气。
下意识往另一边看了眼，内道后排的带操员景繁已经由跟队小跑转成慢悠悠大跨步地走了。
触及宋灵曦投来的目光，他扬了扬手，脸上隐隐透出点得意：“来歇会。”
带操员这位置还真好，前后没有人，不用顾忌那么多，想停就停。
心里没有不平衡才是假的，宋灵曦恨恨道：“你偷懒小心我告老师。”
队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解体的，总之第五圈还没到一半，已经有人跟不上大部队落在后面，一开始还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没过多久四十来个人已经像沙子一样散在了红色塑料跑道各处。
宋灵曦也果断不再逼自己，换成慢节奏的碎步随着心意踏，任由自己从四面八方的人中脱离出来。
活过来了！
终于把气喘匀，过了弯道正好转向面对太阳的那一边，刺眼的光线有如实质般要把人的眼睛戳瞎，宋灵曦只得低下头盯着塑料跑道，暗暗计算着还有多少米能把这一段磨过去。
“在偷懒么？”
眼前忽然盖下一片阴影，虽然因为角度原因被拉得细长，但却能刚好帮宋灵曦挡住扎眼的光。像是为了迁就宋灵曦的速度，景繁步子迈得不大，正好在两人之间拉出几步远的距离。
跟脚步一样，景繁的语气也自在闲适得很，调侃意味不能再明显了：“小心我告老师。”
好一个原话奉还，宋灵曦没好气哼一声，拉大步伐故意去找景繁的脚后跟，骂骂咧咧道：“学人精跑快点，小心你鞋子不保。”
景繁像是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风灌进嘴里呛得他迅速咳嗽起来。罩在身上的阴影逐渐挪开，正好宋灵曦也跑到了有建筑物遮挡的地方，连掠过身旁的风都是凉沁沁的，舒服极了。
也许是因为体育老师进了器材室，于是大家很默契地跑完这一圈就纷纷停在集合点，虽然也会有几个面露疑惑的同学，不过身体还是诚实地加入了喝水的队伍。
不一会儿，赵书言带来好消息：“老师说该练方阵的练方阵，该排节目的排节目，散了吧都。”
“散什么散？”见人群开始作鸟兽状散，姜清雨迅速站出来主持大局，“练方阵的去那边阴凉跑道，咱们再走两遍就解散。”
宋灵曦作为举班牌的自然也要一起，两个女孩并排过去，赵书言忽然跟上来：“班长，组委，老肖说开幕式要用新口号，你俩快点给想一个。”
姜清雨常年被这些琐事缠身，怨气比谁都重，闻言皱起眉头：“口号一个不就够了？要那么多干嘛？”
赵书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姜清雨叹了口气，果断甩活：“你是体委，你来想。”
赵书言倒也不推辞，虚着嗓子模仿喊口号时的调调张口就来：“三班三班，非同一般，拳打一班，脚踢二班！”
宋灵曦摇摇头，“由衷”地拍手称赞：“好口号。”
姜清雨则是一脸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嫌弃道：“边儿去吧你。”
“得嘞！”
说完，赵书言就麻溜撤走了。
一连好几天的大太阳给运动会做足了铺垫，气温渐高，小花园里的绿荫也越发繁盛茂密，校门口小卖部墙上挂了块黑板，今天写的是：绿色心情、旺旺碎冰冰、老冰棍到货。
好像夏天真的要来了。
“……比太阳更明媚的是他们的笑容，比温度更高的是他们的热情，高二三班，猛虎出山！”
女主持人慷慨激昂的陈词透过话筒传遍操场，不过宋灵曦完全无暇顾及，她现在耳朵里只能听见赵书言喊的“一二一”节奏。按照排练时说的，再往前十米左右就该停下了，她要在赵书言喊出“立定”时立马停步。
主席台上的十位领导，以及操场中央整齐排列的好几个班级，被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宋灵曦只感觉举着班牌的手心在冒汗。
“立——定——”
整齐两声踏步后，真正的表演现在才开始。
按照口令，其他人往前后各退五米，中央留出的舞台现在暂且交给贺悦和其他几个女生，魏晋制式的交领汉服勾勒出姣好腰线，旋转时裙摆绽出绚丽的花，兰花指扮作的蝶肆意飞舞，在鼓点指引下连成一片赏心悦目的景。
饶是和贺悦关系最好的宋灵曦，也鲜少见到她这般温柔优雅的一面，此时举牌员的一个好处就体现出来了，既站得远不容易被注意，前面又没人挡视线，简直是绝佳观赏位。
琵琶和扬琴织成的曲走到了尾，以贺悦为中间位，六人分作两排做出最后的结束动作。与此同时，单手执剑的景繁和赵书言已经悄悄藏在了最后。
最简单不过的黑衣侠客打扮，竹制斗笠背在背后，腰间手腕的束带更显利落。刚才候场时宋灵曦有点紧张，所以没放什么心思关注，现在当了表演背景板，倒是有机会好好一看。
动作设计的是两人在贺悦她们散开后出现，因此候场时就先蹲在侧后方等待，景繁单腿跪地，另一条腿正好折成标准的直角，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没使力的手指自然弯成弧度，隐藏在直挺脊背投下的阴影当中。
像是注意到宋灵曦的注视，景繁突然偏过头，直接朝她看了过来。
……糟了！
此时作为举牌员的坏处就来了，当你偷看别人被发现时，因为毫无遮挡，所以避无可避。
尤其当你存着心思偷看时，那些不便说出的、隐秘而热烈的心思，就会通过慌乱闪开的视线和欲盖弥彰的小动作传达给对方。
难怪有人说，心动其实是不用非要诉之于口的东西。
每次对视都是在意，每个小动作都在说喜欢。
景繁心情颇好地盯着那张侧脸看了会，收回目光时还是没控制好，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只能靠手臂挡一挡了。
片刻停顿后，鼓声率先牵头，召出潜藏许久的两位侠客，两位相对而立的高挑少年面色冷峻，相顾无言。随着鼓点越发密集，最后一声巨响猛然炸开，与此同时，两朵剑花自手中挽起，随后泛着冷意的长剑直逼对方而去。
主席台上立马爆发出阵阵掌声，也有好几个不认识的领导已经举着手机开始录像。打斗还在继续，抬手出剑格挡引得刀光剑影不断，每一步进退看似无意，却正好是使出下一招最佳的位置。
音乐进入**，节奏越发密集，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末了，鼓声戛然而止，两剑于空中抵挡，最后一招结束在突然到来的空旷与安静中。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三秒，接连不断的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如班主任所料，真正的实力从来不需要花里胡哨。
“向中看齐，向左转，齐步走……”
虽然只有半分钟左右，但显然还是把人累得够呛，赵书言喊口令时明显气短了许多。等终于走过了主席台后，队伍里立马传出此起彼伏的赞美声。
“赵书言，我从没想过你会这么帅！”
赵书言冷哼一声，明明得意得要死，却故作嫌弃：“什么叫‘从来没想过’？哥一直都很帅好吗？”
“帅帅帅，蟋蟀的帅，行了吧。”
反正已经表演完了，班主任陈静也并没有阻拦大家说话。宋灵曦还在队伍最前面兢兢业业举着班牌带队，耳朵只能听到赵书言的声音最为夸张，不过景繁怎么没说话，有人夸他也不见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谁说小话。
“稍微走快点，咱俩要并排了。”
“哦……好，”陈静在背后很近的位置突然出声，宋灵曦赶紧回神，加快速度带到了指定位置。
所有班级入场完，紧接着再由各方代表讲话，最后随着主持人一声宣布，尚阳六中的第三十五届春季运动会就此拉开序幕。
解散后要先把凳子搬来操场，陈静说去拿相机给大家拍照，全操场的人瞬间乱嗡嗡散成一大片，宋灵曦不打算一直拄着班牌当佘太君，放到给班上划的指定位置之后才往教室走。
高二年级整体在三号楼，离餐厅最近但是离操场最远，等她到楼梯口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往下走的，因此逆流而上又花了好些时间。
高二三班教室门关着，肯定是人已经走完了，宋灵曦想都没想推开门，这才发现里面一片昏暗，窗帘也拉着。不甚清晰的光线下，一截白得惹眼的腰就这么直直撞入眼帘。
宋灵曦彻底傻眼，一时间呆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目光下意识顺着流畅的腰部曲线上移，嗯……莫名眼熟的白短袖，不过只放下一半、莫名眼熟的手，莫名眼熟的……景繁？
是谁按下了时间暂停键，我怎么感觉心不跳了？
也许是没想到会突然进来人，景繁反应了几秒，才继续动作，两手一拽把短袖下摆理好。也就是趁着这点间隙，宋灵曦飞快喊了声“对不起”，接着后退关门一气呵成。
“咚”的一声响彻了整栋楼。
绿化带里的香樟树上猛地窜出来好几只鸟，叽叽喳喳着一溜烟逃了个没影儿。
独留宋灵曦在原地石化。
不过话说回来，景繁好像有腹肌。
光线太暗来不及看清楚，宋灵曦努力回想，记得有微微起伏的轮廓从小腹蔓延到T恤之下，虽然没有网上晒照的肌肉男那么夸张明显，不过薄薄的一层才是正好，结实之余更不缺美感。
……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宋灵曦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内心复杂。
要不……咱还是把话说过去吧。
“诶同学，请问景繁在教室吗？”
宋灵曦有气无力抬起眼皮看向来人，陌生的脸庞让她顿时清醒了几分。对方一身尚阳六中校服，个子比宋灵曦略低，话里分明客客气气用了敬语，但听起来总让人觉得不舒服，语气里掺着些不知哪来的傲慢。
印了“纪律检查”四个大字的塑料牌子正好垂于胸口，再稍稍移眼，便能看到学生会的胸牌，上面端端正正分两行写了“学生会主席林环环”。
这名字太过熟悉，宋灵曦立马警惕起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林环环的目光并没过多落在宋灵曦身上，自顾自往要去推门，随口解释道：“我给他送检查牌。”
“他不在教室”，来不及再有更多思考，宋灵曦脱口而出。
林环环果不其然停下动作，略带询问的眼神投来，宋灵曦结结巴巴解释：“班上已经没人了，灯都没开。”
宋灵曦和林环环本来没什么交情，她也不关心为什么这个人高三了还悠闲得到处逛。但或许是不想让林环环看到景繁换衣服的样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宋灵曦不想让她找到景繁。
“我跟他一个班的，马上就去操场，要不然你把检查牌给我，我转交吧。”
撒谎总是让人底气不足，宋灵曦面上再装着镇定，心里其实早已经乱成一锅粥，而且要是景繁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出来，那她可真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不对，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
好在林环环并没有怀疑，留下句“不用”就很快离开。
悬在半空的心还没彻底放下，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方才尴尬场面的另一个主人公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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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藏不住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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