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秋水吗？”夏念清喃喃问道。
“哪儿呢姐姐？我怎么没看见？”碎玉闻声往前看去，却连秋水的影子都没见着。
“……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夏念清笑了一下，她心里很确定那是秋水和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但看她那样打扮，说不定有什么自己的打算，自己贸然戳破她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处的夏念清转头和碎玉她两个讲：“我想买身过年的衣服，陪我去看看。”
“好嘞。”
夏念清心里藏着好奇，因此也就进了之前秋水进过的那家店。
“聚、仙，”夏念清看着黑底金字的硕大招牌喃喃自语，“好生气派。”
聚仙是个两层店铺，一层封闭二层半敞式，有些妇人正坐在二楼栏杆边喝茶看街景。门口放了两盆绿植增了点生气。
夏念清从旋转门进去先是感觉到暖和，紧接着就闻到一股幽幽的花香，那花香浓而不烈又经久不散，令人的神经舒缓而不憋闷作呕，是顶好的香。就在她还在想这是什么味道的时候，一个年轻小姑娘满脸堆笑地向她迎了过来。夏念清有些不适应，她不太喜欢被不熟悉的人这样对待，所以她说了句随便看看，以表示不用对方多费心力。那小姑娘也很会看脸色地让到一边，只说有什么要问的就找她就行，这让夏念清自在了很多。
得了“自由”的她又打量起这间店铺。这店铺进门斜前方有一个顶大的有层次的矮柜，上面展示了一件被铺开的浅粉色圆领绣花镶边暗纹倒大袖旗袍，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件不同色的浅色半身长裙。两面墙下整齐地立着几个展示人偶，左边展示的是男性衣装，右边的是女性的，墙上也挂着整齐的玻璃橱窗，里面是各色各样的招牌成衣。店铺左上角是一个向上的楼梯，旁边立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私人订制请上楼”七个大字。右上角有两道门，门上方分别标着“日”“月”二字，是以换衣间。左下角有一个柜台，里面有个盘着头穿素色长款旗袍的女子，头上插了根脆玉银簪。只见她一手撑着柜台里侧，一手拿笔做思考状，想来就是这间店的管事。
许是夏念清看她的时间略长了些，那女子冷不丁地抬起了头和夏念清四目相对，惹得夏六姨太连忙转了头又看其他地方暗自责备——自己也太没礼数了些。
谷拓正急怎么完成秋水小老板交给她的事的时候，一个生面孔就闯进了她的眼里，让她一下子很兴奋。
老天爷开眼，让她不费力气就找到了人。
谷拓难掩激动之情，她立马绕出柜台，微欠身向那女子问好：“这位小姐第一次来聚仙吗？”
夏念清此时有些懵，她觉得这位掌事的有点热情过头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看的想买的吗？您都可以看看，看好了去那后面换上试试看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随便看看。”夏念清想走了。
“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只是我一见着您就觉得特别高兴，所以赶紧就过来了，您是哪人儿？看着不像川县的呀。”谷拓笑着和夏念清套近乎。
“……我就是这儿的人。”
“哦，那是我见识少了，不知哪家有这么漂亮一小姐。”谷拓还在努力，但她由于太兴奋因此失了分寸，或者说她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离开而是继续念叨。
夏念清不喜此时和人被迫打交道，却又觉得人家又没做什么，因此客客气气地：“我不是哪家的小姐。我就是随便看看的——我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们忙。”
说完夏念清就退了出去，谷拓暗叫不好连忙追上去，店里新来的店员小姑娘还吓了一跳以为掌柜怎么着了，只有老店员知道谷拓这是犯了混了。
夏念清也没想到，这管事的居然还追出来了，她还只道是这家店的待客之道，因此正准备回身应付女子之时，那女子先开了口：“这位夫人您莫怪，我眼拙认错了您的身份。您——小店——我这般莽撞，实属是您太符合本店想找的代言人形象了，您、您感兴趣吗？您感兴趣咱们就进里屋好好聊聊，您不感兴趣我马上就走了。”
“代言人？”夏念清笑了，“怎么个代言人法？”
谷拓见有戏，眼睛都亮了。她赶紧想把人往里面迎，结果还是换来了夏念清的婉拒：“掌柜的你真不用这样，我就是好奇问问，不是真想做你们的那个什么代言人，你不用麻烦了。”
谷拓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听到眼前的女士明确的拒绝后，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向后撤了一步，一手背在身后变成了平常的样子：“不好意思夫人，这次是谷拓招待不周惹您烦了，请您见谅。这样，您告诉我个名姓，等您下次来聚仙的时候，我给您打对折成吗？”
“不用这么麻烦，我没觉得被打扰。”夏念清明显感觉到眼前的女人气场一下就变了，那种如同被侵犯私人空间般的不适感一下消失，她对此感到舒心，也因此在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她的语气也变得柔顺许多。
“哎，您就告诉我名姓吧，不管您以后来还是不来都给您登记一下，左右您没有损失是不是，我们就当交个朋友。”谷拓伸出右手，眼睛亮亮的。
“行吧，既然谷小姐都这般说了，我再推却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我姓夏名念清。夏是夏天的夏，念清是‘唯念清与常’的念清。那谷小姐你的名姓是——”
谷拓笑笑：“夏夫人好名字。我的名字就是晒谷子的谷，拓本的拓。”
“这样吗？好名字。”夏念清笑着点头。
没想到谷拓反倒摇摇头：“哪里好了，这名是我爹翻字典随便翻到的。”
“呵呵，令堂是有些随意，但名姓放在一起就很好听，很和谐。”夏念清微捂嘴安慰谷拓。
谷拓摆摆手：“也就只有夏夫人真是个好心肠的还来安慰我——好了，我知道您的名姓了，这就去给您登个记去，您有事儿就先忙，我们下次再见。”
“好的，再见谷小姐。”
“叫我小谷就行。夏夫人再见。”
两人点头示意过后各自转身离去，再无他话。
夏念清走远后碎玉才小跑了两步凑到她耳朵边问：“姐姐，那你下次还来吗？”
“再说吧，有时间就来。”夏念清坐上了黄包车，簪花碎玉也自然地坐在了另外两辆上，三人往武府离去。
……
秋水从医院出来，正想着怎么把娘弄出来或者把医生弄进去的时候，小涛拉了她一把，指着街对面的糖人说想要。
秋水点点头，走过去本来只想买两个，后来想了想又多买了几个，回去分给阿五她们吃。
两人一路走回去，在原先的房子里换了衣服，又从后门出来了。绕了好几圈才走到武家正门。她们一回去就碰见了散步的阿四阿五，秋水把糖人递给她们后又去了自家院子给了娘、梅姐、小河和小湖四人一人一个，最后才绕去了香姐院子。
现在秋水正在院门前发呆，她不知怎么有些紧张。是怕见到香姐？不是，香姐向来严格但不严苛，做事有理有据，不会给自己太大负担，那自己是在紧张什么？
搞不懂。
秋水摇摇头，此时小涛在后边奇怪地推了她一下：“小姐怎么了？”
“……没怎么，我来敲门。”说罢秋水就叩响了院门。
咚咚咚三声过后，门后很快就有了动静。
武诚香的守门小丫头恭恭敬敬给秋水开了门就退到了一边去。
秋水向她微弯了腰表示感谢。
秋水见院里没人，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守门丫头一句：“念——香姐并六姨太都在吗？”
小丫头点头又摇头，见秋水不解，那小丫头才说武诚香还没回来。
秋水一下不知怎么紧张感泄了些。她咳嗽两声，让小丫头去夏念清房间报个信，就说自己来了。小丫头点点头，快步跑去夏念清房。
秋水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夏念清居然亲自出来了。
这下子她兀地把身板挺得笔直，假装自己不是很在意地看着院子里崭新的大水缸，但耳朵很努力地在分辨夏念清的声音。
夏念清见她又耍宝一下笑出了声，惹得秋水猛回头，然后看着门框旁的夏念清笑得开心，自己也笑了。
“你笑什么？”夏念清揉着眼睛走过来。
秋水又腼腆一笑：“我见你笑我便也想笑。”此时夏念清正好走到她旁边，听见这话就不客气地戳了一下秋水的脸蛋子：“我让你笑。”
秋水退了好几步，捂住有些疼的脸控诉道：“我还疼着。”
“哎哟我给你戳疼了？那给我看看。”夏念清觉得秋水说的假话，但又想万一是真的自己这是多大的罪过。想了没几下还是走上前想拉开秋水的手看看，但被秋水躲了过去。
“我骗你的，不疼了。”
“你这丫头——”
“这是我给你买的糖人。小兔子。你拿着。”秋水转移话题是一把好手。
夏念清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接过了糖人。
两人正在院门口闹着，殊不知皆被院门外一个恰好路过的外院小厮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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