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暨的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半还没结束。
冬天天黑的早，今天下雨了，路上的霓虹灯像是一副粉墨重彩的油墨画，绚丽多彩。
虞楠到餐厅的时候闻暨还没到，今天的值班经理似乎得了消息，敲门进来报了今日的限定菜。
虞楠其实不太饿，经理接连推荐几道菜她都没有兴趣，他面色忐忑，害怕招待不周。
虞楠看见了，知道闻暨应该打了招呼，没为难他，象征着点了几道推荐菜。
经理说：“是现在上菜还是？”
虞楠说：“等他来了再上菜吧。”
经理道好，上了果切和热饮，没再打扰。
虞楠撑着脑袋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有点出神。
她其实大概能猜到闻暨今天找她要说什么，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大概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其实虞楠还蛮喜欢雨天，淅沥沥的她感觉很治愈。
七点了，闻暨发了消息过来，说堵在路上，让她先吃。
虞楠回了个好，但是却没有让经理上菜。
一点胃口都没有，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太大，总是没有什么胃口。
七点半了，闻暨还没有到。
虞楠刚想打电话问他到哪了，手机震动，收到了闻暨发过来的消息。
【小鱼，不好意思，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过去了。你打电话让朋友来和你一起吃好不好？】
雨下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经理似乎也得到了消息，敲门询问她要不要现在上菜，虞楠手里握着手机，应了声好。
虞楠给闻暨发消息说没关系，让他先去处理事情，饭什么时候吃都行。
她知道闻暨，如果不是紧急突然情况，他不会轻易爽约。
菜品上来，各种菜品都是再新鲜不过的，虞楠却没有什么胃口，没动几下筷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挽了外套在腕间，出门准备结账。
经理连忙说：“闻总已经结过了。”
虞楠一愣。
猝不及防的答案被人当场戳破，虞楠愣住半晌，第一反应是无奈的笑了一声。
这顿饭倒是也没白吃，闻暨没来给他答案，值班经理却不经意给了她答案。
她礼貌的问：“桌上的白灼虾可以给我打包吗？我带回去喂猫。”
经理说当然可以，让她稍等一下，没过几分钟，经理拿着高档的手提袋递给她。
期间，送她过来的司机询问需不需要送她回去，虞楠礼貌回绝了。
她想自己散散步，理清一下思绪。
说是理清思绪，但是虞楠一路上脑袋却是放空的状态，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没听到。
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虞楠终于接起。
电话里的嗓音有点大，“小楠啊，怎么不接电话？还在加班吗？”
虞楠眉眼弯了弯：“没有加班奶奶，你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是你刘阿姨做的。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生病了吗？”
老太太在那边挂心的很，又没办法见到她，心急的不行。
虞楠安抚道：“没有，京市下雨了，声音有点嘈杂，今天提前下班了呢，我刚吃完饭。”
她和奶奶分享晚上吃了些什么，她知道怎样能让老太太安心，果不其然，几句话之后，老太太已然安心。
奶奶叹气道：“奶奶不太放心你，你工作忙又不能常常回来，隔壁晓娟都结婚了，我昨天跟你爸去参加婚礼，人家还问起你呢。”
老太太说的人是她的初中同学，毕业后考上了老师留在了老家，每次虞志文说起语气里都是说不出的艳羡。
虞楠没回这句，反而问起老太太最近的身体情况。
老太太被问的烦了，说要出去散步，便挂了电话。
虞楠失笑，给虞志文发了消息，让他陪奶奶一块出门。
虞志文应好，几分钟后又给她发了条消息。
【小楠，爸爸以前老领导的一个孩子也在京市上班，你要不要抽空见见？】
没过多久，大概是觉得别扭，他又把消息撤回。
虞楠沉默着把手机锁屏。
虞志文比较传统，他觉得这种事情应该由母亲和她交流，不应该由父亲开口，但她母亲已经不在，让刘敏去说这些事也不合适，所以虞志文每天都在发愁。
再过几年都三十了，还不结婚怎么成？
他又不能直白的和闺女说，怕伤了她的心。
头发都愁白了，又没人可倾诉，他知道就算和刘敏说她也不会感同身受，还会问他操哪门子的心。
不是亲生的哪有那么好？
虞志文怎么会不知道？
现如今能为虞楠考虑的除了他恐怕也只有老太太了，但是老太太耳根子软，虞楠不爱听她说几句也就不说了，但这样下去怎么行？
虞志文既然把消息撤回，虞楠就装作没看见。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父亲相处了，她知道虞志文爱她，但他的爱却被分了好几份，虞楠得到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块。
虞志文爱她，也爱刘敏，爱虞杨，虞楠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路上有一个水坑，虞楠没有躲开，而是踩了上去，水花溅开，虞楠觉得声音很悦耳。
她小时候就爱这样踩水玩，虞母不像其他母亲那样阻止她，她会站在远处看着她踩水。
后来长大了，她跟着奶奶住，乡下都是泥土地，她见过一次奶奶在河边洗她沾满泥渍的衣服，身躯佝偻着，额角滴落汗珠。
从那以后，下雨天虞楠就再也没有踩过雨水。
虞楠从来就不是个大方的人，她的东西她一点都不喜欢和别人分享。
小时候连小箬姐姐的醋都会吃，长大了并没有变好，反而因为这些年得到的爱越来越少而变得更加畸形。
她只要唯一，独一无二的爱。
亲情是这样，爱情也是这样。
她又无可避免的想到他，想到他的身份，他那样的人，真的会接受这样的她吗？
虞楠想，她并不是怀疑闻暨的真心，他的真诚她可以感受到，但是以后呢？虞楠不是个只争一朝一夕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性子。
她抿唇。
而且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他现在还是她的直属上司。
虞楠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和闻暨牵扯不清，这份工作她很喜欢，暂时不想放弃，而且如果这份工作没有了，虞志文和老太太一定会要她回老家的。
但感情哪里是理智能控制的？
有无数个理由让她和闻暨划清界限，但她的心告诉自己，她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暂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
又踩进一个水坑，虞楠下定了决心，只要他拿真心待她，只要他拿真心——
思绪被手机震动打断，是阮言发来给她打的语音。
“你看没看热搜？”
虞楠莫名：“怎么了？”
“今天经济峰会的报道出来了，在台上演讲的那个是不是你家那位？”
虞楠没挂电话，点开最新一条热搜，闻暨的名字赫然在列。
视频只有一小段，男人大衣早已脱掉，枪灰色衬衫和纯黑色领带在灯光十足的展厅内显得很有质感。
——那是她早上从衣柜里替他挑选的。
虞楠很仔细地看完了整个视频，电话那边阮言早就等不及了：“你看完没？”
“看完了。”
“……”
阮言小心翼翼开口：“……他的身份你之前知道吗？”
虞楠眨眼：“刚知道。”
阮言：“……”
阮言一言难尽：“……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搞到自己的上司——雾草——那是不是你男人啊？”
虞楠还没来得及说话，阮言就把语音给挂断了，下一秒，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画面不停抖动，晃的虞楠头晕。
但虞楠还是一眼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身躯挺拔的男人。视频里，他背对着她，似乎站在医院门口，一个漂亮的、年轻的女人埋在他怀里，似乎在哭。
大冬天的，女人只穿了一件黑色礼服，大概因为太冷，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
虞楠看到刚刚还在电话里说自己有紧急事情要处理的男人脱下了自己早上精心替他搭配的大衣，披到了女人身上。
他侧过身子，虞楠看到了他的侧脸，他脸色铁青、很难看，右手拢在女人的肩头，似乎在低声呵斥她。
但神情里的紧张和在意，就算虞楠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
闻暨的一举一动都在表明，他有多在意这个女人。京市今天很冷，阴雨连绵，外面气温低的可怕，他却把唯一能取暖的大衣披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说明比起自己，他更在意这个女人。
而他爽约和自己的约会，去见这个女人，说明在他心里，她比她重要。
阮言似乎没忍心让她再看下去，画面转到自己脸上，两人相对无言。
她刚刚不小心撞见，第一反应就是告诉虞楠，压根没想那么多，现在后知后觉解释：“……也许有什么误会——”
说到后来阮言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她本来就是个直性子，她自己感情最近也不顺，骂道：“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虞楠垂下眸，没说话，把视频挂断。
脚还踩在水坑里，冰凉的寒意慢慢侵入她的脚掌。
她却无知无觉。
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只要他拿真心……
虞楠忽然笑了一下，很轻的叹了口气。
刚刚大雨中，他左手撑着一把黑伞，雨伞很大，但男人的肩膀却还是被淋湿了，因为伞最大限度地往另一个人身上倾斜。
虞楠仰头，雨水砸在脸上生疼得厉害。
虞楠啊虞楠，怎么刚决定拿出一颗真心去争取一回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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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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