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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借光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将教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块。光线中浮动的微尘如同被惊扰的金色星屑,在寂静的空气里缓慢旋舞。靠窗的位置被笼罩在一层薄金色的光晕之中,仿佛独立于时间之外。

夏枝意的声音不大,像一片被秋风无意间拂起的羽毛,轻飘飘地落进那片寂静得能听见尘埃浮动的真空领域。它本该无声无息,却意外地在沈雨眠那片冰封般的心湖上,点开了一环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她握着那支银河般流淌着冷冽银纹的黑色钢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指节依旧修长分明,透着玉石般的冷硬质感,稳定地悬停在雪白纸面上方约半毫米的虚空处。笔尖凝聚的墨珠,将坠未坠,反射着窗外漫入的天光,凝固成一个深邃而微小的黑点。她没有立刻抬头,视线依旧胶着在笔记本上那些纵横交错、或许代表着某种抽象思维脉络或纯粹几何美感的线条上,深潭似的眼眸表面沉静无波,唯有那极好看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细微折痕,像是精密观测仪器被窗外偶然掠过的飞鸟振翅所带起的、微不足道的气流干扰了读数。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捻薄,最终凝滞。教室里其他角落的低语交谈、书页翻动的哗啦脆响、甚至窗棂被秋风轻柔推搡发出的细微嗡鸣,都倏然退远,模糊成一片失焦的背景噪音。夏枝意能异常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面擂动的鼓,咚咚咚,一声沉过一声,笨拙而滚烫地撞击着肋骨的牢笼,仿佛要挣脱出来,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绝对安静里,莽撞地宣告她的侵入与打扰。

她甚至捕捉到沈雨眠搁在书页边缘的左手,那冷白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极轻地抵住纸面,像是一个无声的、确认自身领域完整性的防御姿态。这个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比任何明确的拒绝更让夏枝意心头一沉,仿佛被一枚冰冷的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她周身那堵无形的“请勿靠近”壁垒,似乎在这一刻又增厚了几分,寒意凛然。

时间像是被黏稠的蜜糖裹挟,一秒一秒缓慢地滴落,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难熬。

就在夏枝意几乎要被这无声却锋利的拒绝彻底击溃,脸颊滚烫得快要灼烧起来,所有预先打好的腹稿都卡在喉咙深处进退维谷时,沈雨眠——那座终年不化的移动冰山,终于有了反应。

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来。充沛的秋日日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她清冽的侧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清晰界限,鼻梁投下小片挺拔的阴影。她侧脸的轮廓像远山最锋利的那段棱线,干净,疏离,不带半分暖意。她的目光从笔记本上那个由线条构筑的、秩序井然的世界里抽离,却并未立刻落到夏枝意脸上,而是先淡漠地扫过桌面——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确认了纯白笔记本、活页纸叠、金属笔筒、亚克力直尺依旧保持着绝对的、不容侵犯的秩序,以及那两颗依旧尴尬地滞留在“中立缓冲区”、色彩鲜艳夺目的锡纸巧克力豆(它们的存在在此刻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格格不入,像是对她之前所有笨拙讨好的无声嘲讽)。确认没有任何新的“污染源”侵入后,她才将视线平稳地平移,最终,落在了夏枝意因紧张而微微涨红的脸上。

那目光,像两束经过绝对零度淬炼的冰棱,平静、纯粹,带着一种剥离了所有情感色彩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意外闯入实验台的、性质不明的样本——这个制造了噪音、投放了视觉污染物、现在又持续发出干扰信号的麻烦源头。她深黑的瞳孔像两面冰磨的镜,清晰地映出夏枝意紧张得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的唇,以及那双闪烁不定、写满了无措和最后一丝倔强的眼睛。

夏枝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穿透性的目光彻底洞穿、解析殆尽。她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努力吞咽下喉头那股干涩紧绷的悸动,清了清嗓子,终于将盘桓在舌尖许久、几乎要焐热的请求完整地吐露出来,声音因紧绷的神经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那个…沈同学,”她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诚恳又柔软,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校服裙的一角,“看你笔记写得特别工整清楚…我,我上午那篇《秋日印记》写得…呃…实在有点糟糕……”她的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那张被她悄悄对折起来、企图藏匿的卷角考卷,上面那个鲜红刺眼的“58”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神经,脸颊温度再次飙升,“所以,能不能…跟你借一下笔记?我保证不会弄皱!不会弄坏!更不会弄丢!我就在自习课上看!看完立刻马上还给你!”她语速加快,急切地补充着所有能想到的保证条款,像捧着一件自己都知悉分量不足的礼物,却仍希冀着对方的垂怜。

空气再次沉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唯有窗外秋风掠过树梢,叶片相互摩挲发出的沙沙细响,如同遥远的潮汐。

沈雨眠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没有立刻给予回应。她那色泽偏淡的薄唇抿成一条缺乏弧度的直线,像用尺子画出来一般。她在进行复杂的评估——评估这个请求本身的合理性,评估交出笔记后可能引发的连锁风险,同时也在权衡拒绝她可能带来的后续麻烦(这个同桌,显然不属于会轻易放弃的类型,其麻烦指数似乎远高于接收那两颗色彩吵闹的糖果)。

夏枝意被她看得坐立难安,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束缚,不知该如何摆放。那束冰棱般的视线仿佛在她身上扎下了无数个细密的孔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静默压垮,准备彻底放弃,缩回自己的角落充当一团没有存在感的空气时,沈雨眠却毫无预兆地有了动作。

没有点头示意,没有吐出半个“好”或“可以”的音节。她只是无声地垂下了眼睑,那两盏冰冷的探照灯视线终于从夏枝意脸上移开,重新落回她那片绝对秩序的疆域。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夏枝意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是幻觉的事情。

她抬起一直搁在书页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以一种极其自然、流畅且精准的态势,探向旁边书堆那叠码放得如同现代艺术品的活页纸山顶——它们按照纸张克重、尺寸规格、网格密度与用途,进行了令人发指的精细分类。在最顶端、最显眼的位置,并非她那本标志性的纯白笔记本,而是一本深蓝色的、封面带有细腻磨砂触感的活页夹笔记本。

这本笔记本显得更为厚实沉稳,活页环是色泽温润的暗金色,在光线流转间反射出低调而精致的光芒。它不像普通笔记本那样可以随意摊开或卷曲边角,而是像一份需要永久存档的珍贵文献,被一枚线条利落的银质书夹稳稳地固定在纸张金字塔的顶端,确保每一页纸角都不会因任何细微的震动或气流扰动而产生哪怕一微米的弯曲变形。

沈雨眠的食指指腹轻轻抵开银质书夹的一角,动作精准稳定得如同正在进行一场无菌环境下的显微外科手术。紧接着,她的中指与拇指协同作业,从那一叠分类清晰、位于最前列、标签注明为“日常练笔与素材”的活页纸中,精准地抽出了薄薄的几张。

她的动作迅捷而轻巧,没有牵动暗金色的活页环发出任何一丝金属摩擦的噪音,更没有让旁边任何一张其他纸张产生分毫多余的位移。被抽出的那几张纸,在她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指间显得异常挺括、洁净,边缘锋利得仿佛能无声地切割开周围流动的空气。

然后,就在夏枝意的大脑还在努力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她手腕微旋,尺骨茎突因为这细微的动作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拿着那几张纸,以一种近乎递交重要文件般的、带着天然距离感和绝对公事公办的姿态,递到了夏枝意的面前——位置精确地落在她桌沿与她桌面交界的那条无形“三八线”的中立地带,一个距离她自然伸出手臂的最远舒适区还有将近十厘米、需要她明显主动前倾身体才能够到的位置。

她的指尖稳稳地悬停在那里,并未逾越她桌面的范围半分。那张白皙清冽的脸庞依旧朝向她自己书本的方向,目光低垂,甚至没有再抬起眼睫给予她一丝一毫的额外关注。整个动作流程如同一段设定完美、执行精准的代码输出指令,沉默,高效,毫无情感链接,完成度无可指摘。

但那张堪称“范本艺术品”的《秋日印记》笔记,就这样实实在在地、突兀地呈现在了夏枝意的眼前,近在咫尺。

夏枝意彻底愣住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像一股微弱却强劲的电流猝然窜过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方才几乎将她冻僵的窒息感。她真的给了?就这么……给了?虽然过程沉默得像一场默剧,态度依旧冷淡得能冻伤靠近的一切?

“谢…谢谢你!”夏枝意几乎是屏着呼吸,连忙倾身过去,小心而迅速地伸出手,指尖因这意外的馈赠而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轻颤,轻轻地捏住了那几张纸冰冷而挺括的左上角边缘(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有字迹的区域),像是从博物馆陈列架上借取一件易碎的珍宝,将它们极其平稳地挪到了自己温暖却略显凌乱的桌面上。

纸张脱离沈雨眠指尖的瞬间,她仿佛完成了一次无形的消毒净化程序,手腕自然回落,重新握住了那支黑色钢笔,笔尖精准地落回之前停顿的位置,继续那被打断的、由冷静线条构成的创作,整个过程无缝衔接,流畅得仿佛那几秒钟的“对外输出”只是幻觉。她周身的真空结界瞬间恢复原状,冰冷、稳定,连一丝最微小的尘埃都仿佛被重新纳入既定的轨道,寂静无声。

夏枝意却无暇再去感受她那份迫人的寂静。她的全部心神,已然被眼前这薄薄的几张纸彻底俘获。

她几乎是怀着一种虔诚的心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在桌面上完全摊平,用手掌抚过上面那根本不存在的褶皱。秋日上午澄澈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纸页之上,光洁的纸面泛起一层朦胧而细腻的白色光晕,触手冰凉滑韧的质感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然后,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寻常意义上的“字迹”,那是一种……超越了手写范畴、近乎印刷品级的冰冷艺术品!夏枝意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她那些活页纸上印着的、极其细腻均匀的浅灰色网格线,究竟是为谁而设。

沈雨眠的字,是严格书写在那片由微型方格构成的、如同精密坐标纸的背景之上的。网格线与线之间的间距微小而绝对均等,像是用最先进的仪器蚀刻而成。她的每一个汉字,每一个标点符号,甚至每一个字符间的空白,都被一种近乎偏执的严执态度,框定在那无形的微型网格之中。汉字的笔画被理性地拆解、重构,以近乎完美的几何形态呈现出来。点画如同经过精密计算后定下的坐标点,精准无误;横平竖直得像用激光切割打磨过的超细金属丝,缺乏温度;撇捺则带着一种凌厉流畅的、冰冷的物理学弧度,转折处的棱角尖锐干净,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圆融之气。所有的重心平衡、间架结构都遵循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和模仿的、建立在数学公式基础上的精确美学。

这是一种非人的、极度冷静的工整。它不像是由血肉之手书写出的产物,更像是一台设定好完美程序的尖端印刷机器,在绝对无菌环境下吐出的标准样本。干净,整洁,高效,同时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秩序感。

它美得令人惊叹,却也美得毫无生气,更……毫无任何属于“人”的个性与温度可言。

夏枝意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夹杂着崇拜与感激的兴奋小火苗,像是被一瓢冰水当头浇下,“噗”地一声,火势骤减,只余下几缕狼狈的青烟。

这和她想象中学霸那神乎其技、蕴含着才情与灵气的“笔记”完全不同!这更像是一部冰冷的标准答案范本,精确严谨得令人发指,却也……冰冷得难以产生任何共鸣与亲近感。尤其让她感到一种荒谬反差的是,在她自己那份被批注为“意象堆砌、结构涣散”的卷子空白处(她没好意思交上去的涂鸦部分),还残留着她为了“表达澎湃秋思”而信手画下的几片歪歪扭扭、线条幼稚的枫叶……与眼前这片精密冷硬的、如同微缩电路图般的印刷体相比,简直就是原始人的随手岩画对上了航天级的工程蓝图!

这简直是从一个令人沮丧的极端,猛地跳向了另一个更加令人无所适从的、夸张的极端!她想要学习和借鉴的,是那种能让文字自然“活”起来、让思想与情感得以流畅涌动表达的写作感觉,而不是把自己也变成一台没有感情、只会输出绝对规范文字的冰冷机器啊!

夏枝意有些丧气地垮下了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这笔记,看起来是成功“借”到了,可她究竟能从这上面“借”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呢?难道要模仿她这种每一个笔画都精确落在虚拟坐标点上的写法?光是想想就让她手腕发酸,头皮发麻!这简直是另一种形式的、针对创造力的酷刑!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偷偷觑向身边那位“范本”的制造者。

沈雨眠已经完全沉溺回她那个由线条和角度构成的纯粹世界里。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两弯小扇形的安静阴影,鼻梁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挺直。握笔的手指稳定有力,笔尖在纸面规律地移动,留下极其均匀的沙沙声,像某种具有催眠效用的白噪音。她偶尔会极短暂地停顿下来,用修长的小指指腹,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轻柔,拂过纸面上那些肉眼根本看不见的、想象中的微尘——这是夏枝意观察至今,从她身上捕捉到的唯一一个显得有那么一丝丝“人”气与温度的小动作。她的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线条的走向、角度的精确、洁净度的维持以及那不容丝毫偏差的完美秩序。

夏枝意托着腮,眼神有些放空地在沈雨眠那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自己桌上那如同精密仪器说明书般的冰冷范本、以及自己卷子上那几片被红笔无情圈出、评为“结构涣散”的歪扭枫叶之间来回移动……一个念头忽然如同破开冰层的幼芽,清晰地冒了出来:

也许……笔记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虽然她的字迹冰冷得像机器印刷,但这笔记内部所呈现出的那种极端清晰的结构和逻辑,对于改善她自己那团“涣散”的乱麻,或许真是一面值得借鉴的镜子?至少,它能照出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绝对规整的形态。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鼓起点残存的勇气,尽量将那份冰冷范本带来的压迫感摒除于心门之外。她小心翼翼地翻开自己那本边缘已经卷起毛边的草稿本,又从笔袋里掏出一支最普通的中性笔(笔帽顶端还挂着一个毛茸茸的猫咪头造型挂件——这大概是她整张桌面上唯一散发着“暖意”的物品了)。她决定先尝试着模仿一下沈雨眠笔记里那种对文章逻辑骨架进行极端梳理的方式。管不了那冰山级的整齐划一了,先把最基础的框架搭起来,总该是没错的第一步吧?

就在她全神贯注、对照着那份冰冷范本,试图在自己柔软的草稿纸上画出一个横平竖直的“总分总”结构框架时(然而手下勾勒出的线条依旧歪歪扭扭,写出的字还是大小不一,充满了不安分的活力),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自习课相对宁静的氛围。

“同学们!注意一下!”班长张浩然(人如其名,身材挺拔,嗓门洪亮,性格如同小太阳般热情爽朗)几步跨上讲台,屈指敲了敲黑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通知个重要事儿!下个月的校运会要开始筹备了!咱们班在体育方面的总体实力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嗯,历来比较‘平均’,属于广泛参与型!但在掺和!特别是那些集体项目!比如那个需要高度配合的绑腿跑,就超级体现团队协作精神!还有跳大绳,考验节奏和默契!所以,现在急需各个项目的负责人!有兴趣、有信心、愿意带领大家玩得开心的同学,现在就可以站起来吼一嗓子,或者等下课后直接来我这儿报名登记啊!”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活跃起来。几个平时就活泼好动的男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夏枝意也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校运会?集体项目?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元气满满、挥洒汗水的运动项目,可是她夏枝意的传统强项和快乐源泉!特别是这种需要紧密协作、充满欢声笑语的集体活动!绑腿跑、跳大绳,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趣味横生,热血沸腾!

她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身边的沈雨眠。

她依旧微低着头,仿佛讲台上班长那激昂洋溢的宣告只是空气中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白噪音,甚至未能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形的隔音屏障。她连握笔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笔尖下的线条世界依旧规整而严谨,整个人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磐石,稳稳地扎根于自身那片秩序井然的小宇宙里,周遭被点燃的喧嚣与热情被那道冰冷的结界彻底隔绝在外,无法侵扰分毫。

“砰!”

夏枝意的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一面是热气腾腾、活力四射、需要呐喊与协作的集体狂欢;一面是冰冷精准、壁垒森严、只存在于完美几何与绝对安静中的个人秩序。

巨大的反差,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裸地横亘在她的认知里。

就在这奇异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沈雨眠那只好看的手——或许是因为班长突如其来的洪亮声音,她原本完全沉浸的状态被极其细微地打断,左手无意识地稍稍抬起,手背上肌肤细腻,其下清晰的骨节轮廓与淡青色的血管纹路隐约可见。那修长的手指正握着那支流淌着银河暗纹的钢笔,在明澈的秋日光照下,笔身泛着冷玉般内敛而高级的光泽。

夏枝意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微微下移,落在了她那本摊开的、她正在艰难模仿其逻辑骨架的笔记上。

“总分总”的清晰框架……极端冷静的结构分解……

一个大胆的、充满了强烈“夏枝意”风格的想法,如同炽热的火星猝然落入干燥的草堆,瞬间在她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燃起熊熊火焰!让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指尖微微发麻!

这个冰美人!

她既然能将一篇感性的散文都解构得如此清晰、富有逻辑!

那……那种需要极强肢体协调性、精准节奏感和动作分解能力的集体运动项目呢?!

她那强大到近乎变态的、精密如同仪器的逻辑分析与分解能力!

是不是……也能巧妙地运用在完全不同的领域?!

夏枝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沈雨眠那张清冷淡漠的侧脸,目光滑过她比尺子画出来还要笔直挺拔的后背线条,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勾勒出的画面让她嘴角开始不自觉地疯狂上扬,最终勾勒出一个狡黠的、闪烁着小太阳般光芒的、势在必得的笑容。

冰山……从来都是用来攀登和征服的!绝对的秩序……或许正是可以用来打造极致有趣的、意想不到的成果的!

她猛地收回目光,唰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小气流,拂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刚才还对着那冰冷范本愁眉苦脸、不知从何下笔梳理逻辑骨架的人,此刻整个人像是被注入了无限活力,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落入了整片星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讲台前,站在班长张浩然面前,声音响亮清脆,带着十足的干劲和毋庸置疑的热情:

“班长!我报名!!”

“哦?夏枝意同学想负责哪个项目?”张浩然显然很欣赏她这股冲劲儿,笑着问道。

“绑腿跑!”夏枝意斩钉截铁,然而她的手指却毫不犹豫地、精准地越过半个教室,指向了靠窗角落那个依旧沉浸在完美几何世界、对周遭巨变恍若未闻的“冰山”,“并且!我郑重申请沈雨眠同学做我的搭档!”她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炽热的笃定,“她一定能帮我们把动作分解得最标准、最科学!让我们配合得最完美、最高效!我们需要她这样的高端精密人才进行技术指导!”

整个教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陷入了长达零点一秒的绝对死寂。

紧接着,如同滚烫的油锅里被猛地泼入一瓢冷水,噼里啪啦地彻底炸开了锅!所有同学的目光,惊愕的、难以置信的、充满玩味憋着笑的、纯粹看好戏的,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像无数道强度不一的聚光灯,死死地打在夏枝意身上,以及……那个终于被这巨大动静从绝对静默中惊醒、依旧稳坐如山却明显僵住的沈雨眠身上。

沈雨眠握着那支黑色钢笔的手,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僵滞在了半空。笔尖悬停,离纸面尚有毫厘之距,那点墨水的深黑光泽凝固不动,仿佛时间也在那一刻为她而静止。

她那张万年波澜不惊、如同覆盖着北极永冻冰层的清丽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可见的、碎裂般的痕迹——那双狭长而上挑的眼眸猛然抬起,浓密的睫毛微颤,深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夏枝意那张明媚张扬、写满了“我看好你!”的灿烂笑脸,以及全班同学聚焦而来的、充满了各种复杂难言情绪的目光洪流。

那座始终屹立不倒的冰封神像,仿佛被一颗来自盛夏的、色彩斑斓且能量十足的陨石,不偏不倚地、精准地砸中了眉心。

惊愕。

难以置信。

以及一种……被蛮横外力强行从绝对秩序中拖拽而出、即将坠入未知混乱漩涡前的、深切的预感与……一丝极少出现在她身上的、近乎茫然的无措。

夏枝意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这瞬间崩塌飞溅的冰层碎片,心脏像是被一面激昂的战鼓猛烈敲击,咚咚咚!巨响回荡在每一条血管里!

破冰第二步:

直接炸冰!物理破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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