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将期中家长会安排在了周五晚上六点，几日过后家长会如期而至。教室被家长们占了，那学生就自觉地被赶去了食堂学习，不论上不上晚自习，不论家长有没有来。
高一的全体学生哄哄闹闹地占领了食堂，好不热闹，学生如若不身处在狭小的教室里，老师们根本就管不住。
我被看我们的老师点名了三次，每一次屁股都没坐热呢，就又被叫起来罚站。
我无语，我只是爱睡觉而已。
最后一次他点我的时候，我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这一眼，直接将我送至了高一教室办公室。
陈知易（高一八班班主任）正在班里和留下来的家长们高谈阔论，压根没空来管我。我就站在她的工位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其他班的家长的打量。
王铮也被他爸拉到办公室来了，我本想跟他打招呼来着，但看见他的手在腰间挥了挥，就没多说话了。
办公室里难得这么热闹，和食堂里那群吵闹的学生不同，被请到办公室里的学生都跟王铮一样安安静静地接受批斗。
陈知易来了之后嫌办公室里人太多，就把我叫到了外面去。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有两块板。左边的是学校的宣传栏，右边的是学校的通报栏。通报栏上通常会出现两种学生，一种是只有名字的，名字上还带星号，比如我；一种是既有完整名字又有照片的，比如，王清清。
班主任在我面前的表情越来越无奈，我盯着她身后的那块板，在想，如果我真的成绩很好，如果那天我真的会解那道题，如果我真的和她一样优秀，会不会有天能和她一起并排出现在通报栏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蒙着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星号。
陈知易见我不理她，就怼了一下我的手臂问我在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我说。
我只是碰巧看见她拿着文件夹从后面的楼梯经过，在拐角处探出脑袋朝我打了个招呼。
“老师，到点了，你该下班了。”话毕我抓起书包就向楼梯跑去。
王清清在楼下等我，我们约定好家长会完一起去逛超市，只不过约定的地点从学校大门变到了教学楼下。
我问她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她说是下个礼拜升旗仪式的演讲稿。
升旗仪式的演讲稿...我记得我开学的时候也登上过升旗仪式，不过我不是去演讲的，而是去念检讨的，不知道王清清那时有没有来三中。于是我问她，新生开学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你来了吗？王清清摇摇头说没来，当时她去办公室拿校服了。
我的心于是放得很宽。
王清清把文件夹放到书包里，又从里面掏出了顶毛绒绒的帽子。主体是米白色的，帽顶上有个炸开了的毛球。王清清戴好后我又帮她正了一下，收手时不小心擦到了她的耳廓，冰的，冰到了泛红。王清清像在深冬里那样使劲搓手，搓热后捂到了自己耳朵上。
这城市的秋天短得离谱，经常前一天还是长袖，到了第二天就要羽绒服加身了。那天晚上也确实冷，湿冷的风吹过来，堪比覆雪的冬天。再加之王清清这几日有些小感冒，虽然带了些药给她，但一想到前天她鼻子红红的样子和这样得怕冷，就觉得做得一点也不够。
我说学姐你回二楼等我一下，别傻站在这里吹风。王清清问我去干嘛，我说我去找个人。
徐峰的家长会是他家司机来帮他开的，这么冷的天，他家司机应该会带件衣服过来。就算没带也没关系，反正他等会在车上，根本就吹不到风，外套什么的，直接薅就完事了。
徐峰家司机递过去的衣服被我从半空中截住，我说谢了兄弟，下周一还你。徐峰半知半解地看着我，笑着说行，知道了。
奔跑的时候冷风呼呼地往我脸上扑，穿过长廊再划过拐角，如果我是一颗流行就好了，燃烧着还能发点热呢。
徐峰的外套很大，王清清背着书包穿都嫌大。这么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看起来很怪，而且感觉会漏风，还不如不穿。于是我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跟套娃似的把徐峰那件套在了自己身上。
两管袖子空荡荡地这一摆那一摆，王清清突然拽住了其中一边，另一边则在风里慢慢屈服于重力。
在学校里我经常看到女生们在一起手挽着手进出好多地方，王清清的手臂也被挽过，而且还是很自然，很亲密的那种。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换一种性别，这些行为就会引发很多人的很多猜想，为什么到了两个女生这，就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我的心跳这么快，明明我的脑子里长满了不该有的草。
性别笃定不了一切，笃定不了。
“王清清。”我转过身看着她，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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