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真的挺想学徐峰抽烟的。
王清清松开了袖口说没有,褶皱自己会复平,她问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烟如果有魔法能听懂人的心语,那它一定会在那天夜里听到许多满溢的情绪。我想继续问,问你想谈恋爱吗,问你觉得对象是女生怎么样,问你可以喜欢我吗?
烟头的火光反复闪烁,像极了夜里抱团取暖的星星。可是烟还是太臭了,附着在身上的味道靠风可吹不净,而且王清清肯定不会喜欢的。
我说没什么,只是最近下课看到的小情侣太多而心有所感罢了。
王清清笑笑,重新拉住了我的袖口。那时候我已经探出手来了,一只手在外面,一只手在兜里,冷热不对称的感觉,那晚我称之为幸福。
超市很大,上下两层,坐落在去她家的路上。进门后王清清带我直奔二楼的菜果区,看到有水果就拿,几乎每一样都挑了两三个,我问她吃得完这么多吗,她说这吃的很快,每天去学校带一两个分给同学两三天就吃完了。
“合着学姐不是买水果而是来买人心的。”
“我是转校生。”王清清又挑了一个色泽光亮的苹果,“想融入进去不得收买点人心。”
“学姐说得有道理。”我顺手接过水果,该说不说这人心还真是挺重的。
去一楼时我们在拐角处捡到了个公用推箱,王清清如释重负地放下怀里的东西,揉了两下自己脸颊埋怨道好累好累。
“那还逛吗,还是现在就回去?”
“再去一个地方,最后买一个。”王清清伸出食指摆出一的模样,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
回到一楼后,她就带着我一直往前走,在每个货架前扫两眼就离开。我问她不买零食吃吗,她说不买,不喜欢吃零食。
我心想原来是这样,那我大概记住了。
但最后我们还是在收银台旁边的货架那停了下来,王清清蹲下指向最底层,问我这个怎么样?
她指得是一个铁罐子,上面的英文我只看懂了candy这个词。
“糖?”
“嗯。”王清清拿起一罐,站了起来,“这个硬糖我吃过,好吃,要不要给你买一盒?”
我看了眼价格,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后说不用了学姐。
王清清根本没有采取我的意见,她又多拿了两罐放在推箱里,然后轻拍着我的手臂说:“能买买你的人心吗?”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超市的灯好亮,亮得有些不真实,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罐好像长出了翅膀,飞舞出一道道斑斓的线。大脑感知到的甜腻不是糖果给的,而是心里溢出来的。
“能的,学姐。”我说。
其实,早就买过了。王清清一笑,就又买了一次。
翌日清晨我起得格外早,街边的路灯都没暗下去。刚升起的太阳来不及把大地捂热,远处看去,就像蒙上了一层冷冷的纱布。
李琰一旦睡觉就睡得很死,我好几次踩梯子发出的声响都没能吵醒他。等我买完早饭回来时,他的生物钟叫醒了他。
李琰边刷牙边两眼发懵地看着我,口齿不清地问我怎么起这么早。
“早饭放这了,我在店里吃的。”我答非所问,害得李琰刷完牙后又重新问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只是我一兴奋就按耐不住地想要显摆,李琰必然首当其冲。
“你看见桌上的三罐糖了吗?”我问他
“看见了啊。”李琰洗脸很豪迈,用手接完水后就直接往脸上扑,额前的头发打湿了不少,“我昨天就想问你哪里来的,还是进口的。”
“对,进口的,我早上吃了一颗,特别的甜。”我给了一颗给李琰,问他好不好吃。
李琰看到我兴奋的样子,就骂我是不是有病,像街头卖了好多菜的阿姨一样。
我笑笑,只顾着问他糖的味道怎么样。
“甜甜甜。”李琰敷衍道,“谁送你的?”
“喜欢的人咯。”我说。
李琰抬眼愣了愣,没多说什么。
后来那些糖很快就被我吃完了,李琰想要一个空罐去存钱,我没给。他骂我小气,我说他没眼力劲。
周一的时候刚好下雨,所以我们的升旗仪式改在了室内举行。扩音器里王清清的声音听得没那么清楚,杂杂的,像裹在一团乱纸里。我第一次看到我们班没有人在室内的升旗仪式上偷偷写作业、偷偷吃零食,尤其是那些男生,腰板挺得很直,头却垂了下去,好是扭捏。我托腮笑笑,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的翻版。
学校最近在周末新设了两个补习班,一个给年级前五十用来提高,一个给年级后五十用来夯基,美名其曰“雏鹰计划”。陈知易每天放学后都会把我拉去办公室问我要不要参加,给我洗脑说这个是年级最好的老师来教,不收费而且也不多布置作业。她的这些话好像是从水里发出来的,扑通扑通地全是戳不破的泡泡。
老早以前我就觉得我在学习上跟死灰一样,燃不出一点光亮了。
星期五的时候是陈知易最后一次问我要不要参加,她说周日就要开课了,今天不报以后就不能报名了。我迅速运转大脑,又找了三个理由说明了我不报课的原因。
陈知易听完后叹了口气,把手上拿着的花名册随意一放,两张纸错开的夹角那,赫赫然写着高二一班王清清。
好像也没有那么地心如死灰了,我心想,好像风吹一吹,就又能燃起来了。
“高二也跟我们一个时间上课吗?”我问道。
陈知易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激动地起身问我想报名了?
“一点点吧,所以高二是和高一一个时间上课吗?”
“是啊,一共开四个教室嘛,一小时数学,一小时英语。”
“那我报,老师。”我挠挠头,又随便多说了两句,“最近不是要月考了嘛,我报吧,一直垫底也不好看。”
像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大事,陈知易长舒一口气后笑了起来,在名单的最后一行敲下我的名字。
保存打印,我顺理成章地又靠近了她一点。
第一次补课我提早了一个小时来到学校,门卫大叔看到我以为我是住宿生,问我怎么行李就怎么点啊,怎么这么早来啊。我叼着糖尴尬地笑了两下,说是因为自己在家太闲了。
唉,确实挺闲的,作业划拉两下就写完了,李琰那个书呆子也不和我聊天,没手机玩也没风景看,我就只好呆坐在书桌前,和四大名著面面相觑,十几分钟后脑子一热,揣着小书包就跑来学校了。
发财等不及地在一颗树旁绕圈,看到是我来,就嗷呜嗷呜地过来了。它跑过来得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前几天光顾着和徐峰他们聊天了,都没发现发财的肚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啊?发财。”我弹了下它的狗脑袋,在它放软的叫声中确定了答案。
艹,总有种自家女儿被人糟蹋了的感觉。罪魁祸首我寻了一圈都找不到,无奈之余我去教室储藏室偷了个纸箱过来,把自己的旧校服铺在了里面。做完这些事我本来想走的,但我转身就看到了王清清,她抱着很厚的一沓试卷和一个只有几支笔的透明笔袋。
发财被我抱到纸箱里去了,我不清楚它有没有嗅到外面又来了一个人,总之它没有叫,于是这空间就只剩我和她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喊了声学姐,假装自然地问她怎么来这么早,还有几十分钟才上课.
王清清似乎并不意外看到我,她笑了笑问:“学妹怎么就知道我是来上课的呢。”
对啊,我怎么就知道了呢......
“陈知--”我摇摇头,立马改口道,“陈老师说得,说高二年级前五十都来了,那学姐肯定也是来上课的。”
“那你呢?”王清清拿出了一张湿巾,牵起我的衣角轻轻擦拭着。
是刚才蹲在地上没注意到的灰,我伸手想自己来,王清清把我手腕按下去,说等等,马上就擦干净了。
地理老师说过下午两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以前没什么感觉,但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不仅仅是体表的,还有心里的。
“好了,擦干净了。”王清清抬头,将湿巾收回包装袋里,“所以你也是来补课的吗?”
“嗯。”阳光突然变得很刺眼,我佯装不在意地说:“因为上次考垫底了。”
我终于能理解李琰那天对我说得那句话,他说姐,总有一天你会很希望自己考得不是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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