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还是在心里发酵了。后面一段时间里,我就像一只在白天偷米吃的老鼠,光天化日里怀揣着强烈的心虚与不安,谨小慎微地想要躲过每一次碰面的可能。
但也是这样小心起来后,我才发现我和王清清原来有这么多次可以擦肩而过。
高一和高二会在上午第一节下课后一起跑早操。三中不大,操场放不了那么多班级的学生,所以有一些班级是要围着教学楼跑操的。
高一一班、高一八班和高二一班、高二八班就这样成为了幸运儿。明明数字没差多少,这成绩却是天壤之别,一个班里全是年级前五十,另一个班里则全是年级后五十。
我有时真不太理解为什么跑操也要分个天上地下。
毫无疑问我是高一八班的,而王清清是高二一班的。跑操时恰好我们班有一段下楼的路线是和她们班重合的,所以在每次整好队要从她的班级经过时,我都会从队伍的末尾迅速溜到队伍中间去,做一个突兀的掩耳盗铃人。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反正我尽量让自己不要看她。
然而这想法,着实小丑。
教室里我的位置是靠操场的,脖子一扭,操场对我来说就是一览无遗。三中体育课是分项的,我选的排球,瞥一眼就能看见正在上体育课的王清清也是。
课本就竖在面前,思绪却早已游离了千千万万遍。
明明是同样的校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马尾,热烈的阳光打在别人身上是生硬的,但打在她身上却是格外柔和的。
上课时我靠在窗沿上,想伸手出去碰一碰。
丫的新来的数学老师拿课本敲我的头--敲得我终于回过神来了。
也不是知道什么原因,自从有次跑□□来不及溜到中间去后,我就总是能碰到王清清。下课上厕所时,会碰到她从南教学楼走来,手里捧着一大堆的作业本,笑盈盈地向靠在一旁呆住了的男生回应招呼,而我就侧身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实在有事就垂着头拉开距离从她身边快速经过。
有时我会听到些讨论声,关于我的,关于她的。这些声音对我来说像是小米混进大米,而对于王清清,我恳求她什么也没听到。
还有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也总能碰到她。学校为了控制人流量,高二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比高一晚十分钟,而每当我快吃完的时候,王清清就出现了,坐在我的隔壁桌,跟她的朋友们一起有说有笑的。
说什么笑什么我听不清,但看样子王清清在热闹的簇拥里很是快乐,一旁的我扒拉着盆里的饭,眼神因为心虚而乱窜。此时,热闹与孤寂的对比,被食堂走廊清晰地划分着。
我那时好想自作多情一把,好想自作多情地认为王清清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已经注意到了我因为心虚而乱窜的眼神。好像拥有了这样的一点注意,我便有信心甩走那些自卑情结,愿意从臭水沟里跑出来,跳进清池洗涤全身,再染一身干净毛发,对沐浴在阳光下的王清清,说上一声“学姐好。”
有天我刚喂完发财,被徐峰叫着陪他去操场散散步,走了一会便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月亮底下被描摹着。
我躲在徐峰后面看了几眼,心里的答案便肯定了下来--那就是王清清。
一个人在月光下悠悠散步的场景如果出现在电视剧里的话,一般是为了等自己的心上人吧。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也是这个,想着王清清身边是不是很快就有人来弥补空缺。
我本来想让徐峰挡在我前面慢点走,我好安心躲在他后面多看上王清清几眼。但转念一想不太行,徐峰不仅个高,人长得还帅,如果他要是成绩好点,在三中定是妥妥的校草,所以让徐峰站在我面前,简直就是在自设死路。我把徐峰推远了些,并“命令”他早点回去,即便不想上自习也给我早点回去,别有事没事来操场瞎转悠。
操场一到晚上就没了光,旁边体育馆的灯也在八点前准时熄灭了。大片大片的暗倾倒在这校园里,王清清走了几圈后就到了北面弯道那,在足球球门旁蹲坐了下来。而我则跑到了她对面的球门那,来来回回地把球门绕了个百八十遍。
那天猜想里王清清要等的人在铃响时都没有出现,我像是劫后余生般地笑出了声。王清清踩着铃响从离我好几米远的地方走过,夏日里的春天味道,到底是被暖风送了过来。
我也终于是在黑夜里正大光明地看上了她一眼。
放学后徐峰问我,操场上那个女生背影是王清清吗?我点点头说是。
“确实看背影就已经觉得很好看了。”
我生出了一丝不爽的情绪,正在手里掂量的笔被我故意抛下后溜进了凹槽里,我皱了皱眉盯着徐峰说:“别打其他歪心思,你渣过的人够多了,别再渣了,尤其是王清清。”
“不渣不渣。”说完徐峰把笔收了起来,神色淡然地从兜里掏出了根电子烟。“上次看你不喜欢,就换了一下,电子烟味道不呛,这总行吧。”
我摇摇头说不行,“电子烟也是烟,只要是烟,我就都讨厌,讨厌的很。”
徐峰见我深恶痛绝的样,便浅笑着把电子烟也收了回去,摊开手问我还有没有棒棒糖。
“最后一根,蓝莓味的。”随手一抛,棒棒糖落在了徐峰的掌心后滚动了两圈。
褶皱的蓝紫色糖纸在徐峰的指尖慢慢铺展开来。徐峰从前性子就不急,现在更是能慢则慢,时间的流逝对于他而言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有多少时间就浪费多少时间,如果没有时间他就会创造时间,然后接着浪费。
感觉跟在看一场枯燥漫长的电影一样,要等冗长的片尾放完,徐峰才肯把糖纸彻底拆掉。
蓝莓味我记得他是喜欢吃的,而且是喜欢到所有零食都挑蓝莓味也吃不腻的那种。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徐峰拆完没后往自己嘴里送,而是递给了我,他给的理由是:“最后一根,不跟你抢。”
甜腻的味道咬碎在了唇齿间,我当时朝徐峰翻了个白眼,“早知道我就自己拆了,你拆的也太慢了。”
“下次一定,下次绝对一定。”
呵呵,没有下次了。
自那天在操场遇到王清清以后,我便开启了晚上八点自动任务模式。第一节晚自习八点的下课铃一响,我便扭头朝窗外探去,另一扇窗户里会映出值日生们嘻笑的脸,我知道他们多半是在讨论我泛黄的校服或是我那躺在桌面上红叉漫飞的试卷小弟们,时不时冒出的李瑶两字也确实让我有点心烦,但当时我没有心思去关照他们,即便有两只眼睛来看王清清我都觉得不太够用。
我在自己为数不多的干净作业本上建了个系,以坐标的形式标注出了王清清每天散步的时间,但不论直线还是曲线,王清清的散步时间都没有规律。某天这个坐标系被我弟发现后,他指着作业本骂我好蠢,他说人散步不就全靠心情吗?能找出规律来有鬼。
我醍醐灌顶。
不过后来我确实发现了一点规律,那就是只要不下雨,王清清就会出来散步,基本是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偶尔会在第二节,也就是放学后。
我是一个上课喜欢睡觉的人,老师开口讲第一句话时我便会犯困,像被贴了催眠的符咒,所有的话进入我耳朵里时都变成了悠悠的摇篮曲。新来的老师一般会敲两下我的桌子,有时还会敲我的脑袋,但课上多了,也就知道我上课是什么样子了。有时一觉醒来,如果遇到老师在讲故事,那我便会感兴趣地挺直腰板听会,其余时候,不是在打哈欠,就是在打哈欠的路上。
所以对我来说,白天是困倦的,而晚上是清醒的。
但趴在窗台边远眺操场的那些天,白天同夜晚一样洞洞惺惺。我无法控制地去期待夜晚的到来,就像远方霞光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
我突然有点想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于是那天我一反常态地在第一节晚自习就飙完了所有作业,做完便抬头盯着黑板上方的钟,秒针六度六度地抖过,心脏在一秒一秒地升温。
准点不等铃响,起身夺门而出。
像许久没有去到外面一样,我在沿路的树旁深呼吸了好几次,轻度污染的空气也好是新鲜。我从塞满糖的兜里翻出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创口贴,跟徐峰一样慢吞吞地撕开底部的离型纸,再将它按压在鼻梁上,服服帖帖地挡住了我的刀疤。
塑胶跑道上找不到人影,我便朝小树林的入口走去。
慢慢走近,树影婆娑里当真站了一个王清清。
“终于等到你了。”
我听见她说。
祝大家早日暴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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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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