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樾起床的时候,隔壁房间没人,姜倪孜在楼下工作。
六点零五分,起风镇没有风,日出从岛屿的东方升起,浅灰色天空,海平面上一盏金色太阳,雪白的海浪带着栀子花的凉爽。
姜倪孜注视着相机的取景框,头上戴了黑色耳机,一支挑杆麦克风在一旁收音。
她收到情报,有一头抹香鲸会经过这片海域。
已经等了两个小时,耳朵里传来脚步拨开浪花的声音,有人来了。
姜倪孜回头。
陆启樾轻抬了下巴,指着一个方向,“那儿。”
姜倪孜顺手指看过去,眼神定了定,近海出现了一道微小的彩虹,带着海雾——来自鲸鱼喷出的水柱。
不管见多少次,姜倪孜看见鲸鱼都心潮澎湃。
心跳加快了,她迅速调整着相机参数,飞快按几下快门,长焦定格,画面有片刻停滞。
茫茫海洋,那头狡猾的大家伙很快埋进海里,往前游一段儿,扑出一阵浪花,肚皮底下围着一群发亮的沙丁鱼,它又潜入海里,只露出一扇漂亮的黑色尾巴,浪涛翻滚几下,不过两分钟,它消失在水里了。
海市蜃楼一般。
只有他们俩人看见了。
陆启樾:“拍到满意的了?”
他摸摸她的手臂,被海风吹冷了。
姜倪孜习惯了,以前在海上一待就是一个月,“还行。”
她来第一天就在想,起风镇会不会有鲸鱼,这会儿正好是迁徙季。
但是她没有刻意祈求。人生最好的期待就是,海面平静无浪,也许正有鲸鱼经过。
陆启樾:“那年在胡萨维克,你说坐船去追鲸其实是一种僭越。”
姜倪孜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真的鲸鱼,是和自己的初恋。这是多值得炫耀的事。
姜倪孜:“人类为了发朋友圈,去打扰人家,多不礼貌。我们当时拍纪录片的时候,全用的皮划艇出海,穿潜水衣下去前连防晒都不涂,就怕污染了水质。”
陆启樾都知道,“嗯。你去拍了快一年。”
她给纪录片写的注解是“给不了很多爱,不如让她自由”,他怀疑她在描述她自己。
姜倪孜:“那头网红狼知道吧,被路过无人区的游客喂成了宠物。人对自然最大的敬畏,就是远离自然。我师傅说,拍纪录片不是为了吸引观众前往打卡,而是把那些风景留在远方。”
陆启樾:“也是。”
“我这工作其实很枯燥,记录,反复地记录,剪辑,反复地剪辑,没有什么伟大的地方。拍了这么多年了,到底什么叫好的纪录片?得奖吗,播放量高吗,我不知道。纪录片再全面,也只是片面的呈现,它努力发出信号,让感兴趣的那部分人感应到。这种生存方式,跟鲸鱼很像。可好的纪录片千千万,被观众看到的又有多少。我走这条路真的正确吗,我也不知道。”姜倪孜无畏地笑笑,“索性一条道走到黑了,大不了回重庆养老。”
这是姜倪孜第一次在他面前谈自己的工作。
陆启樾能觉察到,她迷茫了。
即使他们从来没有失去过联系,这段漫长时间中有一些细小的事,他是没有发言权的。
他看过她那部获奖的纪录片,现在被翻译成了多种语言,在各国播放,没有血腥场面和强情节,也不宣扬任何价值观;幽蓝隧暗的海底,一只鲸鱼就是一座岛,她用纪录人的方式去写鲸鱼,无论单只还是成群,它们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不乏味,挖掘的切入点让人惊艳。她担任的职位多,海洋知识顾问之一,分集导演和中英文编剧。更多的信息,他只能猜测了。
任务出乎意料地完成了,姜倪孜收工,无言收拾着设备。
陆启樾看着远处的海,“这附近有一处沉船,想不想去看看?”
姜倪孜抬眼,“什么沉船?”
陆启樾以为她感兴趣,“好几十年了。打捞队没办法把它捞起来,只能让它在海里腐烂。”
姜倪孜打了一个哈欠,“再说吧。”
脚边,滚滚潮汐卷着细沙退回海里,沙子凹陷了一块。
陆启樾注意到她被浪打湿的脚踝,“你裙子脏了。”
姜倪孜起来得早,冷棕色的头发蓬蓬乱乱,吊带短裙外头罩一件冲锋衣,脚上踩了黑色雨靴,露出笔直的腿。
“没事。”姜倪孜习以为常,抱着自己的背包;忽然身体一轻,陆启樾把她打横抱起来。
姜倪孜:“我自己走。”
陆启樾看着她干净的眉眼,“听话。”
姜倪孜受用这种男友力,找茬:“不听呢。”
他臂弯挽着她双腿,肌肉结实,而她身量纤细,他视线忽然落在她饱满浑圆的胸上,姜倪孜想起他是怎么啃她的,她抬起眼睫,跟他的目光相触,“昨晚怎么解决的?”
“你说呢。”
陆启樾抱着她往岸边走,气息平稳,一点没有喘。
姜倪孜摸着陆启樾后颈的那块骨头,指甲轻轻抓了抓,“多久弄出来的?”
昨晚陆启樾顶着裤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巨大一个帐篷,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
“很久。手都搓烂了。”陆启樾盯着她柔软的嘴唇,呼吸沉了。
整片沙滩没有人,树林缠绕着海雾。
姜倪孜明白他想干嘛,扭开了头,继续骚:“想着我吗?”
陆启樾捏了一把她的大腿,说不然呢。
姜倪孜:“今天晚上奖励你。”
陆启樾:“别来虚的,手和嘴都不管用,你知道我想插哪儿。”
呵,谁准你打直球了,姜倪孜动了动脚趾,她自己也忍不住了,他身上的味道比海洋还要舒服,“哦,那你禁欲吧,到我说可以为止。”
陆启樾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眼神又黏又深,“这是在折磨谁?”
阿沁也起了一大早,和小A一起去镇上吃了番茄鱼面回来,给姜倪孜打包了黑咖啡。
她认识姜倪孜的第一年,她大学才毕业,苦于第三方的实习证明,应聘了传媒公司,助理职位就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她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最开始她跟着赵坷,某天早晨不小心打翻了一点馥芮白,赵坷就嫌弃地扔了整杯咖啡,气得要扣她一天工资,她委屈得在卫生间里哭,姜倪孜撞见,找Monica把她要了过来。
在她眼里,姜倪孜是酷飒女性,有一张可以出道的明星脸,对待身边的工作人员宽厚,人美,话少,有才华,懂得尊重人,她称他们为同事,而不是赵坷口里的保姆。
姜倪孜做事果断,处事却淡,她一开始以为她不好相处,后来发现不是,有人天生冷漠,万事不过心,她就是很难被打动那类人,一个人待着就是一整天,不爱笑,抽烟很凶,养了一只边牧,会在晚上骑重机车。
姜倪孜身旁没有男人。在阿沁看来,这很不正常。有次她和Monica跟姜倪孜同乘一辆车,姜倪孜喝醉了坐在后面,Monica开她玩笑,问她大学毕业了怎么不谈男朋友,她说了一句孜总不也单身吗,姜倪孜大概是喝多了,笑了一声,说姐姐在等人。她回过头看,想问姐姐在等谁,姜倪孜却看着车窗外。陈奕迅有首歌叫倾城,红眼幽幽看孤城,姜倪孜当时就是这样。
阿沁看着陆启樾和姜倪孜一起过来,她等的人,等到了吗?
阿沁有点儿畏惧陆启樾,“姐,姐夫早。”
姜倪孜拍了拍背包上的细沙,“别乱叫,他还不是。”
阿沁吐了吐舌头。喔,不是“不是”,是“还不是”。
陆启樾心理素质不错,不以为然,“今天要拍吗?”
姜倪孜点头,“拍几个生活中的素材。要时候跟你说。”
“好。”陆启樾看了看手表,“现在带你去镇上吃早饭?顺便逛逛。”
他起初就是这么安排的,结果那天去逛个超市就出事了。
“不去了。”姜倪孜的习惯是立刻处理视频素材。
陆启樾:“这么急?”
姜倪孜进入工作状态后不喜欢被打扰,“陆启樾你都不忙的吗。”
他真的太黏人了。
怎么可能不忙,队员要训练了,陆启樾上去换衣服,不多打扰。
她明显在赶他。他有点儿失落,琢磨不透她了。
“他送你戒指了吗,你老说自己订婚了,根本就是敷衍我!真有戒指,你怎么不戴?你就是没那么喜欢他了,是不是。”
贺朝那么问的时候,姜倪孜一句反驳都没有。
天空还没有亮到十分,有日月同辉的景象。
月亮不圆,像被切割一半的心脏。陆启樾察觉自己和月亮是有共同点的。
她对他仍有□□,只是......没那么喜欢他了。
姜倪孜没放过陆启樾的表情,背对着他弯了唇。
没错,她就是在钓他。
她不信钓不死他。
-
两天后,陆启樾飞北京,姜倪孜飞重庆。
陆启樾十次给姜倪孜打电话,她有九次不接。
俩人打死断不了,可她心里还有气,微信也没加回来,陆启樾走不开,成天耗在公司的实验室,只能继续用最原始的聊天方式,发短信。
姜倪孜这天健完身,回了云月巷看钟司孟。
孟孟老了,小卖部已经关了,她坐在门前树下打王者荣耀。
秋天,地上铺满了黄桷树的叶子。
“奶奶。”姜倪孜轻轻叫她。
孟孟惊讶又开心,声音都发颤:“阿婵。我的乖乖。”
到了家里,钟司孟为了招待小朋友,把她所有私藏的零食都拿出来了,手指饼干,薯片,芋泥糕,巧克力,茶冻,小小酥,荞麦饼,红提,蓝莓。
“您身体还好吗?”姜倪孜挑了蓝莓吃。
钟司孟:“好,哪里都好。陆启樾那个家伙,三天两头让医生到家里看给我测血压,又不准我吃糖,每顿饭清淡得,跟斋饭一样。我要点外卖,他还把APP给我卸了。你说他那么忙,还有心思管我,烦死了。”
姜倪孜看着钟司孟像个老小孩儿,真心觉得时光厚待了她。
聊了一阵子,钟司孟像想起了万分重要的事,“喔,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给你。”
还不准姜倪孜扶她。
姜倪孜听见楼上翻箱倒柜的声音,等了几分钟,钟司孟下楼来,把一本深蓝色的飞行日志交到她手里。
姜倪孜知道这是谁的,“奶奶,侵犯**不好吧。”
老人家理直气壮:“我又没看过。他每次在上面写,我进屋去替他做清洁,他就收起来了,一看就做贼心虚。猴儿不会解铃铛,他真以为奶奶没有年轻过啊。我怕他不敢给你。”
姜倪孜:“您......”怎么知道的。
钟司孟:“阿婵,奶奶是老了,有些事还是分得清楚的。放心,奶奶很喜欢你,不管大人的事怎么复杂,奶奶永远站在你那头。支持你们哟。”
姜倪孜狡黠地问:“要是我要收拾他呢。”
钟司孟挖着盒子里的零糖芝士蛋糕,大义灭孙:“那奶奶也帮你。”
姜倪孜感到温暖,发自内心地笑。
“奶奶,他经常回来吗?”
“他在北京工作忙,又要去南城搞救援,但放心不下我这老太婆,一周回来三趟。挺靠谱的吧,我没白疼他。”
九月了,重庆高温不退,热上了四十度,草木枯槁,烟霞在熏风中消失殆尽。
钟司孟很是坚持,最后姜倪孜只好把那本飞行日志带回了家,却是放在一旁没有看。
-
魏梳原和陆濛开始了环球旅行,这一站回到重庆,邀请姜倪孜来家里吃饭。
半山上的四层小洋楼,一楼是停车场。
姜倪孜停好车就被魏思南拉住了,小小人儿嫩嫩地说:“姐姐~我见过你~~”
魏思南长到六岁才第一次回国,一直住在加拿大。
陆濛让姜倪孜带魏思南玩儿,三楼棋牌室三缺一,朋友把魏梳原欺负了,魏老板在微信里求救夫人,所以她要去镇场子,替夫出征。
魏思南玩得头发乱糟糟,姜倪孜蹲下来,帮她重新扎小辫儿,“你在哪儿见过我啊?”
小姑娘小口吃着葡萄,一逗就笑,眼睛滴溜溜地转,“反正就是见过呀~~”
把小孩儿哄去睡下午觉了,门铃响起,楼上的人在潜心研究国粹,姜倪孜去开门,手里还抱着魏思南的彼得兔玩偶。
门外不是别人,是陆启樾。
他身后,楼间披了几缕霓虹,万家灯火燃遍人间。
重庆的重,是重逢的重。
打麻将的邻居太太回了自己家,晚宴只有自己人。
饭厅漂亮精致,魏梳原给夫人面子,喝足了两碗松茸鸡汤。
魏思南一向把陆启樾当超级英雄,今天她挨着姜倪孜吃饭,安静乖巧,只要姜倪孜给她夹菜,夹什么她吃什么,见了陆启樾也是淡淡叫一声Johnny,就不给陆启樾眼神了。
陆启樾把手表摘了放在一旁,拿热毛巾拭手,“魏思南你那白雪公主城堡的乐高不要了是吧。”
魏思南咕隆了一句法语:“不要就不要啦,Gin比芭比娃娃还好看。”
姜倪孜挑了挑眉,小姑娘都挺嫌弃你的啊陆启樾。
陆启樾刚下飞机就过来了,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TOM FORD黑衬,胸膛宽阔,袖口卷得平整,露出小臂。几天不见,他鬓发长了一些。
她那晚咬得狠,陆启樾嘴角还有血痂。而她呢,胸口还有发淤的吻痕。
姜倪孜把视线聚到盘子里的布拉塔上,拿银叉子戳了一口吃。
陆濛:“好吃吗?这是我自己做的?”
姜倪孜点头。
陆濛看了一眼陆启樾,“阿婵,这些年交男朋友没有啊?”
姜倪孜:“没时间。太忙了。”
她一个片子平均投入两年的时间,低产,重质量,空闲下来要么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看书,要么和闯爷待在家,闯爷拆家,她打游戏。
魏梳原晃了晃酒杯,“噢,那就是有空就会考虑其他人的意思。”
姜倪孜也没否认,转头聊起他们在加拿大的生活。
璀璨水晶灯下,陆启樾脸色黯淡。
陆濛跟魏梳原对视,眨眨眼。腹黑夫妻,良心不会痛。姜倪孜多爱陆启樾啊,当年在病房里守着他寸步不离,结果人回来了,这小子现在就在那儿死等,近乡情怯么?明明一颗心全扑在人家身上,这顿饭就是他主动张罗的。
魏思南吃了一嘴的奶油,轻轻扯了扯姜倪孜的衣袖,“Gin,你和Johnny都是单身,为什么不结婚呢?这样我就可以当花童啦。”
童言无忌的一句。
姜倪孜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是啊,我也想知道。”
-
饭后,陆启樾硬说自己没车,要蹭姜倪孜的车回去。
姜倪孜没拒绝,把车钥匙抛给他,先去路口等。
走出别墅区,前几栋居民楼是精品楼房。
有钢琴声来自高高的楼里,音质朦胧复古,像一块陈旧的苔藓。
“有人跳楼!”
姜倪孜循声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校服,站在楼顶的房檐上,摇摇欲坠。
一瞬间姜倪孜想起遥远的夏天,风南高中,她的同桌。
陆启樾开车过来,看见姜倪孜跑到楼上去了,他打电话给消防队和附近的救援队,跟着跑上去。
姜倪孜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冲动,她分明不是管闲事的人。
女孩发现身后来了人,“别过来!”
姜倪孜手撑着围栏,直接翻上去,踩着边缘走了几步,“你怎么在这里?是特别凉快吗?所以我来试试。”
巴掌宽的台面外,离地面有近四十米。
女孩反而哆嗦了一下,“你...你是谁啊?”
姜倪孜找到了重心,蹲下来,坐在台面上,“来纳凉。秋老虎太热了是不是?”
女孩:“你不是来劝我的?”
姜倪孜反问:“抽烟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抽烟。”
女孩摇头,“不抽。可是他抽。”
“他?”
“姐姐,我其实不想活了。”
姜倪孜没有嘲笑,“嗯。我也这么想过。”
女孩边哭边说,“不想回家,所以认识了他,他大我很多,见过世面,我被他豢养在这儿。我知道跟他不会有未来。后来我爸妈知道了,骂我婊子,说我还不如出去卖。”
姜倪孜冷淡地问,“所以呢?”
女孩诧异。
姜倪孜:“被父母说两句就在这里吹风啊。”
女孩望着楼底,表情痛苦:“可我才十八岁。”
小区物业上来了,姜倪孜跟他们摇了摇头。
姜倪孜:“那你二十八岁的时候呢?你有自己的事业,可以自己挣钱,买很多漂亮衣服,想去哪儿旅行就去哪儿,化精致的妆听音乐会,交新的朋友,或是下班以后抱着爆米花看一场电影,不再依靠父母。家庭对你来说,只是曾经的土壤。看过春天的蒲公英吗,它们为什么好看?”
女孩听着,咬唇思考。
姜倪孜瞥一眼楼底,五分钟过去,附近的消防已经赶来,就位。
女孩无助地问:“那现在呢,我连书都没有读完,我这辈子完了。”
姜倪孜:“那就去读书啊。实在读不下去,就去学一门手艺,只要能傍身,靠着它生存,就不愁吃喝。”
女孩泪眼汪汪,“可我什么也不会。”
姜倪孜:“你有感兴趣的事吗?”
女孩:“有的。我钢琴考过了十级。”
“那很厉害。”姜倪孜夸赞。
女孩:“谢谢。”
姜倪孜:“我给你说一条路,要不要听?”
女孩:“什么?”
姜倪孜:“时代不同了,可以试试网络赛道,录视频,不露脸,开个人账号;现实生活,去考师范大学。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女孩动摇了,“我可以吗?”
姜倪孜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可以,当然可以。你还非常年轻,这点儿事真不算什么。活着才有希望。”
女孩眼里被灯光映着,不再麻木。
姜倪孜看着她,“多大点儿事呢。等我们下楼,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这个季节,桂花味儿最好喝了。还有板栗。再过几天,天凉了,去买暖呼呼的板栗,买了回家烤着火吃。多好啊。”
十五分钟,救援队的人员已经就位。
女孩晃了晃腿,在犹豫。
手里的电话乍然响起,她接起来叫了一声妈妈,然后眼泪又止不住,笑了笑,表情变得极为平静,挂了电话,她闭着眼就往下跳。
姜倪孜背脊发麻,心空了,连忙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抓到。
楼底有围观的居民发出尖叫声。
消防官兵站在充气垫前,疏散了民众。
女孩却停止了坠落——她跳下去的瞬间,楼下有人接住了她。
姜倪孜俯身看,陆启樾穿着专业的绳降装备,稳稳托住了女孩。
女孩情绪很激动,不断挣扎着,哭喊着,又来了几个救援人员,合力把她拖了进去。
女孩暂时安全了。
陆启樾跑来楼顶把姜倪孜抱下去。
她回过神,是后知后觉的庆幸,“陆启樾,我抓住她了。”
姜倪孜悲凉地笑了一下,重复,“我抓住她了。”
陆启樾知道她想起了许如清,“嗯。”
姜倪孜不自觉发抖,出了一身的汗。
陆启樾低头,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姜倪孜听到他的心跳,热烈,蓬勃,满满安全感,她环住了他的腰。
很多事,世人不是不明白,是不在乎。
而他在乎。在乎别人的苦难。
她当时也错了,不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人,因为,她在的那片深海中,他是唯一的潜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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