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倪孜睡醒,有小动物在抓她头发,她以为是闯爷。
一只布偶猫蹲在她床头,毛发乖顺,蓝眼珠,模样娇憨,呼吸软绵绵的。
姜倪孜摸摸它的脑袋,“你养的?”
她一说话才发现自己嗓子疼。
陆启樾在她身后“嗯”了一声,抱着她继续睡,“它叫阿燕。”
姜倪孜想起云月巷那只死去的猫。
陆启樾重感情,又非常念旧。
姜倪孜:“不能让闯子看见,不然他会以为自己有了玩具。”
陆启樾嗤笑,“指不定谁欺负谁呢。”
姜倪孜:“怎么会想养猫?”
陆启樾:“买来送给魏思南的,她今年生日非要养一只,又一直不回来。小孩儿玩心重,她估计已经记不得了。算了还是不给她养,猫经不起她折腾。”
姜倪孜:“哦。”
陆启樾:“你喜欢?”
姜倪孜声音不自觉软了,“喜欢啊。”
阿燕傲娇,不让摸了,肉嘟嘟的爪子挥开姜倪孜的手。
陆启樾没睡多久,心里踏实了身体就懒洋洋地,“仔细看看,你俩挺像,好看的女孩子脾气都不好。”
姜倪孜反手掐陆启樾脖子,“谁脾气不好啊。”
陆启樾不说了,靠在她背上,鼻息发出笑声。失而复得,抱着她好幸福。
阿燕挨着姜倪孜手边,呼噜噜地趴着。
姜倪孜:“十点了,陆启樾你不上班?”
陆启樾闷着头控诉:“你看看我脸和脖子,怎么出门。”
姜倪孜:“你好意思说我。”
陆启樾:“我有你叫得凶?”
姜倪孜:“不爽?”
俩人对视着,眼神都有种狂欢感,又滚在一起。
她骑在他身上,在他胸前吸草莓印,男人这些地方也敏感,从锁骨亲下去,沿着腹肌,她塌着腰,骨架瘦弱,肤白胜雪,后背那捧浓密的卷发也勾人。
陆启樾猛地捏住她圆翘的屁股,仰头,下颌线绷紧。
“怎么了呀,不喜欢吗?”姜倪孜一双眼无辜,脸蛋红扑扑,一口一口收他的魂儿。陆启樾一抽一抽,胸肌蓬勃,脑子跟过电似的。
姜倪孜被戳出了眼泪,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
陆启樾勾着姜倪孜的腰抱她回来,按着她双手吞噬着深吻,气息深重,怒嗓有些狠戾:“别动,想收拾你很久了。”
姜倪孜挨着他耳边,声音沙哑:“弄死我啊。我又不想下床。”
蓄势待发。
**。
-
阴天,重庆自带胶片电影的质感。
黄色出租车,跨江大桥,新旧高低的楼房,车流,日光下的半岛码头,一线长江水在城中流动,堤坝的一旁,开了一家树下火锅馆。
李李做了餐饮行业,也算是子承母业,他这火锅馆生意火爆,一家总店,没有分店,在网络上吸引了一大票人。
沿着小路上去,鼓声和歌声越来越清晰,今晚有Live House演出,乐队在唱《搁浅》。
“我只能永远读着对白,读着我对你的伤害。”
歌曲对了,黄昏缠绵悱恻,风是自由的。
李李现在留一小辫儿,敦敦实实,像游戏里的刘禅。
“贵客哎,欢迎欢迎,谢谢我陆总和孜总大驾光临,当年拯救过我这个失足青年,你们来我这儿吃火锅,只要店儿在,永远不收你们钱。”
陆启樾和姜倪孜穿了情侣装,黑T,下身都是灰色,姜倪孜的包臀裙过于吸睛,露出匀称笔直的大长腿,陆启樾稳稳牵住她,路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
“这儿。”
陈维舟还有假期,去部队报道完,回家看父母和朋友。
陆启樾朝他点点头。
院子空地绑了一堆木柴,烧起了篝火,火星子炸到半空中,暮色妖蓝。
火锅馆选址在岸边,一千来平米,没有屋顶,坐拥无敌江景,可看鎏金大桥,每天落日时分更是一座难求,李李只能每天限流,控制人数。
陈维舟:“哟孜总,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起风镇匆匆一面,姜倪孜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陈维舟了,他黑了,人精神了,跟陆启樾一样,坐姿和走路都透着利落挺拔的劲儿,绵软无力的奶油小生跟他们完全不能比。
陈维舟把菜单传给他们俩。
陆启樾请服务生加了一个清汤锅。
姜倪孜鄙视,“你吃清汤啊?”
陆启樾挑了挑眉,“给你点的。”
姜倪孜:“哦,我也能吃辣。”
陆启樾降低音量,“别作。嗓子不疼了?”
姜倪孜看了看隔壁桌,她想吃豌豆颠。
陆启樾心领神会,小声提醒:“那是茼蒿,豌豆颠还没到季节。”
姜倪孜翻一个白眼,强行挽尊,“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哪个,我就是想吃茼蒿呢。”
陆启樾不敢笑出来,喝着茶水,“嗯。”
陈维舟朝他们挥了挥手,“两位,差不多得了,我一个单身狗,这饭还吃不吃了。”
陆启樾:“老周也是。”
陈维舟:“他是个屁,你看看朋友圈儿,下午官宣的。”
姜倪孜拆了湿纸巾擦手,“是吗,我看看。”
她划开手机看,周章晒了结婚证,还是跟他的青梅竹马,爱情长跑有了结果,她点了一个赞。
陆启樾凑过去看,“哦你有周章的微信啊。”
姜倪孜装糊涂,“解约的时候他帮过我,挺好的人民律师,没有漫天要价。”
陆启樾暗示:“你换过微信号还加了他啊?”
是的,陆启樾被吃干抹净榨干了,连女朋友的新微信都没加上。
“嗯。”姜倪孜锁了手机屏,表示听不懂暗示。
陈维舟看陆启樾表情就知道他很不爽,也跑出来贱一下,“孜总,虽然你朋友圈更新频率不高吧,拍片真是大师级别的,我真是赞都赞不过来。Respect!”
陆启樾幽幽地:“陈维舟,你真有时间。”
姜倪孜喝一口茶水,她快笑场了。
陈维舟敞亮,直接把通讯录给陆启樾看,“你看看我加没加。”
组织审查严格,陈维舟微信里只有几个亲属,还有南羌。
陈维舟:“周章下飞机了,还有一会儿到,你有火撒他身上,别冲我。”
陆启樾冷脸不讲话。他就是在跟自己生气。
姜倪孜手伸过去牵陆启樾,笑着对陈维舟说:“你不要欺负他。”
陆启樾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跟小朋友一样乖。
陈维舟捂了脸,得,什么老友火锅局,他今晚就不该来。
锅炉烧开了,汤水翻滚,麻辣鲜香在夜晚弥漫。
烫着火锅听着歌,姜倪孜想起那年他们俩在洱海听五月天。
“姜倪孜。”
“嗯。”
陆启樾搂着姜倪孜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心里无限甜蜜。他迷恋她的一切,病入膏肓。
姜倪孜白他一眼,神经喔,叫了人不说话。
陈维舟想找地方避难,姜倪孜在的地方,他永远看不到陆启樾的正脸。他出去抽根烟,挨个儿打电话给没到的朋友。
竖竖也在店里帮忙,忙得来回转。
天上的串灯亮着亮着突然熄灭了。
竖竖端着盘子犯难,“完了,又跳闸了。”
陆启樾看见了,主动站起来,“阿姨,我去看看。”
竖竖实在找不到帮手,“那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启子。”
“没事。”陆启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姜倪孜,去修灯。
陈维舟回来,嚼着花生米,和姜倪孜聊天。
“孜总,你走的那年。”
姜倪孜撩起眼皮,“好好说话。”
陈维舟拱手作揖,“你出去工作那年。有晚上陆启樾在我面前喝多了,我半夜给他扛到医院去输液。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套。”
姜倪孜想起那个未接电话,隔着时差,那会儿她没接到。
陈维舟琢磨着,还是说了,“有件事儿你不知道,你妈妈那么强势一个人,怎么会答应你改专业的?”
陆启樾被举报打黑拳之前,去北京见过霍林惠,不过霍林惠铁石心肠,见面的机会都不给,陆启樾被晾在楼下一整天,刮风下雨,从早上等到晚上,霍林惠通知安保不准他进楼。后来出来个助理问他要干什么,他也没有生气,有理有节不卑不亢,让助理给霍林惠带话,问她是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看不到她的好,他来确实有些冒犯,他道歉,但他请求霍林惠对姜倪孜好一点,做不到对她好,起码不要伤害她。然后霍林惠听了就让他跪下,摆明了是刁难。霍林惠知道陆启樾不缺钱,既然他送上门来了,她就是要折辱他,她说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姜倪孜的感受,他跪下,她让姜倪孜学自己想学的专业。
姜倪孜感觉到冷,心里磕了一下,“他......”
陈维舟扯了扯嘴角,“一点小事是吧。他那么傲的人,我也觉得不可能。你妈特地给他拍了照片,发来羞辱他,有天我跟他吃饭,看到了......他是真的舍不得你有一点不开心。”
姜倪孜鼻头发酸,难怪霍林惠会打电话给她,改了主意。陆启樾曾经无数次告诉她,说人间不值得的人都是大傻逼,人间值得,她更值得,她不该抑郁,要平安喜乐。因为他,她救了自己,走出来了,走到现在。
“还有一个事儿,你真以为这六年他能忍住不去找你。”陈维舟要去国外出任务了,他感到这次不同,临行前,有一堆话说,“咫尺天涯我最了解,好比我,我给不了南羌她想要的生活。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这样了。”
姜倪孜知道陈维舟工作保密,枪林弹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油头粉面浑噩不知天明的陈维舟,“羌羌待会儿要来。”
陈维舟啜一口高度白酒,辣得嗓子眼儿疼,“孜总啊,我和羌羌就是最开始走偏了,那会儿岁数小,作天作地,把她作走了,你说她那么漂亮,怎么会没人追。嫉妒,我现在当然嫉妒啊,但那又有什么用,你看我现在,房、车、职业都有了,父母也放心了,称得上是迷途知返了吧,就跟李荣浩那歌儿里唱的一样,年少有为。但一个枪子儿没躲过,哥们儿就得交代。”
姜倪孜想说,南羌离开的时候那么伤心,你去找她,她未必不答应。
只是他人的事,她无从插手。
她喝了两杯梅子酒,微醺,看着陆启樾。
他在修灯,没有不耐烦,拿着工具仔细检查,手指灵活,改了原本的电路。
她想起多年前的路灯。路上有很多盏灯,那些灯像月亮,也像他。
蝉鸣一声一声。荒野泄出了黄昏,浓郁,带着暑气。两种寿命将尽的事物在幽蓝里挣扎。荡气回肠。
周章拖着行李箱进来了,带着新婚的太太。
周章在律圈打拼多年,发型和衣着都讲究了,所里的同事都叫他一声周Par。
陈维舟:“春风得意的这是谁啊。”
周章推了推陈维舟的肩膀,“就你废话多。”
周章跟陆启樾拥抱一下,看着姜倪孜点一下头;姜倪孜给周章和他太太拿了油碟和碗筷。
几个人聊着,说小时候的事,也说现在,从国际新闻谈到地方小吃,从救援谈到海洋,从社会犯罪谈到国产飞机的未来,从网络暴力说到远方风景。
老朋友们事业有成了,面容成熟了,衣着精致了,有时间也有自由。
这条江水慢慢悠悠,弯弯绕绕,又过了六个年头。
天渐渐暗了。
桌上开着九宫格牛油红汤锅,摆了酥肉,柠檬汁,毛肚羊肠,原切五花肉,羊排,黑虎虾,安格斯肥牛,虎皮鸡爪,糖醋排骨,腰花面,生蚝,烤全鸡,泰式奶茶,冰淇淋,各种素菜。满满当当。
陆启樾要开车,举了茶杯,“周大律师,祝贺你新婚。”
姜倪孜端起啤酒,“新婚快乐。”
陈维舟和李李也举了杯,“白头到老!”
周章和太太举杯,“谢谢你们。”
杯口碰撞在一起,是如愿以偿的声音。
陈维舟看着一双双璧人,找服务生点了一碗蛋炒饭,不加葱。
酒喝到一半,南羌终于来了,“出外景回来晚了,这一路堵得要命,在车上就剪视频,饿死我了。”
陈维舟把蛋炒饭推过去,“饿死鬼投胎啊你。”
南羌烫了几片毛肚,大口吃着炒饭,“陈维舟你别给我嘴贱。”
陈维舟抬了下巴:“吃你的饭,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绿和女朋友来得晚一些,“山前见”今晚闭店不营业。
老友一个一个回来。
竖竖也来了这一桌,给他们加了菜。
入夜后,山城万灯靡醉,晚风恍然如梦。
Live house的鼓点震耳欲聋。
一路欢声笑语,其他桌的食客也加入到狂欢中:
“永远爱陈绮贞!”
“陈奕迅YYDS!”
“周杰伦!老子的青春!华语乐坛永远的神!”
“我要二度听搁浅!”
“白色风车!”
“这个时候必须是周董的歌!”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难表激动,人们就吹起口哨,举起双手跟着音乐摇晃,灯火阑珊了,人声鼎沸,音乐动听怀旧。
乐队主唱唱歌时,南羌看着陈维舟。
他眼里并没有失落,而是跟大家伙同频的兴奋和愉悦,眼神释怀了,更多的是军人的坚定。
他的摇滚梦是真的放下了。
她转过头去。
下一首前奏响起——
《晴天》。
“哦~~~~”
夏天的风还在吹吗?
他们的故事已经开始了十年。
姜倪孜看着陆启樾,看着看着她就哭了。
我误会这人间。
烟火,废纸堆。
破碎,风月眼。
雾扼杀月,深蓝拾起夜。
猫头鹰会喝酒。分明是一句童话。
但这话是你说的,我就相信。
相信。爱。人间,明亮了起来。因为你。
-
火锅局散了,巷子口。
南羌的车发动不了,她打开引擎盖,弯着腰看半天,手里的扳手无从下手。
陈维舟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把衣服脱了扔南羌怀里,“我看看。”
猝不及防来了人,南羌吓一跳,看清是陈维舟又放心下来,把衣服扔回去,“你让谁给你拿衣服啊!”
陈维舟把她手里的工具拿过来,“穿上,晚上冷。”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当了兵的缘故,声线沉稳许多,南羌心头一热,“冷个屁,树叶都热得冒火了。”
陈维舟笑着舔舔嘴皮,低头拧螺丝。
十分钟过去,车还是打不燃,南羌越等越焦急:“陈维舟你会不会啊。”
陈维舟拿着扳手挠挠脑袋,“要不,你打抢险电话吧。”
“......你不早说!”南羌不知道抢险电话,在朋友圈里问朋友。
陈维舟看不下去了,“哎你不会不知道吧。”
南羌理直气壮:“不知道啊。”
陈维舟掏出自己的手机麻溜打电话,安排好一切,妥妥当当。
等待救援的途中,陈维舟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矿泉水。
南羌嘟嘴,不接。
陈维舟把瓶盖拧开了给她。
南羌想了想,还是接了。
陈维舟:“你说谁还像我这么惯着你。”
南羌:“那可太多了。”
陈维舟跟南羌靠在车头,无意地问:“你过得好吗?”
南羌眼神杀过去,“非常好。太好了。”
陈维舟低头笑,“知道,大网红了。”
南羌摊开手,“你把咱俩打赌的钱还给我,你明明赌输了。他俩好着呢。”
陈维舟看着她细长的手指,“请你吃大餐行不行?”
南羌:“那就是我的钱,什么叫你请!”
陈维舟在微信里给她转了红包,“啧现在一点都不好骗了。”
南羌瞥一眼红包没有点开,“对你尤其得警惕。”
陈维舟笑着摇摇头。
南羌咬着瓶口,忽然问:“陈维舟,你还单着吗?”
陈维舟收敛了表情,“嗯。”
南羌戏谑:“哈哈,你看吧,也就我小时候的眼光那么不行。”
当晚最后一首歌,乐队在唱刘若英的《后来》。
旋律加了混响,鼓点震震,敲进人的心里,听得人眼眶发红。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陈维舟认真看着她,“羌羌。”
南羌低头刷手机,假装没听见,陈维舟不说了,也没走。
等了半小时,拖车终于到了,南羌问了相关事项。
出巷子口,她的高跟鞋崴了一下。
陈维舟牵住了南羌,然后一直牵着,她没有挣开。
-
临近午夜,陆启樾开车,姜倪孜盖着他的外套在副驾驶睡着。
车穿过长长的隧道。
后来。后来。
真正爱你的人,不止惊艳你的十七岁,也会出现在你的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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