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京城下了三日大雪。
林府后院的小跨院里,寒风像刀子一样往窗缝里钻。
林晚棠裹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蹲在灶台前给炭盆里添炭。她指尖冻得通红,却动作极稳,像在拆一枚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
她穿来已经整整七天了。
七天前,她还是S市刑侦支队最年轻的二级警督,正在审一个连环碎尸案的嫌疑人;七天后,她成了大燕朝户部尚书林家最不起眼的庶女,还是个刚被未婚夫当众退婚的倒霉鬼。
原主也叫林晚棠,性格软弱,嫁妆被嫡母克扣,婚事被嫡姐抢走,最后被许给了一个瘸了腿、瞎了眼、还克妻的靖安王冲喜。听说前两任王妃,一个吊死在喜房,一个投湖自尽。
林晚棠把炭盆盖好,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啧”了一声。
克妻?
那得看克的是谁。
“四妹妹!四妹妹你在不在?!”
院门外传来尖细的嗓音,是林府的大丫鬟翠儿,嫡母身边的传话筒。
林晚棠掀帘出去,冷风扑面,雪粒打在脸上生疼。
翠儿披着大红羽缎斗篷,鼻尖冻得通红,却掩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老夫人有请,四姑娘快去前厅吧,圣旨到了!”
圣旨?
林晚棠挑了挑眉,脑子里迅速把原主的记忆过了一遍:
林家虽是商户出身,却因祖上出过一个贵妃,勉强算半个皇亲。户部尚书林大人更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按理说圣旨来得并不稀奇。
可偏偏是今天,原主被退婚的第三天。
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怯意:“圣旨……是、是为姐姐赐婚吗?”
翠儿“噗嗤”笑出声:“不是大姑娘,是你!快走吧,别让公公们久等!”
林晚棠垂下眼,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行,这开局够刺激。
前厅暖香扑鼻,炭火烧得旺,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嫡母赵氏端坐在主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角却藏不住得意。
嫡姐林晚晴一身玫瑰紫绣金裙,站在赵氏身侧,唇角微翘,像只吃饱了鱼的猫。
宣旨的是内廷掌事太监李公公,尖细的声音拖得老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靖安王萧庭渊,忠勇侯之后,然天妒英才,目不能视,腿患顽疾,至今未有子嗣。
朕心甚悯,特择良媛为王妃,以冲喜祈福。
林氏女晚棠,性情温婉,端庄贤淑,着即日起为靖安王妃,三日后过门,钦此!”
圣旨一下,前厅死寂三秒,随后“咚”的一声——
林晚棠手里的暖手炉砸在地上,碎了。
她像是吓傻了,脸色惨白,嘴唇发抖,扑通一声跪下去,声音带着哭腔:“民、女……民女不敢……靖安王他、他……”
李公公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林四姑娘这是喜极而泣啊?靖安王虽有残疾,可身份尊贵,多少高门千金挤破头都进不去呢!老夫人、林大人,可得好好谢谢皇上的恩典!”
林大人额头冒汗,连忙堆笑:“下官替小女谢主隆恩!”
赵氏笑得眼角纹都开了花,亲自搀起林晚棠,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棠儿,这是天大的福气!你莫要害怕,王爷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天子亲封的亲王……”
林晚棠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柳枝。
没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正无声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靖安王萧庭渊。
原主记忆里,这个名字代表着三个字:活不长。
三年前边关一战,靖安王率三千铁骑夜袭敌营,斩首五万,威名震天下。
回京途中却遭遇刺杀,中毒双目失明,双腿尽废,从此深居王府,不见外人。
坊间传言,他脾气暴戾,性情乖张,前两任王妃都是被他活活吓死、逼死。
林晚棠抹了把眼泪,心里冷笑:
刺杀?中毒?暴戾?
这剧本,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母亲……”她声音发颤,“女儿……女儿怕……”
赵氏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怕什么?进了王府,你就是正妃!王爷又瞎又瘸,还能把你怎样?只要你生下子嗣,将来王府还不都是你的?”
林晚晴掩唇轻笑,眼底满是嘲讽:
对啊,反正也活不过半年,死了正好给她铺路。
林晚棠“怯怯”地看了姐姐一眼,忽然福身行礼,声音软得像棉花:“那……就劳烦姐姐教我一些侍奉王爷的规矩吧,免得我笨手笨脚,惹王爷不喜……”
林晚晴笑容一僵。
赵氏却大喜:“还是晴儿懂事!来人,把四姑娘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就送去王府认门!”
……
当夜,林府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仿佛真要嫁嫡女。
小跨院里,却冷得像冰窖。
林晚棠坐在床沿,把原主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翻了出来:
一本《女诫》、两套旧衣裳、一对压箱底的银镯子,还有一张被退婚的婚书——上面“林晚晴”三个字被划掉,改成了“林晚棠”。
她把婚书点燃,看着火苗舔上那三个字,轻轻吹了口气。
“林晚晴,赵氏……”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等着。”
第二天一早,靖安王府的迎亲队伍就到了。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十里红妆。
只有一辆黑漆漆的马车,四匹黑马,十六名黑甲侍卫,连喜字都没贴一个。
领头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管家,姓徐。
他看了眼裹着大红盖头的林晚棠,语气平板:“四姑娘,上车吧。”
林府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啧啧,这就是去冲喜的林家四姑娘?”
“听说靖安王夜里会吃人……”
“活寡妇啊,可怜……”
林晚棠被搀上马车那一刻,忽然回头,隔着盖头“看”向人群。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无数道怜悯、嘲笑、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微微弯了弯唇角。
三年刑警生涯,她见过最残忍的凶案现场,也见过最肮脏的人心。
这点阵仗,连给她热身的资格都不配。
马车启动,轮子碾过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路无话。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到了。”徐管家声音依旧冷冰冰,“四姑娘,自己下来吧,王爷腿脚不便,不能亲自迎你。”
林晚棠掀开盖头一角,借着缝隙打量四周——
靖安王府,比想象中更大,也更冷。
黑瓦灰墙,高门深院,连守门的石狮子都蒙着一层雪霜。
府门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靖安王府。
匾额下的对联却是白纸黑字:
“福生无量天尊保佑,寿比南山不老松松。”
丧气得不能再丧气。
她被两个嬷嬷架着,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里走。
一路上,凡是遇见的下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仿佛在躲瘟神。
喜堂冷清得可怜。
没有宾客,没有乐队,只有一张高高在上的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身玄黑锦袍,墨发如瀑,用一根白玉簪束着。
肤色冷白,唇色却薄得近乎透明。
最惹眼的是蒙住双眼的雪白绸带,绸带下隐约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一道浅浅的疤痕。
他的双手放在膝上,指骨分明,骨节处却缠着厚厚的黑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
靖安王·萧庭渊。
传闻中那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活阎王。
此时此刻,他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听”什么。
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林晚棠被嬷嬷按着跪下。
“新人拜堂——”
没有司仪,只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喜堂里回荡。
“一拜天地——”
林晚棠弯下腰,红盖头下的嘴角却扬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二拜高堂——”
她又弯腰。
“夫妻对拜——”
她刚要起身,忽然感觉到一股极轻、极冷的气息贴近耳廓。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常年不见光线的哑,像砂纸磨过耳膜:
“本王……看不见,你怕什么?”
林晚棠膝盖一软,差点真跪下去。
不是怕,是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一瞬间,她几乎可以肯定——
这个男人,脉搏平稳,呼吸均匀,肩颈线条紧绷有力,
根本!不!瞎!
瞎子王爷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下一章洞房夜直接试探!刺激不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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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圣旨突至,庶女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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