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春?”
穆岁拜完正准备告辞,却耳尖,一瞬便捕捉到慈云大师的话,下意识问道,
“何为八春?”
“这是贫僧师兄临终之言。”他解释道,
慈云大师面上虽笑着,穆岁却分明能感受到他眼里那透着的隐痛,
许是为了安慰当初那个小小的少年,全寺悲痛之余,慈景师兄在圆寂前一个时辰,特意喊来尚且年幼的大皇子殿下,说了这样两句话。
“每个人对事物的看法并不相通,何况八春,但慈景师兄曾与我说过,这春的含义。”
“春的含义?”穆岁重复道。
“是啊,春的含义。”慈云大师点头道,
“世人常云,逢春,春生,皆是美好之词,是世人的祝愿,万物复苏之气节,最像人生,总怀揣着朝气,却也最磨人气,那经历过的酷夏,凉秋,残冬,气节轮换,离别、苦痛、怀疑,爱恨贪嗔痴……如春日破土的新芽,历经一切才能迎来那仅仅一个,真正的春天。”
“所以穆施主,也别太执着,随心便好。”慈云大师双手合十,规劝道
出家人一向会谈大论,穆岁打耳一听,没放心上。
或许真的如世人所说一切皆有定数,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是早就定好的人生,想来一个都躲不掉,一个也不能跑,但她偏偏不信命,也不高尚,
她一定要为这世界上的不平,为父母族人讨个公道!让恶人受苦受磨难,才能让他们为对不住的所有人赎罪!
“喵呜~”一声绵软猫叫,忽然从前方传来,打断二人的对话。
突闻猫叫,穆岁下意识探脑袋向前看,
便见着那小家伙——一只纯白色小猫伸着懒腰从佛像后慢悠悠走出。
是小猫。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有猫。
不过只惊讶一瞬,理智便回了笼,
也不奇怪了,相比于其他地方,在寺庙里的小动物更容易存活,有猫也正常。
那小白猫睁着睡眼惺忪的小眼睛,摇晃着小身体,迈着小步,径直朝穆岁走来。
看得穆岁心软软。
上前两步,抱起它入怀。
穆岁很喜爱毛茸茸的小动物,只是原先工作繁忙,她还担不起照顾小动物的责任,所以一直都没有养宠物。
“此狸奴放养于寺庙,平日里并无人特地饲养,若穆施主喜爱,那便带回去吧。”慈云大师在一旁说道。
原先的那个世界她就不方便养宠物,现在在这里她更是如浮萍,连安家之处也无,怕是不能好好养它。
她给不了它一个家。
穆岁神色黯淡,有些失落,
伸手挠了挠小白猫的下巴。
“既是相遇,便是有缘,穆施主可以先带回去,若哪日离开不便带它,可再交于贫僧。”慈云大师看出穆岁的喜爱和犹豫,宽慰道。
闻言,穆岁扬起笑容,灿烂如春光。
“那谢谢慈云大师了!”
“穆施主不必言谢。”
由此,穆岁带回来了一只小白猫。
取名小穗。
直至夜晚,边商序回来了,他此次去边营带上了药油,准备多呆几日,原以为只要有药油在,便可缓解,却也不知是否是手法问题,未曾想试了几人,都缓解不了,烦躁加疼痛隐隐和没治疗前堪提并论。
但军营事务繁多,边商序一直硬扛到现在,头疾似乎又开始有发作的迹象。
他面色不愉,一手握着药,一手敲响穆岁厢房门,
“叩叩。”
“来啦。”穆岁听到动静,应了一声。
拍了拍给小穗喂食的手,站起身,前去开门。
“吱嘎”一声——
木门打开。
“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穆岁下意识问道。
问完的下一秒,穆岁就反应过来。
其实她从早上就开始担心,药油离了按摩穴位的手法,是否疗效还会那么好。
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于是,她问,
“是头疾又犯了吗?今日药油效果不好?”
“嗯。”边商序应了一声。
穆岁见边商序手上拿着药油,侧过身,“那殿下进来吧,我给你按一下。”
边商序眼皮一跳。
进来?
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介女子让他进她的闺房?
要是遇到非君子之人,有多危险,她不知道吗?
荒谬!
“殿下今日头疼得很重?”
见他脸色还如进门前那般冷峻,穆岁忍不住问道。
边商序闭目,冷着脸,应了一声,
“嗯。”
罢了,左右与他无关。
“那现下可好些了?”穆岁又问。
男人眼睫如鸦羽,微颤几下,睁开眼,
“嗯。”
“明日早些治疗,再看看效果。”
他压下一口气,
“嗯。”
“如果明日试了还不行,后日就要换药方了……”
说着,穆岁手下一顿,
只因边商序突然偏头,打断她按穴的动作,
“穆岁。”他昂头,眉骨如剑,锐利严肃。
这是边商序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穆岁微怔过后,有些不太自在,“嗯?”
“日后不可再让男子进你厢房。”
她父母早逝,又年岁尚幼,不懂男女大防也属情有可原。
但他算她半个长辈,不可袖手旁观。
“ ?”
不是他头疼来找她的吗?
见她不说话,边商序偏头又说:“此举对正常男子来说,颇有暗示意味。”
说到这,他蹙眉,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严厉和道不明的情绪。
“略显轻浮。”
闻言,穆岁一愣。
感情她半夜不睡觉让他进屋治疗还是她的错了?
她轻浮?
穆岁差点气笑。
见她脸色不对,边商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一只纯白色的小狸奴,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从幕帘后走出,嘴里喵喵叫着。
边商序脸色微变,“这是什么?”
穆岁还沉浸在刚刚的话题里,语气淡淡道:“猫啊。”
但人在他人屋檐下,
穆岁似乎怕他不同意似的,又多说一句,
“今天慈云大师抱给我养的,它有名字,叫小穗。”
边商序脸色难看,已无心再听她说些什么,
起身抬脚就走。
“诶?殿下好了?”穆岁追出来两步,探着头,在他后头唤着,
可怜得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边商序不答,只留背影。
“没礼貌。”等他完全走出屋外,穆岁暗自腹诽道,
她都没生气呢,他走个什么劲?
真是伴君如伴虎,好阴晴不定的一个人。
穆岁也不理他,径直回屋,给小穗安排今晚睡觉的小窝。
翌日,早就过了治疗的时辰,一直到午时都没接到大皇子的传唤。
没道理啊,昨晚才这么点时间,能让他到现在都不疼?
穆岁抱着小穗在后寺院透气,边走边想。
直至几片桃花花瓣从树枝处落下轻轻擦过穆岁的侧脸,
风声簌簌,
她仰头,
是桃花开了。
不知不觉中也已在菩提寺度过了一段时日。
小穗伸着小爪子扒拉玩弄着落在自己毛发上的粉色花瓣。
见状穆岁把小穗放下来,让它自己玩一会。
空气里是桃花独有的花香,耳边只有风声和小穗玩得起劲的声音,穆岁低头看它,目光温柔。
忽然,一声女生的叫唤,惊得它浑身一颤,抬头看向穆岁的小小眼睛里净是惊吓和无措。
“好啊,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人,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前些日子才听过的熟悉声音,引得穆岁侧目。
果然是她。
不远处站在穆岁对面一袭天青纱的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刚刚碰过面的长平县主。
“怎么?有胆住我表哥身边,却没胆见我?”她叫嚷道。
今日,孟青蓝特地抽空出来会会这居心叵测的狐医女,没想到居然落了个空。
定是这女子躲着不敢相见!
幸得她没有放弃,绕了这寺庙大半圈才终于让她找到。
穆岁并不生气,反而笑答:“长平县主找民女可是有事?”
看来这女子知道她的名号,
那就好办了。
孟青蓝微微昂头,走到穆岁面前。
她今日的装扮珠钗众多,与衣服颜色相配,远远瞧着倒像个骄傲蛮横的小孔雀走过来。
穆岁目光落到孟青蓝头上那酷似孔雀羽翎的发钗上,忍俊不禁。
孟青蓝也注意到穆岁的眼光,
“你笑什么?”孟青蓝气恼道。
她什么意思?
是这翎钗不配今日的服饰?
难道真如红梅嬷嬷她们所说,她应该穿得素雅些?
“没什么,只是觉得县主今日的衣裳很可爱。”她笑答。
“真的?”
“你就不觉得太过艳丽?”孟青蓝睁着大眼睛,似不可思议问道。
“真的。”
“今日这身装扮很衬县主,换旁人穿还真不一定如县主般合适。”
穆岁没有敷衍,如实回她。
穆岁也没说假话,长平县主今日这身衣衫和配饰虽艳丽些,但一看就精心搭配过,衬得她略婴儿肥的小脸越发白皙俏丽,
“哼,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允许你出现在表哥身边。”话虽这么说着,但孟青蓝的嘴角却不自觉微扬。
她就说吧,她这样年轻貌美,干什么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裳。
“那我问你,我穿这身衣裳是不是要比你穿好看?”孟青蓝问她,语气里不自主的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气。
“这是自然,我鲜少穿这类衣衫,定是比不过县主的。”穆岁笑道。
穆岁因要常采草药,衣裳颜色太过招摇,更容易引来蛇虫,所以她的大多数衣衫皆是素色为主,她也更爱素色。
往前的日子里,边商序送来的衣裳太过明艳,穆岁嫌影响干活,挑了些还算素净的穿,时间久了,那边大抵是知道了她的偏好,再没出现过那些过于艳丽的衣裳。
穆岁都想象不出来自己穿长平县主这一身的样子,
但看着孟青蓝这被爱包裹长大才能特殊拥有的娇憨,如此明媚。
她自是比不过的。
“算你识相。”孟青蓝喜不自禁,微微昂头道。
孟青蓝还想再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裙摆下,正杵在她的脚边蹭她,毛茸茸的,热乎乎的。
瞬间吓得孟青蓝鸡皮疙瘩直起,也不顾仪态,迅速跳远,并尖叫道:“啊!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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