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看什么?”
蓝谙坐在车后座一角,存在感极低,冷不丁出声,车子的方向盘没握稳,导致车偏移了一下,又被立刻扶正。
司机激起一层冷汗,连忙和陆海也道歉。
陆海也看着方向盘,最终没说话,扭头和蓝谙解释。
他因为天生鬼瞳,心中藏鬼,知道蓝谙这个身份的怪异之处,因此能注意到蓝谙在光下和黑暗里的细微变化。
完全一样的装扮,五官明暗纵深的程度完全不同。
“他身体很弱。”陆海也开口。
蓝谙眯起眼看向司机。她不认为刚才司机分神完全是受她这只鬼的影响,在来之前司机应该接触过别的,所以才会因为她在车上霉运降临。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蓝谙一眼,握紧方向盘不敢再分心。
“是意外,”陆海也见蓝谙视线没移动,笑有些僵硬,看向老头眼神询问。
蓝谙没有就此放过,“什么意思?今晚到底是谁找老头?”
车里忽然安静,几秒过后,
“是我,”陆海也揽过去,“我爷爷新得了个宝贝,请贾良大师回去看看。这位,”他指着司机,“是当时请那个东西同行的人之一。”
“目前还没有出什么岔子,但是,”
陆海也的眼睛里堆积着青雾,光划过,视觉上仿佛瞳孔部分有一个缺口。
“我能看到它。”
这种眼睛是天生的,和后天被鬼冲撞能看到异物还是不一样。
蓝谙大概了解,松懈下来靠向座椅,“老头,这种事你自己去处理就行了,何必叫上我。”
“嗯——”老头假寐,听到问话开始装傻,“啊,这个嘛,多一个人不多。”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车行驶上盘山公路。
“这里是我爷爷前几年买下的一处住宅,据说是位于某条山线的顶端,聚龙气。”
到了目的地,陆海也亲自给蓝谙拉开车门。蓝谙没有动,看向那处庭院,眼中晦暗不明。
贾良这个老头看起来非常财迷,但是最喜欢多管闲事。相比起来,蓝谙才是更功利的那一个。
无他,她一只鬼,管不了人之间的交易。
譬如之前,老头出于好心给一个年轻人解除业障,结果年轻人非但不会给报酬,他们俩还破坏了年轻人和制作法器的师傅共同请来的东西,搞得那个师傅反过来抓她蓝谙。
白天蹲点捉摸着怎么报复她,晚上变着法儿降服她,她又不能直接将其杀了,被逼无奈只能逃到另一个城市。
眼下这趟,陆家老爷子并没有请人过来。如果人家有别的目的没有实现,断了别人的财路,最后可能又惹上无穷的麻烦。
“蓝谙,来都来了,下去看看。”老头将墨镜拿下挂在脖子上,苦口婆心劝说。
蓝谙抱着手臂挪下去,观察住宅,别墅顶端诡雾笼罩;从正堂看向屋里,屋顶修得很高却仍能感觉到气压低。
这聚得哪是龙气,都变成鬼气了。
“先吃饭先吃饭。”陆海也招呼起来,“蓝谙学姐?”
蓝谙观察着房屋的构造,“请的东西呢?”
“在最里面,我爷爷的房间里,”蓝谙没走两步停下,陆海也继续说,“今天有点晚了,老爷子已经休息了。而且,”
话没说完,蓝谙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法器还没制作完成,最后怎么解决,陆老爷子和背后师傅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要搞清楚才能动手。
蓝谙周身的气压变低。这个活儿并不好,牵扯的未知利益太多。
“我已经让辛姨收拾出客房,先休息一晚,一切明天再说。”
老头刚塞了一嘴菜,见蓝谙往外走忙扔下筷子,把蓝谙拉到角落,“待一晚看看情况。”
“主要陆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不行,真遇到事,被吓狠了人可能一下就醒不过来了。”
蓝谙仍往外抽胳膊,被死死固定住。背着陆海也,老头在身前比了个“2”,“陆家这个小子好说话,钱不用担心。目前已经给了定金,等结束会给双倍的钱。季风他们两个去办别的差事,一时回不来,这才找你,”
充数。
合着是把陆小少爷当冤大头。
蓝谙看见老头的手指,想问具体金额,老头立刻抽身,一脸高深莫测返回东厢吃饭了。
“吃得完吗?”蓝谙吐槽。
东厢中间放着一张八仙大桌,老头兴致上来了拉着陆海也开始说瞎话忽悠。
“您好,蓝小姐,”辛姨原本想引蓝谙去东厢吃饭,
“不用了,已经用过晚饭了。”
“唉等会儿,蓝谙,喝点,”老头两杯酒下肚,开始兴奋起来,伸着指头在桌上指挥着。
一杯下去辣得呲牙,“好酒。”
蓝谙尝了半口,口感绵柔,对老头夸张的表现嗤之以鼻,“没吃过好东西。”
濒临午夜,蓝谙在客房里待了一会儿,看到房间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客人”,悄悄走出门。
穿过回廊,指尖虚空点上一个有些年代的戏鸟屏风。又走了两步转过弯,透过光看到陆海也在露台上打电话。
“在这儿,是,知道了。”
……
蓝谙移出屏风,没出声,观察着房子周边水渠外围的野鬼,被这个房子聚气,一同引到这个地方。
“好,知道。”陆海也拿着手机转身,看到蓝谙的身影吓了个激灵,反应强烈吸引那些野鬼堆积起来往前推搡。
蓝谙研究摆件的动作停下,目光越过他投映到对面的房子玻璃上。
“我以为你早就看到我了。”
陆海也的反应也有些怪。随时可能出现的鬼怪对他来说应该已经习惯了,可还是对她表现出来……
“惊吓”。
并且他惊讶的时间过于长。
“抱歉,听到你讲电话。”蓝谙语气平平,不那么走心地道歉。
陆海也快速调整表情,拿手机的手握紧,“蓝谙学姐,是有什么事吗?”
蓝谙小幅度摇头,犹豫了两秒另起话题,“你的眼睛能看到它们,这个房子,待得很痛苦吧?”
陆海也笑得苦哈哈,“都习惯了。”
习惯,蓝谙喃喃,点头,琢磨着如何开口。
“那你对遇到的鬼,一般是什么看法?”
陆海也奇怪蓝谙的问法,依然回,“互不打扰,各行其道呗。”
蓝谙陷在某种回忆里,神色认真,“如果那只鬼死状并不狼狈,看起来也,不可怕?”
“你是想说外表看起来好看的鬼?”陆海也思索,“鬼就是鬼,人遇到身体是会难受的。”
更何况,目光对上蓝谙,再好看的鬼也没有不可怕的……
“鬼”这个概念对人来说忽视不了。
“如果有人对鬼起了贪欲?”
“那是色痞吧。”对方脱口而出。
而且是经虫上脑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那种。
陆海也说完空气静滞了一瞬。
她并没有说是哪种贪欲。
蓝谙视线聚焦,陆海也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对方手机页面上是个未知号码,一直接听着,没有说话。
“这样啊。”蓝谙挑眉,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对方手机。
在陆海也按下按键之前对面先一步挂断了。
“你家里除了你爷爷,其他人呢?”
陆海也长叹一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他人受不了老爷子神神叨叨,不愿意和他住在一起。原本我也不在这里住,但是只有我能看到房子里的东西。”
“而且他那天带回来的玩意,”
“是什么?”
陆海也摇头,“给他东西的那个人我还没见到。那东西是你之前见过的司机,和老爷子一块去拿过来的。我见的时候已经是用红布里三层外三层包着,带回来后老爷子直接拿回他自己房间。”
“原本我看那个东西只是觉得怪,直到这两天司机总遇到怪事。”
不用说蓝谙也能猜到,被东西冲撞人的运气会直线下降。
“我有些担心,所以提前请你们过来。”
蓝谙对别的没反应,抓住重点,“你给老头开价多少?”
“咳咳——”夸张的咳嗽声忽然在客厅响起来。
陆海也转身,“贾大师怎么也起来了?”
老头晃悠到客厅,
“不要只喊个‘姓’啊。”
“大师。”
蓝谙看了老头一眼,没好气地回自己房间。
*
今夜蓝谙左眼皮总跳,单手压着眉骨假酣,漂亮的指节若有似无挡住了光线。
她大多数时候尝不出味道闻不出气味,但今夜喝了点酒,酒精会挥发氤氲出醉醺醺的状态,给她仿佛能闻到酒香的错觉。
照在眼皮上的灯光忽然变得柔和,蓝谙感受到,用力眨眼。
眼前光影重合,轮廓收缩逐渐清晰,越来越清晰,忽然惊觉。
空间迅速缩小,蓝谙原本警觉的姿态卸力,一睁眼再次坐在了沈青哲那个旧屋子的迷你沙发上。
又回到了这里。
蓝谙脸上带着不解,她以为会被陆家别墅里的东西引入梦境,没想到又回到了这里。
从沙发上赤脚走下来,回忆上次的情况,是沈青哲在做梦,自己才被引到他的梦境里。
一模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蓝谙将目光对准床上的人。
她上次回去琢磨了一下大概可以理解,这个梦境有两重。既然存在这个梦境里,另一重梦也与她直接相关,可以感受到。
很奇怪的是,沈青哲梦里的蓝谙,就是她原本的样子,更偏向鬼气森森的状态,发丝尾端滴着水,靠近就会觉得难受。
蓝谙冷着脸眉毛皱作一团,但是再可怕的表情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会逐渐弱化。也可能是梦的原因,让女鬼在他的梦里的攻击性减弱。
河滩的水顺着些许凌乱的发丝滴在沈青哲手臂上,逼起一层鸡皮疙瘩,可也是因为在梦里,胆子成倍地增长。
为了点**,任何恐惧都可以往后排。
蓝谙轻微侧脸,避开逐渐靠近的吻。
温热落在脸颊,气息喷薄,也或者说整个热源,都乐此不疲地向她烘着热气,昭示着存在感。
蓝谙拳头握紧,罕见地像个入定的老僧,身体后撤,不动声色地观察。
里面那重梦境也没有解开幻象的法器。
蓝谙抿紧嘴咬住下嘴唇,一脸严肃地僵着。
只有个清新装纯的“妖艳”货。
涉及到某些事情,也不社恐了,心里也不怕鬼了,木讷单纯的性格也不复存在了。
眼睛一闭是无论如何也要缠上来的。
手随意抵着,掌心下,腰腹有一层薄肌,纹理跳动,沿着血管向蓝谙传递着无形地张力。
“什么鬼?”
正准备抽手被沈青哲拽住胳膊,虚虚地往他心口拦。
血管的跳动更清晰了。
蓝谙刻意忽略别的,只关注着表明生命迹象的部分。
指尖表面带着湿意,划过皮肤带起一阵凉丝丝的感觉。沈青哲克制颤抖,顺势后移侧倒下去。
这么茶,还没说出口,蓝谙脑中“冷静”的那根弦蓦地断了,一切吐槽止住,完全被眼前的风光吸引。
因为触碰而撩起的衣服,卡在蓝谙的手腕和沈青哲的下巴之间。
蓝谙深吸一口气,指尖陷落下去。
其余四肢也瞬间被水状的阴影淹没。
沈青哲忽然从梦中梦醒过来,仿佛溺毙的人攀上浮木大口喘着气。
他的胳膊抱着蓝谙的肩膀,气息平稳看清楚了,吓得飞速松手向后倒。
米黄色灯光在一点点变化,蓝谙知道沈青哲正逐渐从梦中醒过来。
她跨坐在沈青哲腰腹,固定着对方上半身动弹不得。
这是沈青哲浅层的梦境,意识正慢慢清晰。在蓝谙靠近时,恐惧地撤着脖子,可是后面就是床板,在对方距离只有存息之间时脖子歪向一侧。
明明脸上超级恐惧,眼睛紧闭,却也不挣扎,觉察到对方没动作了,颤抖幅度缩小,缓缓睁眼,视线聚焦在紧握着他胳膊的那双手。
指节纤细,如同钳子,可以轻而易举在他胳膊上留下三道红痕。
蓝谙按上他的嘴唇将人掰过来,热气在手指上落下痕迹,不需要她动作那张嘴就可以轻而易举打开,濡湿手指,陷入阴影隐藏起半截。
心中意动,蓝谙微抬下巴,梗着脖子坐起来,抽出对方衣服下摆放在沈青哲嘴边。
沈青哲对身体的实感又多了几分。
那双冰凉的手在皮肤上游走,停在哪个位置,也异常清晰。
这算是遇到鬼压床了,沈青哲有一个浅浅的认知,却根本动不了,最重要的是他脑子里有一根弦告诉他不用挣扎。
他迫切地想咬住东西,可是自己衣服的布料怎么也咬不住。腿上也逐渐被冰凉的,湿湿嗒嗒的触手漫过,卷上。想屈膝,失重感让他用不上力,踩不到实处。
沈青哲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上半身想起来被巨力压回去,挣扎得越厉害压得越重。
触手压过的地方出现此起彼伏的凹陷,沈青哲像个丧失意识的玩偶任由操控,直到触手卷上脖子,仰起头寻找氧气的存在。
恐惧达到顶点。
沈青哲瞬间从梦中惊醒。
出租屋里干燥整洁,秋天的夜晚带起几缕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吹散他后颈的薄汗。回到现实,沈青哲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悬着的心逐渐回落,这才有空观察周围的环境。
窗户被窗纱掩着留了个小口,整个窗帘被吹起,沈青哲看过去时正悠悠落下来。
冥冥之中感觉到,沈青哲鬼使神差地从床上跌下来,移动到窗边,拽住窗帘一把扽开,窗户上赫然留着一个雾气凝结成的手印。
沈青哲条件反射后退绊倒在床边,低头间也注意到了身体不正常的反应。
天快亮了,沈青哲坐在地板上回神,一边等着梦里某些缘故带来的,身上的反应消下去。
良久,他用手往后捋了下头发,心里留有后怕,腿软地起身,跌跌撞撞走向卫生间。用水胡乱洗了把脸,心才彻底安定下来,安慰自己,
只是遇到了鬼压床。
不经意抬头——
镜子一角,也实实在在出现一个红色的手掌,颜色发黑有些年份的样子。
沈青哲肾上腺素飙升瞬间跌坐在地上。
蓝谙从沈青哲家出来,没多久天就开始亮了。一边嘟囔着“吓不死你”,一边心中的郁气越积越多。走在半道忽然开始后悔,将街边的石子踢入下水道。
昨晚喝了点酒,让她不止在陆家话多了起来,后面遇到沈青哲又做得有点过分。
正暗自懊恼之际,接到老头的电话,
“蓝谙,你在哪?”
“出事了?”
“还没,有些事需要你……”
蓝谙想到了别的,脸色凝重打断对方的话,“出事了再叫我也来得及……”
没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喂,喂……”
老头放下手机,看向陆海也,解释,“她藏在了屋里的某个位置。”
陆海也想起来蓝谙的身份,点头,“可以理解。”
跟着老头去各个屋角包符纸。
蓝谙站在街边,念叨着自己刚闯下的祸在风中凌乱。听到世界一点一点出现喧嚣,蓝谙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朱砂戴在手腕上,又恢复成那副更有人情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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