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微抿着唇，对再三挽留的爷爷奶奶招招手，坐上了回家的车。
红旗车在黑夜里奔驰，车内陷入骇人的寂静，男孩坐在后座角落，抱着书包，后背微微弯曲，书包与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一旁的女人，胸口起伏明显，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额头的青筋根根分明。
“谢主任，到了。”前面开车的男人将车停到小区楼下，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女人说。
女人下了车，后排的男孩依旧有些呆滞地坐在后座，听到男人的再次提醒后，对着男人微微点头，也抱着书包下了车。
先到家一步的男人正在书房打着电话，女人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男孩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伸出去的敲门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小衍？没带钥匙吗？怎么在这蹲着？”
男孩慢慢站起身来：“赵爷爷......”
话还未说完，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打开，女人探出身，对着邻居勉强地笑了笑：“赵叔，出门扔垃圾啊。”
边说边伸出手拽住男孩的手臂，将他往屋里带。
男孩被拽得踉跄，站不稳摔到鞋柜上，吃痛地捂着手臂。
女人跟老人客气几句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看都没看男孩一眼，又重新回到了沙发上。
男孩站在门口，习以为常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抓住书包背带的手有些颤抖。
“站在门口干什么！当门神啊！赶紧给我回房间去！”
女人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得男孩浑身一颤。
沉重的书包将他的背压得更弯了，半晌后，慢慢挪着脚步，朝房间走去。
男孩长长的睫毛微颤，眼睛里盛满忐忑与恐惧，抱着书包，贴着房门，慢慢蹲下了身。
“又在吵什么？！没听见我在打电话吗？”男人咬牙切齿的低斥声从书房门口传来。
“哎哎，刘书记，您说您说，是是是......”男人略弯着腰，对着电话那头毕恭毕敬。
女人猩红的双眼盯着男人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冲上前去，一把夺过男人的手机。
“啪”的一声，手机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男人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大声怒吼：“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被你们一家逼疯的！”女人同样怒视瞪着男人，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今天在饭桌上，你弟他们一家是什么意思！啊！故意往我心口上插刀子是不是！故意不让我好过是不是！”不知想到什么，女人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嘴唇，手指指着心脏，声音带着悲痛的哭腔。
男人捋了捋头发，烦躁地来回踱步，突然大声“艹”了一声，一拳打在墙壁上：“有意思吗？我问你有意思吗？谢琳！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一些破事！不想过，明天就离！你给我滚回福州去！”
“离！明天就离！秦朗川，明天谁不离谁孙子！”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泪，突然大笑起来，“破事？哈哈哈......破事！你竟然把盈盈的死当成一件破事！她才刚离开我们五年......”
“他们什么时候提盈盈了！！”听到那个名字，男人瞬间提高了音量。
“那他们提秦衍的生日干什么！！！”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门后的男孩双耳通鸣，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全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
而门外的两人都一副恨死对方的样子，四目相瞪，咬牙切齿，恨不得硬生生地从对方身上撕下来一块肉。将当年塞纳河边的海誓山盟，生死相许全都衬托成一场笑话。
撕心裂肺的争吵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哔哩啪啦的摔打声。
男人忍无可忍，猛地一挥手，书桌上的所有东西瞬间被一扫而空，文件散落一地，“砰”的一声，花瓶砸在墙上，迸发的碎片向四周飞去。
女人冷哼一声，一脚将垃圾桶踢翻，冷眼旁观着男人的狂怒。
男人又高高举起一旁的电脑，突然意识到什么，在离手的前一秒，又将它放回了桌子上。
“摔啊，怎么不摔了。”女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男人双眼猩红，眼球愤怒地凸起，刹那间，一个烟灰缸落在女人脚边，玻璃碎片瞬间划破女人的脚腕。
看着那鲜红的血渍，男人有些愣住了，手跟着抬了起来。
下一秒，响亮的巴掌声在书房内响起。
男人呆滞地捂着脸，扭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紧接着，手臂被高高仰起：“你......”
女人抱着手臂，仰着头冷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瞪着双眼，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凶狠地盯着女人，呼吸沉重几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收了回去。
女人拿起刚刚那台电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瞬间被摔得稀碎。
两个人都彻底失去了理智，怒火将一切点燃，战火也从书房烧到了客厅，蔓延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烧到了男孩房间门口......
“啪”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又迅速被反弹回来。
床角处，裹成一团的被子猛地一颤。
还没来得及探出头，就被拖下床去。
男孩被一路跌跌撞撞地拽到客厅，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碎的东西。
这似乎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人间烈狱。
巨大恐惧使男孩腿软地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如同一摊泥，瘫软坐在地板上，玻璃碎片深深地扎进膝盖，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流了一地板。
高大的男人和女人站在他面前，遮住了天花板的灯光，在他面前投下深渊般的阴影，他抬起头看着他们，却始终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在这给我跪着，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的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错？
我错在哪？
男孩脑子昏沉地跪在地上，看着那两张怒气冲冲，布满狰狞的脸。
我错在哪？！
错在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错在没有早点去死！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
......
放屁！
我没错！
我没错！！
是你们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要错也是错在你们！
错在你们！
在你们！！
撕心裂肺的怒吼引起一阵灵魂上的轰鸣！
磅礴的大雨冲刷着曾经深刻心底的疤痕！
......
天旋地转间，男孩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失重感席卷而来，后脑勺处传来一阵剧痛。
鲜血淋漓，将后背的衣服浸透。
仅存的光亮在一点点消失，沉重的眼皮慢慢垂下。
直到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前方出口处，微量的光中，男孩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到了虎口处那条陈年的伤疤。
冉冉......
秦衍！
冉冉......
秦衍！！
冉......冉......
秦衍！！！
在绝望的呐喊声中，那微弱的光圈再次出现，扩大，越来越亮，直到照亮他整个世界。
遍体鳞伤的秦衍愣神地站在原地，突然拼尽全力朝前方光明的出口奔跑。
......
眼前出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冉冉......”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秦衍，慢慢伸出手，轻柔地擦掉姜冉脸上的眼泪。
“乖，别哭......”
姜冉扑进秦衍怀里，滴落在脖颈的眼泪在他心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洞。
“你要吓死我了......”姜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残存着未消退的绝望和恐惧，双手紧紧地搂着秦衍的脖子，好像一松手面前的男人就随着风一起消散了。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房间内的其他人看着面前的一幕，都识趣地慢慢退了出去。
——
“梁医生，秦衍他真的没事了吗？不需要再输个液什么的吗？”姜冉跟在梁正昌身后，语气中带着着急。
梁正昌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秦衍。
目光跟随在某位女士的身上，面容虽略带些憔悴，但眉眼间的笑藏都藏不住。
“我看他好得很。”梁正昌对着姜冉说。
他轻咳一声，对着姜冉使了个眼神，二人来到门外。
“这次治疗结果很不错，远远超过我们一开始的预期，但是还不够......”
“那......那还需要几次疗程？”
姜冉想起刚才病床上的秦衍：浑身抽搐，心率爆表，脸上没有一丁点血色，再晚一点，梁正昌都已经准备上强制手段了。
姜冉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梁正昌沉思片刻后说：“目前还不能确定，要看下一次的治疗结果。”
指甲掐进肉里，姜冉咬紧下嘴唇，片刻后，点了点头。
送走梁正昌，姜冉站在门口，长呼一口气，笑着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内，秦衍早已收拾好东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见姜冉回来，他走上前，牵住姜冉的手。
“走吧，不是还要去妈家吃饭嘛。”
秦衍低头，亲了亲姜冉的嘴角。
姜冉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
终于，把这一章憋出来了……
头都要秃了……
下本，下本我一定写细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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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酸甜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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