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医生,陈长礼坐到她旁边,他认为自己应该道个歉,这样徐佑就会原谅他,跟他说话,但他拉不下脸,低下头一言不发,一个名为大男子主义的幽灵在他脑海中盘旋。
陈长信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观察他们,室内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你......”陈长礼率先打破沉默,“你以后别跟他联系,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就这样?陈长信挑了挑眉,对弟弟的行为感到诧异。
徐佑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没说话,又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微不可察的气,点点头。
算了,跟个疯子计较什么。
陈长礼坐在旁边也不肯走,他知道这两人清清白白,可当他看见徐佑跟他说话,他受不了,回家路上他还能控制住情绪,但一回到家,尤其是看到那张脸,他就控制不住。
你为什么不再解释一下呢?
他伸出手,想摸摸徐佑的脸,见到对方黑着脸侧过头,他顺势摸了把自己头发尴尬一笑。
陈长信始终一言不发,换做自己现在徐佑哪还能坐着,他希望弟弟给徐佑一点教训,结果对方只是窝窝囊囊缩回手,觉得好气又好笑。
弟弟三岁后母亲的精神状态愈发日下,父亲全身心都扑在她身上,弟弟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现在居然连如何和情人相处都不会,陈长信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能力,
算了,陈长信抛下句:“你看着她,我去趟办公室。”他没空玩哄人游戏,徐佑活着就行,难道这孩子还能反了天不成?
陈长信离开后,房间只剩他们,陈长礼问她想吃什么,徐佑抿着唇,神色恹恹,她没胃口。
见她不搭理自己,陈长礼干脆自顾自说起来,说自己今天应该请假陪徐佑逛逛,但是银行有事实在走不开,又问徐佑今天去了哪。
末了他干脆试探性问她还想不想出去,话音刚落,陈长礼又后悔了,他希望徐佑永远别出陈家的门,这样她的亲人、朋友、伴侣都是他,无论怎么排陈长礼都是第一,哪怕他哥也只能短暂路过,徐佑的世界有他就够了。
作为回报,陈长礼此生永远只爱她一人,徐佑可是完完整整独占了他,从精神到□□,从青年到老年,陈长礼光是想想都激动得头皮发麻,放佛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
徐佑仰头长吁一口气,开口道:“陈长礼。”
男人回过神:“嗯!?”
“我认为你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躁郁症或其他,总之你应该找医生。”
“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既没有抑郁,也从未想过自杀”
“你需要接受治疗,我是真心实意建议你这样做。”她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锁骨上方还有他不久前留下的牙印,看上去真欠——
陈长礼笑了笑,止住往下想的念头,刚刚使用过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他可不想给徐佑留下那方面的坏印象。
“我没病。”
男人的目光移向别处:“佑佑,该吃药了。”
他打开桌上的保温杯,倒出一碗腥臭刺鼻的黑汁,他含住药,一股酸臭味直冲鼻腔,害得他差点没忍住喷出来。陈长礼不顾徐佑反抗,捧着她的脸兑进她嘴里,还不忘占点小便宜,确定徐佑没吐出来后,他松嘴,徐佑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陈长礼你能不能注意卫生!!!”
他男人望着面前脸色涨红的女人呢喃道:“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在想,要是突然发生一场“意外”就好了,你没了腿也没办法再逃走了。”
徐佑后背发寒,他不会真这么做吧?她张开嘴,却像被人掐住喉咙一样说不出话。
男人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我还是更喜欢完整的佑佑,只要你不逼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次逃跑失败,他真的会制造一场“意外”。
徐佑脑中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画面:自己趴在地上,因为失去双腿,她只能一点点用手爬到他脚边,乞求陈长礼放自己出去,对方摸了摸她的头,随后一脚踹开,残肢自主抽搐,她盘缩成一团,眼泪直往下掉。
“我不会离开你,”她不敢直视陈长礼的眼睛,颤颤巍巍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男人怔愣片刻,随后欣喜若狂地抱住她:“这你说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嗯。”
要是此刻陈长礼认真审视徐佑的眼眸,就会发现里面充满恶心和厌恶,徐佑觉得好笑,一个刚被折磨完的人告诉凶手自己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如此拙劣的演技偏偏凶手信了。
她又没有受虐癖,白痴。
而那个白痴凶手正缠着徐佑不肯松手,他有很多话想说,开口又不知道聊些什么。
忽然男人灵机一动,让徐佑说说来陈家前的故事。
徐佑果断拒绝:“没什么好说的,大部分你都听过了。”
“还有小部分我没听过的,就比如你弟,还有你爸妈。”
仔细想想他好像真没有听徐佑提起过他们,徐佑只说过自己和奶奶的事情。
“我妈妈?”提到母亲,她的语气突然柔软不少。
徐佑的话匣子渐渐打开:“命不好,小时候被亲爸打,长大后被丈夫打。”
“为什么不离婚呢?”
“离婚后她去哪,娘家人收了钱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把她打发走了,她在制衣厂赚的钱全都当作家用,我爸宁愿把钱花在狐朋狗友身上,也不愿意给我们,没钱,没房,没人,她哪都去不了。”
陈长礼沉默了。
徐佑垂眸:“我妈读书好但家里人不肯供,早早结婚生子,两任丈夫都是人渣,我原以为读完书找到工作后能让她过上好日子,谁知道我们都没有福气熬到那天。”
她的思绪逐渐飘远。
“我还记得那天,我放学后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债主拽着我弟就要走,妈妈在一旁不停磕头,而我爸那个窝囊废,像条哈巴狗一样,问债主能不能把我也带走抵钱。”
男人抱得更紧了:“都过去了。”
女人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讲个毫不相干的故事:“我妈要跟他拼命,那个男人抄起扁担打她,我冲过去,想着要打就打我吧,最好打死我,这样他就得坐牢,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为什么不找警察?”
“你当在城里啊,我们那离最近的派出所开车也要一小时。”
“后来呢?”
“我被打晕过去,醒来后就听说我弟被带走了,后来妈妈去要过人,对方报价五万,威胁她敢报警就弄死她儿子,那个年代孩子贪玩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是常有的事情,她最开始还抱有希望,跟我说自己托人去市里找了份工作,干一年就能把弟弟赎出来,还能把我接走。”
“然后她死了。”
“她在工地上把自己没日没夜地干,到最后包工头拖欠工钱,她去维权被打,好不容易发了点,却被工头通知我那个爹以丈夫名义拿走了,回来后一瓶百草枯毒死他,也送走了自己。”
徐佑抬头看着水晶灯轻微晃动的影子,逐渐和那晚土砖房里昏暗的烛火重合,她的思绪飘回十四年前的夜晚,女人抱着她,眼泪像一串串珠子掉落在地,她把她送到奶奶家,说对不起她,嘱咐她要好好读书,不要忘记自己。
陈长礼喉结轻滚,他的心被揪成一团,疼得难受,“你......后来有去找过他吗?我指的是你弟弟。”
“去了,债主住的对方跟奶奶家隔了条江,他过得不好,债主一家把他当奴才使,我带他跑了,债主找过来又把他抓回去,最后一次见面他抱着我哭,说没书读了,没两天,他下地捡花生被卷进旋耕机,人当场就没了。”
说完这些,徐佑有些喘不过气:“我在奶奶家住了几年,她去世后我被送到大伯家,没多久我就来了你们家。”
“也是你家,”陈长礼急忙接上,怪不得她从不提爸妈,他后悔自己的多嘴。
徐佑没有回应他,男人有些急了,非要她承认,拉扯间徐佑没忍住干呕起来,把陈长礼吓一跳。
“怎么了?”说完就要打医生电话。
“不碍事,最近都这样,可能山楂吃太多了”徐佑拉住他。
最近?陈长礼怔愣片刻,看向她的肚子:“你会不会......”
“不会。”徐佑即答,顿了顿有些犹豫:“我觉得没有,就算有了也不能要。”
陈长礼抓住她的肩膀,激动道:“为什么?!”
“我们年龄不合适。”
“胡说八道,你22,我26,怎么不能要?还是说你嫌我老?”男人有些愠怒,他比他哥年轻多了!
“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再者就算真怀了也不一定是你的。”
听到此话,陈长礼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道:“测一下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看到验孕棒上的一条线,徐佑松了口气。
一旦怀孕,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如果陈家兄弟让她流产还好,但陈长礼话里话外都想要这个孩子,陈长信可能会顺着弟弟让她生下来,兴致过了就花点钱送到国外去。
没怀孕对她而言是件喜事,老天还是善待她的。
陈长礼看到她那副高兴样,脸都黑了:“没怀孕就这么高兴吗?”
“谁说的?”徐佑眨眨眼,她现在心情不错,连带着对陈长礼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她握住他的手,看上去情真意切:“长礼,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有孩子,过几年再生也不迟,到时候只怕你嫌孩子太多吵的心烦。”
不过你是等不到那天了。
想到孩子们承欢膝下的场景,陈长礼心头一软:“我高兴还来不及,最好多生几个,平日里围着我们转,满屋都是孩子的笑声、打闹声,多幸福啊。”
幸福你爹,徐佑在心里翻个白眼,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家伙平时不看新闻吗?她现在真想给他搜搜诸如“熊孩子大闹高铁列车”的新闻,他要是笑得出来,就请阎王爷惩罚他死后跟那群熊孩子关在一块,幸福够一百年再放出来。
她点点头,说这么多她有些累了,于是打算上床睡觉。但陈长礼恰恰相反,兴奋地询问她想生几个,她打了个哈欠,张口敷衍句“随你”,男人更起劲了,从买什么牌子奶粉,到去哪间幼儿园,最后纠结上哈佛还是耶鲁。
徐佑想关灯,被陈长礼一把抓住,“孩子她妈,你说晨晨她升学宴在哪摆酒好,这可是大事!咱们当父母得多为孩子想想啊。”
晨晨是他刚为第三个孩子想的名字。
“以后再说吧,”不能再让他再想下去,徐佑话锋一转:“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我小时候?”
“嗯,我说我的,你也说说你的。”
陈长礼挠挠头,他母亲走的早,父亲疯疯癫癫,他不想提他,大哥上学能管他的时间少,他一下子想不到有什么能说的。
看到他这副样子,徐佑有些得意,她关掉灯:“那就睡觉,晚安。”
夜深了,门被轻轻打开,陈长信走近看见两人早已进入梦乡。
“嗯,谁?”徐佑下意识小声呢喃。
“睡吧。”男人在她侧脸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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