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透过窗纸,映得被褥泛着冷白。沈枢坐在床沿,后背绷得笔直,方才凌舟那句“身孕”还在耳边打转,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紧。他攥着床巾的指尖泛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什么时候的事?”
凌舟僵在被褥里,眼睫垂着,不敢看他的脸。沉默了片刻,才用轻得像叹息的声音回应:“就是……那日在府里偏院,和你喝过酒之后。”他顿了顿,喉间发涩,“回房时酒意没散,和夫人……”
“和我喝过酒之后?”沈枢猛地回头,眼底的惊惶被翻涌的醋意取代。他想起那夜凌舟攥着他手腕时的灼热,想起自己强压下的欲念,如今却换成凌舟与夫人的温存,换成一个即将到来的孩子——这份对比像冰水,浇得他浑身发凉,却又有股无名火在心底烧着,连呼吸都带着酸。
“是。”凌舟的声音更低了,他能感受到沈枢眼底的凉意,却不敢解释——解释那夜的缠绵不过是借酒宣泄,解释他抱着夫人时,眼前全是沈枢的模样,这些话到了嘴边,都成了说不出口的懦弱。他只能攥紧被褥,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沈枢别过脸,望着窗外大亮的天,心口又酸又疼。他想质问,想问问凌舟是不是早就忘了偏院那夜的触碰,忘了渭水河畔的牵挂,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声无奈的轻嗤:“也好,凌家终于有后了,你也算了了桩心事。”
这话像带着刺,扎得凌舟瞬间红了眼。他坐起身,想碰沈枢的肩,却在半空停住:“我没有……”没有把这当成“心事”,没有忘了你。可剩下的话,却被沈枢冷淡的眼神堵了回去。
沈枢站起身,开始整理衣袍,动作利落得像在逃避什么。“天亮了,该回府去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淡,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你夫人该等急了。”
凌舟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蜷了蜷,终究还是没再说话。两人并肩走出客栈时,晨光已经洒满长街,却照不进彼此心底的凉。沈枢知道自己在吃醋,知道这份醋意来得荒唐,却控制不住地想起凌舟与凌夫人的温存;凌舟也知道沈枢在怨,知道这份怨里藏着多少牵挂,却只能任由世俗的枷锁捆着,连一句“我心里只有你”都不敢说。
长安的街景依旧热闹,可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冷得像冰。他们还是维持着“友人”的体面,还是会在府中相见,还是会借着看画、饮酒的由头靠近,只是那份藏在暧昧里的醋意与无奈,像根无形的线,将彼此缠得更紧,也更疼——他们都懂,这份情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纯粹,却只能在世俗的漩涡里,继续这样牵肠挂肚地纠缠下去。
入冬已久雪落得猝不及防,沈枢刚在婚书上签下名字,门帘就被轻轻掀开,凌舟提着个锦盒走进来,身上落着的雪粒还没化,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听闻你要和苏姑娘成亲,”凌舟将锦盒放在案上,声音哑得像被雪冻过,“这是城南的宅子地契,算我……给你的贺礼。”
沈枢捏着婚书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他望着锦盒里泛着光的地契,想起凌舟曾说“城南清静,适合居住”,心口像被雪砸中,又冷又疼。“凌兄不必如此破费,”他强压着喉间的涩,故意说得平淡,“我和苏姑娘……族中已安排好小院,够住了。”
“拿着吧。”凌舟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那宅子我早就置下了,院里种了你喜欢的桂树,屋后还有片枫林,你……会喜欢的。”他想说“本想等你来住”,却终究没敢说出口——如今这宅子,成了他唯一能送的“体面”,成了他藏不住心意的幌子。
沈枢没再推辞,只是伸手去接锦盒,指尖刚碰到凌舟的指腹,就被对方猛地攥住。两人同时僵住,凌舟的掌心带着雪的凉意,却烫得沈枢指尖发麻。他抬头撞进凌舟眼底的泪意,那些被压抑的思念与不舍,像决堤的水,瞬间漫了上来。
“沈枢,”凌舟的声音带着颤,“我……”
“别说话。”沈枢忽然开口,伸手环住凌舟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雪粒子落在两人的发间,屋内的烛火晃着暖光,却照不亮彼此眼底的疼。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坦诚的拥抱,没有顾虑,没有伪装,只有藏在心底的情意,在沉默里疯狂蔓延。
凌舟的手臂紧紧揽着沈枢的背,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他能闻到沈枢身上熟悉的松墨香,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轻颤,心口却像被针扎着——这个拥抱来得太晚,也太短暂,等走出这扇门,沈枢就是别人的夫君,他们连这样偷偷靠近的机会,都成了奢望。
“有人来了。”沈枢忽然推开他,耳尖泛红,慌忙将地契塞进袖中。凌舟望着他慌乱整理衣袍的模样,眼底的泪意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却又很快用袖口擦去,装作无事的模样:“那我……先走了,祝你和苏姑娘夫妻和顺。”
沈枢没说话,只是望着凌舟转身离去的背影,雪落在他的肩头,像披了层霜。他攥着袖中的地契,指尖还残留着凌舟的温度,心口又酸又疼——他知道这宅子承载着凌舟的心意,知道这个拥抱藏着多少不舍,可他终究还是要走向世俗认可的“正途”,只能把这份情意,埋在心底,藏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午后,连一句“我舍不得你”,都不敢说出口。
雪还在下,将两人的脚印慢慢覆盖,仿佛这场短暂的拥抱,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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