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悬着一盏红灯笼，绢面早已褪色发白，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烛火在笼内明明灭灭，将两扇斑驳的木门映得忽明忽暗
木纹间嵌着些暗红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渍，又似经年未洗的污垢，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这就是老丈口中的客栈
“便是此处了”
老者忽然驻足，枯瘦的身影在灯笼微光中显得愈发佝偻
他侧身让出通路，指节突出的手指朝着客栈大门虚虚一点，目光却始终低垂着，避开攸无漾的视线
“店家性子有些古怪，不爱与人应酬，但食宿还算干净。公子暂且安歇，明日天亮，我再来唤你启程”
话音未落，不等攸无漾回应，老者便急匆匆离开
攸无漾勒马伫立，目光掠过客栈的梁柱。木柱底部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墙角堆着些朽坏的柴薪
他心中冷笑更甚，这老者行色匆匆，客栈又透着这般反常的死寂，显然是早已布下的局。只是他既已踏入这片山界，倒要看看，这看似破败的客栈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口老槐树下，拍了拍马背低声叮嘱
“警醒些”
马儿似通人言，打了个响鼻，温顺地垂下头，耳朵却依旧警惕地竖着，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攸无漾整了整衣袍，抬步走向那扇斑驳的木门，指尖尚未触及门板，便已察觉到门后隐约传来的呼吸声，不止一人，且气息沉凝，显然都是练家子
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混杂着浓烈酒气、潮湿霉味与陈年烟火气的浊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不可察地蹙眉。这气味像是在密闭空间里发酵了许久，厚重而粘稠，缠绕着鼻尖，挥之不去
客栈内光线昏暗得近乎压抑，唯有角落里的一张方桌旁点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如被困住的萤火，勉强撑开一片狭小的亮区，其余地方皆沉在浓淡不一的阴影里
几张缺腿的桌椅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各处，桌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椅腿上还留着刀劈斧砍的痕迹。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反射着微弱的光，有的边缘还凝着暗红的印记，显然这里许久没有正经打理过，更像是一处被遗弃的荒宅，而非供人歇脚的客栈
柜台后趴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脊背弯得几乎要贴住柜台，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覆在脑后，头深深埋在手臂间，一动不动，分不清是沉睡着，还是早已没了气息。柜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灰，摆着几个空酒坛，坛口爬着细密的蛛网，更添了几分死寂
攸无漾立在门口，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屋内每一处角落——墙角的阴影似乎比别处更深，梁柱后隐约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显然藏着人
薄唇轻启，声音在空荡的客栈里缓缓回荡
“店家，打尖”
柜台后的老者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气的木偶，闻声缓缓抬起头
那张脸布满沟壑，每一道纹路里都嵌着岁月的沉郁与说不清的阴翳，双眼浑浊如积年死水，没有半分光亮，死死黏在攸无漾身上
半晌，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句嘶哑的话语，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
“只剩一间上房，要住便住，不住便走”
攸无漾对此浑不在意，他从怀中摸出一锭碎银，指尖一弹，银锭便“当啷”一声落在积灰的柜台上，光华在昏暗里一闪而过
“带路”
老者垂眸瞥了一眼那锭碎银，浑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快得无从捕捉
他没有去碰那银子，只是缓缓起身，佝偻的脊背弯得更甚，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迈开脚步，拖沓地朝着楼梯走去，每一步落下，老旧的木板都发出“吱呀——”的呻吟，声响在寂静的客栈里格外刺耳
攸无漾紧随其后，衣袂扫过地面时带起细微的尘埃。他始终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楼梯转角的暗处，光线骤然暗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只留下衣袂擦过梁柱的微响，二楼的走廊尽头，隐约传来铁器碰撞的轻响，短促而沉闷
他心中了然，这客栈果然处处透着诡异，所谓的上房，恐怕不过是引他入局的诱饵
上房陈设极简，唯有一张木床靠墙而立，床榻铺着粗布被褥，一张四方木桌置于屋中，桌面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想来是前人留下的痕迹，东侧则是一扇雕花木窗，窗棂纹路古旧，却擦拭得颇为干净，正对着屋后茫茫密林
攸无漾缓步走到窗前，指尖轻推，木窗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晚风裹挟着林间的湿冷气息涌入屋内
林间树影幢幢，唯有几声虫鸣偶尔划破沉寂
缓缓合上木窗，又抬手将窗栓牢牢插紧。转身之际，他已将屋内格局尽收眼底，随即俯身，将四方木桌连同凳椅一并挪到门后，死死抵住门板——这般布置虽挡不住高手强攻，却能迟滞片刻，为自己争取应变之机
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一件趁手的武器。他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角落那根半人高的木棍上
木棍通体黝黑，似是老槐木所制，质地坚硬，一端还带着天然的树瘤
虽不知这客房中为何会藏着这样一根木棍，想来是前人遗留或刻意放置，但此刻正好合用
攸无漾拾起木棍掂了掂重量，满意颔首，将其靠在床头，随意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楼下的死寂、风吹窗棂的轻响、远处林叶的摩挲，皆清晰入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二楼腐朽的木板上，脚步声停在房门外，短暂的寂静后，传来“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显然是有人正用细物撬锁
“吱呀——”一声，腐朽的门锁不堪外力，应声而开
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窄缝，冷风涌入，吹得屋内烛火摇曳不定。下一秒，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缝隙中窜出，身形迅捷，落地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
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弯刀，刀锋在昏暗中反射出森寒的光，毫不犹豫地朝着床榻的方向猛劈而下，刀风凌厉，直逼榻上之人要害
然而，刀锋劈空，榻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凌乱的被褥散落着
“吱呀——”一声，腐朽的门锁不堪外力，应声而开。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窄缝，冷风裹挟着林间的潮气涌入，吹得屋内烛火摇曳不定。下一秒，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缝隙中窜出，身形迅捷，落地时竟未发出半分声响。他们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弯刀，刀锋在昏暗中反射出森寒的光，毫不犹豫地朝着床榻的方向猛劈而下——刀风凌厉，直逼榻上之人要害。
然而，刀锋劈空，榻上早已空无一人，只剩凌乱的被褥散落着。
“在这里”
声音陡然从房梁传来，黑影们心头一凛，猛然抬头，只见攸无漾负手立于房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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