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的阳光透过枝叶筛下斑驳光影，攸无漾正扎着马步，额间汗珠顺着下颌滴落
忽闻师傅林霁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少见的急促
“徒儿，暂且收功”
他连忙收势转身，见林霁寒神色凝重，眉头微蹙，不似往日的从容
“师傅，可是出了何事？”
攸无漾拱手问道
林霁寒颔首，语气简练却带着郑重
“我有要紧事需即刻启程，归期不定。你在此期间，切不可懈怠，每日的马步、拳脚与心法口诀，都要好好练习，待我归来便会抽查”
攸无漾心中虽有疑惑，却知师傅行事自有分寸，不敢多问，只恭敬应答
“徒儿遵命，定不负师傅所托”
林霁寒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连一句多余的叮嘱都未曾留下，只余下一阵急促的风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攸无漾恪守承诺，每日清晨陪母亲料理家务后，便独自前往林间空地勤学苦练
可师傅却始终杳无音讯，既无归期，也无只言片语传来
转眼已是第六日，午饭后，攸无漾无心练功，独自坐在自家院子的石椅上发呆
蝉鸣阵阵，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焦躁。师傅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归？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他望着院门外的小路，神色茫然
就在此时，一阵翅膀扑棱的声响骤然响起，一只羽毛呈青灰色的雀鸟突然俯冲而下，稳稳落在他身前的石桌上
攸无漾回过神来，定睛细看，只见那雀鸟的左脚上，竟用细麻绳绑着一小卷油纸
俯身细看，油纸被仔细裹成指节大小，显然是人为绑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生怕惊扰了这送信的雀，指尖轻轻解开麻绳，将那卷油纸取了下来
展开油纸，里面是一张裁得整齐的素色纸条，字迹清隽挺拔
纸上仅寥寥四字
“师已回。明日见”
“师傅回来了？！”攸无漾低呼出声，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掩饰的狂喜。多日来的不安与揣测，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此日午饭后的阳光正好，攸无漾便循着熟悉的路径赶往昔日与师傅林霁寒约定的习武之地
在空地上静静等候，目光不时望向师傅往常出现的方向。然而，往日里总会早早抵达的林霁寒，今日却迟迟未现
就在他出神凝望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
“愣着干什么呢？”
待走近些，攸无漾才渐渐察觉异样。师傅的身形似乎比离去前瘦弱了些许，脸颊也褪去了往日的红润，添了几分苍白。她立在那里，虽依旧身姿挺拔，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倦意
攸无漾心中一紧，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师傅这几日究竟去了何处？莫非是途中遇见了什么棘手之事，才会这般憔悴？
阳斟酌再三，终究还是试探着开口
“师傅，您此番归来，神色似有倦怠，莫非是途中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话音落下，林间陷入短暂的沉寂。林霁寒垂眸整理了一下衣袍，指尖掠过袖口的褶皱，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异样
“没什么”
仅仅三个字，轻描淡写便带过了所有可能的波澜。攸无漾望着师傅沉静的眉眼，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
攸无漾收势伫立，望着师傅林霁寒的背影，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又悄然浮现
这半月来，他总觉得师傅变了些什么，可每次细细回想，却又抓不住具体的头绪
他静坐于青石之上，凝神思索了许久
某个瞬间，他豁然开朗，终于想通了症结所在
从前的林霁寒，性情冷冽如霜，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言行举止间满是疏离；可如今，她虽依旧清冷，却在不经意间多了几分温度——讲解招式时会放缓语速，见他练得大汗淋漓时会递过一壶清水，甚至偶尔还会提点他几句江湖处世的道理
更让他在意的是，往日里师傅总是比他早到习武之地，静立等候时，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林间的清寂融为一体
可自从那次匆匆离去又归来后，师傅却常常比他晚到，每次出现时，眉宇间总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虽很快便掩饰过去，却逃不过他的目光
想通这些关节，攸无漾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他轻轻摇了摇头，暗自思忖
师傅愿意倾囊相授武艺，已是自己莫大的机缘，些许言行上的变化，又有什么要紧？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师傅不过是近日琐事缠身罢了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纠结于这些细微之处，一心专注于武学修习。林霁寒的教导依旧严苛，却也依旧倾尽全力，从剑法的精妙变式到内力的调息法门，无不细致指点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半年时光如林间流水般悄然渡过。日子平淡安稳，一如林霁寒未曾远行前那般，无波无澜，却也踏实充盈
这日午饭后，攸无漾匆匆与母亲道别，便动身前往习武之地。刚走到一半，才猛然想起，那柄林霁寒送他练习用的未开刃长剑，竟落在了屋内桌案上。他转身折返，心中暗忖母亲往常这个时辰该已出门到田间劳作，院子里静悄悄的，果然不见母亲的身影
目光扫过母亲的房门，却见那扇木门虚掩着，并未关严
攸无漾心中一动，想着替母亲关好房门，免得蚊虫飞入，便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正要伸手推合门板，视线却不经意间透过门缝，撞见了屋内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屋内光线柔和，母亲正坐在梳妆镜前，身上穿的并非往日劳作的粗布衣裳，而是一袭素蓝长衫——那款式、那质地，分明是师傅林霁寒平日里最爱的着装，清雅绝尘，与母亲惯常的装扮判若两人
她微微侧着身，似乎正在整理鬓发，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温婉娴静，全然不似平日那个终日操劳的农妇
透过镜子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攸无漾眼帘，可配上那身素白衣袍与沉静的神色，竟让他生出几分陌生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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