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溪渡醒来时，陈楠正费力的往他身上铲土，在他的脚边还放着一小叠粗糙的纸钱。
“你在做什么？”
见坑里的人没有死透，铲土的手一顿，举起铁锹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钱溪渡赶忙翻身躲过，动作太大，牵扯胸前的伤口时经不住动作慢了三分，被铁锹边缘划伤了颈侧。陈楠的脖子也同样传来刺痛的凉意，但他并不在意。
钱溪渡出声打断陈楠的二次攻击：“慢着，杀了我只会两败俱伤。”
寒光森森的铁锹并没有就此停下，陈楠懒得管三七二十一，先打死再说，毕竟花了五个铜板买了纸钱，一两银子买的铁锹。物尽其用，不能浪费。
“论武力你打不赢我，商谈融洽，一切好说”，男人虽然双目紧闭，但却丝滑躲过陈楠的一顿连招。
尽管眼不能视，但三两下钱溪渡就占据上风，他手拿木杖，不轻不重的用杖的底端压在陈楠的喉间。
钱溪渡：“你死我伤，这大约是换命术的后效，我还有事需得去做，劝你不要乱来。”
“与我何干？”，陈楠冷冷吐出几个字，丝毫不畏惧钱溪渡的威胁。他说：“我只要你偿命。”
沉默片刻后，钱溪渡再次开口：“换命术一人只能施展一次，待我了结事端便将此术传授于你，届时你自己亲手取命便是。”
言罢，他当即松开陈楠，以血立誓。豆大的血珠一分为二，钻进两人额间。
“就依你所言，”
两人商讨一致后，钱溪渡就将此行目的说与了他听：“我因多年前害死了一城人而被天道反噬，生死不入五常，需赎清罪孽方能解脱。”
“仙人赐我玉壶，嘱我收集恶鬼转世之人的魂魄以赎罪”，黑夜之间，远处忽地火光连天，似乎是路人说的世子开始游街了。他继续道：“此地藩王赵乾便算一个。”
“只是杀人虽易，杀鬼却难。届时恶鬼投胎之人死后，会生出灵墟诱人深陷其中，吸食周遭气运以供复生。”
见陈楠似乎不能理解，钱溪渡立马作出详细解释：“灵墟由死者怨念组成，是个与世隔绝的境地，里面的规则全都由墟主规定，需小心应对并遵循，助其平复怨气，才能勘破迷境，寻得出路，届时便可收复恶鬼。”
陈楠问：“倘若这个墟主要求的是死路一条，我们也要遵循？”
“一般不会，但有时候墟主也会说谎，所以要注意甄别”
......
“世子游街，注意避让！”，为首御马的府兵高喊着警语，手中挥舞着灵幡。其余人等皆服饰怪异，不似寻常游街，倒像是装神弄鬼。
一个约八岁的孩童坐在镂空的轿中，垂下的纱幔遮不住他满面的病色。身上穿戴繁重的服饰，手里还握着一个长条形玉牌。
街上的行人纷纷跟随仪仗队伍在城中各处游走，直到在城中央的一座巨大莲花台前停下。莲花台上立着一尊约七尺的玉观音，通体洁白无暇，光是看一眼也知这东西价值连城。
一顿叽里咕噜的祷告后，就有侍卫抬出几个大箱子，美其名曰收香油钱请玉面菩萨保平安。
陈楠和钱溪渡此时正好从人流中撤退，悄无声息的潜入王府。
在水榭找到赵乾时，他正负手而立，脚边还匍匐着一个服饰简朴的妇人。
“淮安是你唯一的血脉，臣妾恳求王爷饶他一命，让他痛快的死去，免受病痛折磨”，匍匐着的妇人正是赵乾正妻，尽管她泪如雨下，也不见赵乾神情有丝毫松动。
“王妃因世子伤心过度，突发头风，需卧床休养一月”，赵乾冷冷的吩咐着身边的侍从将王妃带走。可她似乎已经习惯，灵巧的躲过侍从的阻拦后，双手紧紧揪着赵乾的衣角放声痛哭：“他是你的儿啊！你的儿！你不能如此对他！”
最后妇人还是被侍卫带走，她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眼中噙着泪却不再滑落。
钱溪渡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一小截红绳，托举身前念动咒语并将红线丢在地上。红线无风自动，在地上扭动几番后渐渐长成条黑色长蛇。
法术做的黑蛇吐着血红的信子，沿着柱子不一会就上了横梁。赵乾对头顶的危机并未察觉，还在专心欣赏着水中的锦鲤抢食。
黑蛇弓起身子对着他的脖子一跃而下，尖锐的獠牙轻松的刺进皮肉并注入毒液。
赵乾惊慌失措的想将黑蛇拽下，但奈何这蛇实在灵活，轻松躲过他的魔掌跃入水中。毒性很快发作，赵乾身子一僵，就这样直挺挺的跌下亭台，滚进水中。
而后卷帘摇晃不止，水中闪着肉眼难见的光芒，它将四周景色扭曲，天地皆被分割。
原本花开正旺的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藤蔓野草不知何时将地砖和墙壁覆盖。艳阳的天色挂上圆月，依稀能听见院墙之外的大街上有更夫敲着梆子。
一婢女手提着灯笼从拱门处走来，微弱的烛光将她没有血色的面容映出些许暖光，她的眼睛睁的老大，眼珠子似乎随时都要从眼眶掉落。面上的黑痕如地龙般纠缠不清。脚后跟高高的翘起，用僵硬的肢体缓慢前行。
“你们在此作甚？”，婢女察觉到不远处的陈楠和钱溪渡道，可是还没等他俩回答，她紧接着又说：“别顾着躲懒，今夜里要出大事了，快些和我走吧。”
在灵墟中，两人扮演的可能是某两个下人。婢女并没有太多怀疑，走在前面给两人带路，顺便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二皇子突然吩咐赵总管给娘娘准备下葬的东西，安排我们在外候着，就差你二人了，害我一顿好找！”
钱溪渡连忙陪笑道：“怪我怪我，好妹妹，此等大事可需要注意什么？”
婢女：“一切听赵总管吩咐便是，但念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悄悄提点你，切莫碰娘娘的香囊。”
陈楠有些不解，问：“为何？”
婢女停下脚步，猛的扭头去看陈楠，两个眼珠子就这样先后掉了下来，面皮也顺着黑线裂开，语气十分幽怨：“会挨罚的！会死人的！”
“好妹妹，莫生气，正事要紧，赵总管还等着呢。”
钱溪渡不知从哪变出个小铃铛，放在婢女耳边摇了摇，那婢女立马收了怪像，一言不发的给两人带路。
“灵墟中有很多约束条件，但不保真，需要留心分辨一二”，钱溪渡低声嘱咐了陈楠道。
陈楠：“触犯条件会如何？”
钱溪渡：“会死，然后成为养分供恶鬼复生。”
但是这两人的情况有些特殊，也不知道踩中了狗屎之后，倒霉要算在谁的头上。
映梅殿外已经恭恭敬敬的站了十几人，钱溪渡趁机从袖口放出一只飞蛾，并将一截小红线塞到陈楠手中。
飞蛾扑腾着穿过人群，见无人注意后，便从窗纸的缝隙中钻进了殿去，将里头的景象传到陈楠脑中。
“容升，如何了？”，妇人面色苍白的看着来人，虽神情恐怖，但似乎已是强弩之末。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显得躯体更加的干瘪瘦弱。
屋内安静片刻，被唤作容升的少年麻木的声音传来：“梁公子被处以绞刑，父皇将其家眷流放发卖，永不能从良籍。”
床上的妇人呼吸变的急促，自言自语：“他终究还是下手了，也罢，梁哥的孩子我定要平安生下，皇上想要斩草除根，我偏不随他意，届时你将孩儿送走，也算延续他的血脉了，再......”
容升用毫无感情的语气打断妇人的絮叨，说道：“淑妃，皇上下旨将你赐死，已让礼部安排下葬事仪，并许我这个做儿子的亲手送你上路”，说着，便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缓慢走向他的母亲。
淑妃颤抖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下床给了容升一记耳光。她怒骂道：“是你，是你与皇上告密，亏我待你如亲子，为何如此害我！”
容升并不愿回答她的问题，捏着她的脸颊，不顾她的反抗将瓷瓶中的液体尽数灌入她的口中。
片刻后，妇人无力的跌坐在地，痛苦的捂住肚子哀嚎。
他的眼里全然没有一丝不忍：“倘若你不与梁狗再续前缘，专心做你的深宫宠妃，我自然会与你亲密无间，扮演一副母慈子孝的好戏码”
顿了顿后，少年咧嘴笑说：“可惜你自甘堕落，与我无甚用处了，我主动揭发你的奸情，父皇会记我一功，如此说来儿子倒还要和母亲道谢才是。”
“皇帝最好面子，他不会任由你这个知晓丑闻的庶子活蹦乱跳的，这步棋你大错特错，我的傻儿子，你要倒大霉了”，淑妃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下流出的血将衣裳染红，并在地板上继续延伸。
少年听了她的话犹如惊雷在身，喃喃自语道：“我是父皇的血脉，他不会如此，不会如此！好你个贱妇，口出狂言辱没皇家脸面，我要罚你，罚你。”
他慌乱的在四周寻找着什么，目光锁定桌上的首饰盒，从里头拿出一根尖锐的银簪，快步走向淑妃。
“目中无人，便将这眼睛剜去”，容升说着就要动手，不一会就用银簪将淑妃的双眼先后挑出，随意的丢弃在一旁。然后用她的袖子把自己手上的血迹擦净，待情绪平静后方才开门出去。
提问：第一章的路人甲怎么称呼他三姑婆的君舅的姑丈的弟弟？[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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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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