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从淑妃房中出来时,见赵总管侯在门外,低声吩咐几句就离开了。
在场众人皆面容扭曲,神情淡漠。赵总管清点一番人数后缓缓开口道:“淑妃丧期,务必收拾体面,守灵时不可懈怠,每三个时辰轮换一次,严防生人作怪,小心火烛。”
这偏殿本就冷寂,被宫人熟练收拾一番,挂上白绫白灯后愈发显得阴森。换上丧服的淑妃暂时安置在床上,用来遮盖遗容的白布从眼眶处晕出几点浅粉的血渍。
陈楠独自一人被留下守灵,床边摆着小臂长的两根白蜡,豆大的烛光让风吹的晃动,将他的影子来回拉拽。
墙角的水钟滴出回响,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倦意。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脚步声让陈楠惊醒。
他循声望去,钱溪渡那厮正站在门外不远处朝他招手,脸上神情有些焦急。
“我发现一处古怪的厢房,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你速速与我前去查看”。
陈楠闻言,起身朝屋外走去,临到门槛处又将脚收了回来。钱溪渡见他停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怎么了?不要磨蹭,快些出来。”
“我乏了,你自个去吧”,陈楠依靠在门边以缓解下肢的麻痹感,不紧不慢说:“赵总管不许我和鬼玩。”
站在门外的钱溪渡一愣,一脸疑惑问:“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不要耽误正事。”
陈楠:“外头的月光这样亮,你要不要低头看看少了什么?”
今夜乌云,一轮圆月高挂枝头,将斑驳的树影投在地上,而钱溪渡的脚下什么也没有。
那鬼见被揭穿,顶着钱溪渡的脸愤恨离去。看着那张脸露出吃瘪的神情,陈楠心里畅快无比,正欲回去继续跪着,笑容就凝在脸上。
一个肌肤发紫的婴儿撅着嘴,将最后一根蜡烛吹灭,在暖光消失的前一刻,赵总管那句小心火烛在陈楠脑中闪过。
他心中警铃大作,几步冲上前将蜡烛拿走,夺门而出。床上的尸体手指弹动几下,猛地坐起。她脸上的白布掉落,血淋淋的眼眶看着陈楠离去的背影,嘴角牵起一丝诡异的笑意。
“要命”,陈楠抱着蜡烛四处寻找火源,还要顾及随时可能出现的“淑妃”。可偌大的皇宫别说人了,连个亮着的灯笼都不见一个。
一个时辰前......
钱溪渡和另一个侍卫被安排巡夜。
幽暗的提灯只能照亮脚下的路,杂乱的脚步声在寂夜回响。
“敢问兄台,巡夜要注意什么?我是这几日新来的,不大清楚规矩”,钱溪渡开口试探道。
侍卫神情麻木,对他的提问并不多想:“先前二皇子吩咐过,不必去他幼时住的小院,怕我们人多手杂弄坏了东西。”
“如此也好,那小院大概在何处?日后我好多多注意些。”
侍卫脚步一顿,手指缓缓指向钱溪渡。
在钱溪渡的身后有一道宫门,月色幽暗,小路延伸至夜色之中,看不清通往何处。
侍卫加快脚步前行:“不要停留,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钱溪渡收回视线,快步跟上。
“她要醒了,不要被她找到。”
对于这个“她”,无论钱溪渡怎么问,侍卫都缄口不言。无奈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留心方向,寻找时机离开,好去小院一探究竟。
一路上十分安静,两人一先一后的脚步声渐渐重叠。月色忽显,将右边的石壁照出荧光,上面雕刻的九色神鹿栩栩如生。钱溪渡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今夜第三次看见同样的石壁了。
“请问兄台......”,他下意识看向身旁,可身旁空无一物。
看来是遇到鬼打墙了。钱溪渡随手把灯笼放在地上,右手一摊,木杖凭空出现。他右手对其注力,对准九色神鹿的眼睛狠狠掷去。
木杖的尖端深深嵌入石壁之中,以它为中心向四周裂开,一整面白石墙就这样碎成一地,露出被掩藏的宫墙。
钱溪渡跨过乱石来到怡然院的门前,大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刚踏进院子就听见楼上传来沉重的敲击声,十分刻意的吸引他的注意。
钱溪渡小心来到二楼,推房门就见赵容升被碗口粗的铁链五花大绑在柱子上。
赵容升实在狼狈,头发杂乱,浅色的衣裳上血迹斑斑,与在淑妃处所见时气场不大相同。
“不用这般警惕,现在我已是笼中困兽,伤不了你的”,赵容升说这话时,语气略带几分无奈。
“你能找到我说明有几分本事,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钱溪渡:“二皇子说笑了,属下巡夜路过此处,听见异响特来查看而已。”
“行了,这些话骗骗那些傻子还说的过去,我知道,你是外面的人。”
赵容升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炸进钱溪渡的心里。在之前数百个幻境中,从没有这样清醒的意识出现,况且还是幻境掌控者本人。
钱溪渡问:“你如何得知?”
“起先,母妃夜里难产而死,我悲痛欲绝,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去梅园散心,看见她活生生的从里头出来时也未觉异样,只感觉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他顿了顿,继续说。
“但是那天晚上,母妃又死了,隔日仍旧是从梅园里走出来,日复一日,除了我没人觉得不对,于是我便想杀掉她”。
“可是她依旧死而复生,而且不记得我曾杀了她”,说到这里,他露出几分癫狂之色:“于是我每天晚上都去杀她,后来实在受不了,干脆抹了脖子。当我躺在血泊中时,我看见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把我困在这里。”
赵容升的话十分奇怪,钱溪渡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两个赵容升?”
“没错,你要么杀了母妃,平安度过丧期,要么杀了另一个我,否则没法离开”,他的目光在钱溪渡脸上打量一番,继续说:“但倘若你助我恢复元气,让我吞并他,送你出去就是小菜一碟。”
钱溪渡点点头,道:“如何助你恢复元气?”
“不必太过麻烦,比如你的血,似乎闻着很香”,说话间他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嗯,是很划算的买卖”。
他站起身,走至容升面前。手指指腹利落的拂过铁链上的坚持,血珠从肌肤的破口处争先涌出。赵容升激动的盯着钱溪渡的一举一动。
然后在他喜悦的目光中,钱溪渡将血横向抹在双眼上。点点金光从睫毛缝隙中露出时,他才预感不妙。
那双眼睛总共四个瞳孔,金色的竖瞳全都死死盯着赵容升。
钱溪渡:“你的买卖很划算,但是我有更便宜的法子。”
“杀了我,你不担心出不去吗?”,赵容升紧张的问。
“与你无关“。
钱溪渡说,反正还有个垫背的。
赵容升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皮肤也在不断的撕裂,眨眼间他已是个血人。
砰的一声爆开,血色将房间染红而唯独避开钱溪渡。铁链因失去作用滑落在地,缺了大半的白玉珠子坠落其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十分悦耳。
钱溪渡将它捡起,放进金纹玉葫芦中。
再说陈楠,他随便寻了个小门就左拐出去,顺着鹅子小路走了许久。径直穿过一道拱门后,看见在雕有神鹿的石壁下搁置着一盏四角宫灯。
刚要去点蜡烛时,身后就传来重物狠狠砸在地上的动静。他回头看去,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卫,只不过已经是头身分离了。
淑妃站在墙垣上,她的发髻凌乱,下半张脸沾染的血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惨白。咧嘴笑时,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淑妃娘娘,夜已深了,还是快些安寝方为上策”,陈楠手也不停,已经点燃一根蜡烛。
淑妃张着血盆大口从墙头直冲陈楠而来,她的双手青筋暴起,带着护甲的手指在碰到陈楠的前一刻,被他回身飞踢出去。
力道之大,生生踢断了她的脊椎。但她只是以扭曲的姿势起身,再次朝陈楠袭来。
数道冒着寒光的符文环绕在陈楠上方,随后如暴雨梨花般射出数道光线击穿女鬼的身体。顿时血流如注,直接瘫倒在地。
陈楠收了符文,走近女鬼身边。他的指尖凝聚出一道白光,隔空放在她的头上。
一个暗淡的魂魄被抽离出来,从指尖钻进陈楠体内。他偏头品鉴,随后给出评价:“勉强入口。”
是的,陈楠这个几百年老鬼不吃人,吃鬼。越凶的鬼他越喜欢。当看到钱溪渡背后漫天的怨气时,他知道极合胃口的猎物出现了。
只是钱溪渡先前濒死时,陈楠就已经对他下手。可这人的魂魄不知为何散成一团浆糊,捞都捞不出来。无奈只好就地埋了,可等他恢复意识时,那股诱人的恶念又勾的他心痒痒。
于是他便将计就计,跟在他身边,伺机而动。至于换了命也只当是吃他魂魄前的定金,反正最后自己也能要回来。这买卖一点都不亏的,甚至有的赚。
如此想着,他心里美到没边,将另一根蜡烛点燃后,端着蜡烛朝淑妃寝殿走去。而淑妃本人跟在他的身后,以扭曲的姿势缓慢前行。
可是转角就遇到爱了。
其实这怎么不算一见钟情呢[狗头]别人是情动,我们楠子是胃动[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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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越凶越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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