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沉木天都的大街上,击鼓鸣奏之声响彻整个王城的上空。
诸国的仪仗队像长长的河流,走过沉木的大街,汇聚在沉木国天都的祭坛。
人流中抬着十二座琉璃木马车,上面分别坐着十二个国家的国主。
大街两侧聚集着看热闹的人群,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但都在激动地交头接耳。
“看啊,咱们东陆的三国,西极的九个海国,十二个国家的王,都在这里了!”
“还有那些穿白衣服的白胡子老头们,可都是各国的护法啊!”
“他们就是传说中会使用神力的护法啊!简直是神仙啊!是神仙啊!”
“神仙啊,来救救我们吧!”
“嘘——不要乱喊,你不要命啦!”
人群中,阿蓝一瘸一拐地扶着沉音,脚下的速度一点也没有落下。
她望着沉音苍白的脸,止不住担忧:“殿下,您还好吧?”
这段通往祭台的路程,也是整个大典重要的一环,除了国主可以坐驾,其他所有人都需步行,以示虔诚。
沉音擦去额头的冷汗,她的状态并不好。
重新给了沉瑜三盏血后,她昏睡了两天,灌了许多药,这才勉强下了地。
四周乐声鼓声一下下重重落在沉音的心头,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这宫外的阳光,倒也并不十分耀眼,但相比她常年笼罩在阴影下的寝殿,确实是明亮了许多。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不习惯,日光照得她晕眩,恍恍惚惚间,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祭坛高高的看台上。
今日上午,行的是开坛问天之礼,旨在向神明请安问好,到了正午时分,将由整场祭典的大主持向天请卦。
根据卦象吉凶,得听神意,看神明是否欢喜观看这场祭礼,恩赐福泽。
而她所要代表沉木进行的御火表演,正是在下午的祀神之礼上。
此时,沉音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偌大的祭坛中央,高高的问天台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台上那抹鲜红的人影上。
那人在所有人到场之前,便早已在那里立着。
红衣猎猎翻飞,面朝悬日,一手高高举剑,直指天穹。
像一尊肃穆的石像岿然不动,而红色的衣裙却似焰火流连飞腾。
而在她身后,立着一面巨大的银镜,银镜表面被打磨得清透锃亮,远远看去,好似一面水镜。
沉音听见了周围人抑制不住的躁动,和不断的屏息又惊叹的喘息之声。
阿蓝早已看得呆了,挽着沉音的胳膊,直直看定了许久,这才稍微移了点眼睛。
压抑着颤抖的气息:“殿下,她就是大天司,熵云天!”
沉音没有说话,只凝神看着。
大天司的名号,在这天底下,从黄发小儿,到垂髫老者,无人不晓。
如果说在这片天底下,人们第一敬畏的是神,那么第二敬畏的便是大天司。
传说,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世上活了多久,从哪里来。
人们只知道,她是神的使者。
数百年前,星庭现世,祸乱人间,国战四起,生灵涂炭。
东陆的四国,西极海域的九个海国,都笼罩在星庭的阴影之下,那些狂热的教徒们在庭主饮尘星的带领下,要将整个人间变成一座炼狱。
大天司就在那个时候降临人间,她行使神力,平息了祸乱,并联合东西十二国,创立了净夜司。
这净夜司,正是专为清剿星庭残党而设的机构。
熵云天命十二国的国主为十二位掌司,各执一方,而在掌司之下,又分别设立了十二位护法。
她作为大天司,亲自授予各国十二护法以神力,因此各国的护法分别由其国家的掌司统领,但又直接听令于大天司。
而十二位作为掌司的国主,都是没有神力的凡人。
因此说到底,这天下十二国,若说有共主,那只能是大天司——熵云天。
沉音头顶着日光,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大天司的眉目,但遥遥可见,那张被一身鲜红衣衫衬得雪白的脸,有着绝世无二的奇谲艳美。
日头越发的高了,众人屏息凝神,只见那大天司依旧纹丝不动,白色的日光在她手中长剑上一点一点上升。
在那刺目的白光到达剑尖,亦正是日头升到天穹正中之时,熵云天举起左手,腕间流转,五指转出几个所有人看不懂的手势。
瞬间,她的身体周围仿佛腾起一股看不见的巨大风势,乌黑的长发和烈焰的长裙在风中剧烈地波动,在这飓风之中,她皱紧眉头,手中的长剑仍岿然直指着太阳。
台下各国诸君,和围绕着整个祭坛的外场百姓,全都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沉音知道,这是开始向天问卦了。
三息之后,熵云天背后的银镜表面开始有光泽波动。
光泽不断旋转,渐渐聚成金色的纹路。
偌大的镜面上,不断变幻着不同模糊的卦象波纹。
所有人的额上冒着一层冷汗,死死盯着镜面。
又过了一息,镜面上猛然闪动一阵强烈的金光,一个清晰的金色卦象在镜面上显了出来。
是一个“安”卦,大吉之象。
空气凝住一瞬,下一刻,人群欢动之声像惊雷传遍全场。
诸国国主面上皆难掩喜色,外场的百姓跪下匍匐拜谒。
“神明在上!福被万泽!”
“吾主慈悲!除祛灾疫!”
“求求神明,让我儿快点好起来吧……”
“保佑我们一家都不要得瘟疫!”
“神啊,让我的母亲复生吧……”
“……”
人们的祈福声像海浪般传到看台上,此时,正午的日头高悬着,火辣辣地照着所有人。
沉音眯着眼睛,看着那祈福的人群,又看向熵云天,额头的汗细细密密出了几层,眼前愈发晕眩了。
问天台上,熵云天终于落下了手中剑,她望着台下匍匐的众生,脑袋却没有丝毫垂下。
阿蓝转头看向沉音,心下一惊:“殿下,您出了好多汗,要不要喝点水……”
沉音却没有回答,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占星台那抹红色的人影上,随后便模糊了。
沉音意识昏昏沉沉之际,耳边一片嗡嗡声和嘈杂声,沉鸢愤怒地走来走去,她口中又是药汤浓烈的苦味。
“不要在这里装死,明明之前不是好好的?”
“整个沉木都在等着,整个东陆西极的人都在等着,这是要让整个沉木闹笑话?”
阿蓝不断哭着解释:“殿下是这几日实在虚弱,今日午时又是奔波又是日晒,才……”
沉瑜在旁边站着,给阿蓝警告的眼色,阿蓝只能流着泪说不出真相。
这时沉沫也踏进门来,身后侍女捧来了为沉音定做的那一整套仪服。
沉沫面露焦色:“父王,已经快到时辰了,这可怎么办?”
沉鸢看向窗外,日头已经西斜,天色马上就要发暗了。
祀神之礼,正是在太阳西沉,日月同辉之际开始。
沉鸢额头青筋暴起,环顾四周,捡了根御医的木拐杖来。
“父王……”沉沫在后面作势要拦,沉鸢已经冲到沉音床前,阿蓝就要往沉音身上扑去。
就在这时,沉音睁开了眼睛。
“父王……”
沉鸢见状,冷哼一声,半空中的手落下,拐杖扔在了地上。
沉沫立刻上前:“醒了醒了,阿音,快快换上衣裳,就要来不及了!”
沉鸢顾不上发作,留下一句威胁,先率众人走了,沉沫和侍女留下给沉音换衣服。
里衣、长裙、外衫、头饰、耳饰、飘带,一个个飞快地穿在了沉音身上。
冰凉的衣料贴着肌肤,她打了个颤。
沉沫绕着沉音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头,最后,拿来那鎏金的血红面具,覆在沉音面上。
这样,她苍白的脸色便完美盖住了。
沉音看着镜前的自己,淡淡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沉沫转过身,拿来胭脂,在沉音唇上一抹。
这才最后又满意地看了眼沉音,嫣然一笑。
“现在好了!”
卦象是私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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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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