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许务迟拿着一件高领无袖的女式上衣走进卫生间时,乔今玥正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编成了一股鱼骨辫,绕过左肩,搭在胸前。
他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她脖颈上的红印处,语气诚恳但暧昧:“抱歉,第一次还掌握不好力度,下次我会记得尽量不留痕迹的。”
还有下次?
真狗。
某人昨晚对她又咬又吮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乔小姐羞愤地斜睨了他一眼。
不过这小眼神在许务迟看来,倒是别有一种娇嗔之感。
用早餐的时候,乔今玥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收到了几条消息。
她起初以为又是那阴魂不散的乔勇盛,索性打算直接拉黑对方来着。
但这次是乔青阑。
餐桌对面的许务迟见她神色纠结地盯着手机,便警觉地停顿了一下喝咖啡的动作,主动出声问道:“又是他?”
乔今玥却立刻敛了自己的小表情,摇摇头:“不,是我姑姑,一点小事。”
说完,她匆忙地将手机摁了黑屏,恢复成一脸淡然的模样继续吃早饭。
许务迟并未多问,只是再次安抚了一下她的心情,保证他会处理好这一切。
所以某人并不知道,刚才乔今玥收到的,其实是她姑姑在这几天内帮她办好的出国行程安排。
杯里的咖啡见底之际,这次轮到许务迟的手机响了。
好巧不巧,乔女士的电话也给自家侄女打了过来。
同一张餐桌旁的两人于同一时间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各说各的,丝毫不受彼此的影响:
“人已经拦下了?不错,速度挺快。”
“我看过了,行程很清楚。”
“对,直接把人带去老地方,我一会就到。”
“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再考虑一下。”
“如果他不配合,你就告诉他——浔城许家的那位要见他。”
“好,我会尽快做出决定的。”
恰好,同时结束,同时挂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眼来对视了片刻,继而又同步开口问道:
“拦下乔勇盛了?”
“乔婶婶的电话?”
没想到会问得如此默契,两人都一愣。
乔今玥抢先开口回答:“嗯,我姑姑的例行查岗。”
点了下头,许务迟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缓缓伸出了手,并小心翼翼地向她发出邀约:
“要和我一起去吗?”
一提到那个人,乔今玥现在仍会忍不住内心发怵,而且一见到他就会犯恶心、心生恨意。
因为自打她姑姑离开乔家后,她就失去了保护自己的人。
重男轻女的乔老爷子天天骂她是个赔钱货,眼里只有那个私生子的乔勇盛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才十五那年,掉进钱眼子里的乔勇盛竟然强行把她拉去了一群油腻男的酒局,硬要让她陪酒:
“乔今玥,你别他妈给老子甩脸色,一天天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告诉你,只要你这个花瓶没卖出去,那就还跟老子姓乔!吃着我的用着我的,你他妈就得为乔家出点力!”
围着酒桌狂欢的衣冠禽兽们纷纷撕下了在官场上披着的名为“正人君子”的伪装,强行要给一个未成年女孩灌酒。
接连几杯下肚,苦涩难咽的味道就刺激得她空无一物的胃里翻江倒海,不断干呕。
那个时候,多亏了她提前给远在浔城的乔青阑发过一条定位求救。
乔女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坐着许家的私人飞机赶来溉城,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保镖破门而入,甚至还剽悍地拎着自己的高跟鞋把乔勇盛的头给狠狠砸出了血。
每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乔青阑总会咬牙切齿地懊恼当时自己下手还是轻了,继而又会后怕地紧紧抱着她大哭。
她说,当那扇紧锁的厕所门被撬开时,乔今玥的手里正死死地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玻璃。
蜷在角落的女孩,破碎而无助,但偏偏眼里又有一种要和来人同归于尽的狠戾劲。
如果没有她姑姑,那时的她可就要因失血过多而倒在厕所了。
从那时起,她就恨上了乔勇盛。
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好在,现在多了一座靠山的她,终于有了勇气去直面自己最害怕也最怨恨的人。
“好。”
她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被对方牢牢握住。
……
跟着许务迟走进了一间茶楼,乔今玥总觉得这里的茶香闻起来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又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曾在什么时候来过此地。
今日的这间茶楼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一路走入,并未看见任何一位茶客。
可能是被某人大手一挥,包了场吧。
她跟着许务迟,径直上到了二楼去。
包间里,两人被一面巨大的千里江山屏风给完全隔开了,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看不见彼此。
乔今玥的指尖在茶盏上随意地打着圈。
她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停在了二楼露台倾泻而下的吊兰上。
再转个头,跃入眼底的便是王希孟笔下青绿色的层峦叠嶂,细腻精致的笔墨里透出雄浑壮阔的意境,一时间恍若人在画里。
直到敲门声响起:“迟总,人带来了。”
一个中年男人被毫不客气地给扔了进来,踉跄几步,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茶桌角,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随后又因惯性而趴伏在地。
吊兰上的蝴蝶被惊飞,画中的人也被惊醒。
她的心在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屏风那边的男人“呵”了一声,似笑非笑:
“听闻溉城的人一向看重礼仪,乔老板还真是客气,一来就给许某行此大礼。”
中年男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脸上堆起笑容,急忙套起近乎:“务迟啊,我经常听你婶婶提起过——”
没等他说完,坐着的人掀起眼皮就是一睨,冷冽而犀利的眼刀吓得乔勇盛的话戛然而止。
一旁静静候着的小哥上前来狠狠踹了中年男一脚,骂道:“混账东西!迟总的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
“啪”的一声,是乔勇盛亲手给自己扇了一耳光。
他躬起身子,忙不迭改口道:“哎呦喂,瞧我这真是老糊涂了!久仰,久仰迟总大名!”
但在眼珠子转向地面的那一刻,中年男的面色却变得阴鸷了一瞬:
我去你妈的!
明明是个小辈,还要老子给你弯腰低头,呸!
但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又极其丝滑地变成了一脸谄媚样:“迟总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要办?”
靠坐在椅子上的人没回他,反倒是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下。
一直等到乔勇盛躬着的老腰都快累断了,对方才缓缓开了金口:“溉城佳康保险的张老板给你开了多少钱?”
乔勇盛满头问号,嘴张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那个小哥又上来给了他一脚,满脸凶狠:“哑巴了?迟总问你话没听见吗?”
“那个,迟总问张老板是要做什——”
乔勇盛还没反问完,第三次被踢。
小哥逐渐暴躁:“问你你就答,废什么狗屁话!”
他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哎呦,迟总,我人老了、脑子也笨,我真不知道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蠢货!”
暴躁小哥正准备第四次踹人时,放下茶杯的许务迟打了个制止的手势,那人便立马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一边。
“我不管他花多少钱买你的女儿——”男人刻意停顿了下,紧接着又道,“我出十倍的价格,换她的自由。”
一提到钱,乔勇盛的脑子立马就飞速地转了起来:
十倍?
那岂不是两千万?
他家的那个“花瓶”居然能值到两千万?
就像是发掘了一棵意料之外的生财树,乔勇盛的眼神里全是贪婪和狂热。
他还想榨干自己女儿的最后一点价值,试图索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迟总,您想不想知道关于乔今玥母亲的秘密?我可以给您个友情价。”
他比了个数,宛如狮子大开口一般。
乔今玥的心脏开始摇摇欲坠:
母亲?
他居然要拿她母亲的事做交易?
恰好,窗外的黑蝴蝶又慢慢地飞了回来。
但它停在吊兰上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跌落深渊。
“乔老板。”可男人却对他提出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还用一种警告的语气敲打他,眼眸一眯,“别忘了,今天的交易,你只是乙方。”
言外之意就是,还轮不到他这种人来跟自己谈条件。
还好,吊兰上的那只蝴蝶终究是稳住了。
它没有坠落,也没有被揭开沉痛的伤口。
“此外——”许务迟的话并未说完,他当然还有附加的要求,“你这辈子不得再踏入浔城半步。”
得到了一笔飞来横财后,走出包间时,乔勇盛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感觉还跟做梦一样。
这个季节的浔城,天说变就变。
当那个中年男踏出茶楼的一瞬间,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
而这个“中举的范进”却在雨中癫狂大笑,感谢老天给他掉下了一块超大馅饼。
乔今玥正站在二楼的窗边,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那个在雨中发癫的疯子。
而比这一幕更可笑的是——
那个疯子竟然是她的父亲。
她的眼神很冷,心更冷。
“当心着凉。”
许务迟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又耐心地掰开那一根根抠着窗棂的指尖,再将对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从身后将她搂住,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声哄道:“玥玥,跟我回家,好不好?”
从五年前开始,她就厌恶透了乔家所有的一切。
“家”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奢侈。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猛。
她心里的雨也同样下得很大。
乔今玥忽然鼻头一酸,转过身,扑进他怀里,止不住地掉眼泪。
许务迟先是静静地等着她发泄情绪,直到她的哭声转为了小声的啜泣,他才用手去捧起那张小脸,俯下身去,用指尖轻柔地为她擦拭眼泪。
“我家玥玥真是只兔子变的。”他虽然嘴上在打趣她红红的眼睛,但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心疼,“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掉眼泪。”
因为眼睛哭肿了,乔今玥只能眯着一双眼看他:“这可是你说的,你要说话算话。”
也许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许·心机男故意贴在她耳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悄悄话:
“但有一个例外……”
反射弧长的小兔子反应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过来,有人居然猝不及防地开起了车!
她一拳捶在他胸口,低骂了句:“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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