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今玥是被许务迟抱着离开茶楼的。
由于雨势太大,说什么他都不肯让她淌水走路。
她拗不过他,只能搂着许务迟的脖子,坐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的臂力大得惊人,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撑着伞。
那双手工定制的高级皮鞋一路踩水而行,最终停在了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跟前。
“迟总,乔小姐。”
司机转过头来,乔今玥有些惊讶:
这道男声听起来很熟悉。
因为他就是之前在包间里专门负责唱白脸的小哥!
他憨憨一笑:“叫我阿勤就好。”
很难以想象,这看上去面相憨厚的小伙子和那位暴躁小哥竟然是同一个人!
“迟总,座椅下是您让我取的新鞋。”阿勤指了指软皮座椅下方的一个鞋盒,“湿水的您换下来,我等会帮您处理掉。”
“好,谢了。”
“迟总客气!”
阿勤重新转回头去,看着噼里啪啦的雨争先恐后地打在挡风玻璃上,又伸手去将雨刮器拨到了最快的速度。
接着,他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极为罕见的一幕:
平日里总是被人群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的迟总,竟然会率先将自己怀里的女人放下,再去收了手中的伞,最后才顾上他自己。
许务迟在上车时,半边肩臂早已被雨给淋透,只因他刚才撑伞的动作一直是倾斜着的。
“回荟邸壹号。”
荟邸壹号就是许务迟的那套大平层所在的楼盘,在浔城最中心的位置,寸土寸金。
“好的,迟总。”
阿勤继续开车,并且还极其有眼力见地升起了挡板。
乔今玥看着正在慢条斯理换鞋的男人,第一次同时有了被疼和心疼的感觉:
“你刚刚淋湿了。”
但他却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小事。”
因为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所以许务迟那一件被淋湿的白衬衫就显得有些透,特别是那几块若隐若现的——
嘶,不行。
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胡思乱想?
“许务迟。”她忽然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抬起温柔的眉眼看她:“嗯?”
“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关于我母亲的事吗?”
乔今玥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想探探他真实的态度。
因为她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过跟自己母亲相关的任何事情。
“如果是与你有关的事,我更愿意听你亲口告诉我。”
说完,他又从储物格里抽出两张消毒湿巾,仔细地擦了擦自己刚刚换过鞋的手。
乔今玥这才知道,原来许先生还有一点小小的洁癖。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乔家人私底下都知道的事,压根就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他们都说我母亲是未婚先孕,拿了老爷子的封口费,把我扔给乔家后就跑了。”
许务迟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他们?”
“乔老爷子,还有乔家以前的佣人。”乔今玥低垂着眼,睫毛耷拉着宛如一只淋了雨的黑蝴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只能是从他们的口中听说一二。”
可是,自打乔家因濒临破产而不得不变卖家产、从浔城搬到偏远的溉城后,以前的那些佣人就全都被遣散了。
现在,除了乔老爷子、乔勇盛还有她姑姑之外,没有人还会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
乔老爷子对家丑从来都是少言甚至不语的态度,他只是一味地坚持她母亲是个“不择手段的拜金女”的说辞。
而乔勇盛在喝醉酒后则会偶尔指着乔今玥的鼻子骂一句:“你妈的,你他爹就是个卖艺的!”
他向来是出口成脏,所以乔今玥的脑子会自动过滤掉乔勇盛的脏话,只把“卖艺的”三个字牢牢记住了。
而最可能会告诉她真相的乔青澜,却偏偏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每当乔今玥向她问起自己的母亲时,乔女士总会转移话题或是闭口不提。
在对这件事的保密态度上,她姑姑简直可以堪比被敌军抓走的俘虏,就算是烂在肚子里,她也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但乔女士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乔今玥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母亲节。
她姑姑特意将她接到浔城去玩,还带着她和许初艺去了一家照相馆,她们一起拍了几张节日合照作为留恋。
照片洗出来后,乔青阑将它放进了最宝贝的相册里。
趁自家姑姑不注意,乔今玥悄悄地翻了一下相册,在里面找到了一张很多年前她姑姑和音乐剧演员们的旧合照,背景则是在浔城大剧院。
而在这张合照的背后,有两行字——
一行是她比较熟悉的乔女士的字迹,在显眼的正中央,字体又大又飘逸:
“记录第一次看音乐剧!”
右下角明显是另一个人的笔迹,极其清秀且斯文:
“赠亲爱的青阑:我们的初遇”
这便让乔今玥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张照片很可能和她的母亲有关!
她母亲和她姑姑之间,应该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但具体是朋友还是闺蜜,又或是其他什么关系,笨笨的小兔子至今都没搞明白。
想到这里,乔今玥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我只知道,我母亲当时的工作,很可能跟音乐剧相关。”
许务迟留意到了她此时落寞的神色,主动开口道:
“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找人在浔城帮忙打探一下。
“一个浔城二十年前的音乐剧演员,性别女、又正值生育年龄,还能跟世家名门有交集的——
“就凭这几点,把范围缩小再仔细筛查一下,肯定能找到她留下的痕迹。”
可乔今玥却摇了摇头,吸了下鼻子:
“不用麻烦了,明明是她先抛弃我的。整整二十年,她对我不闻不问,那我也没有必要去主动找她。”
许务迟本来是想伸手去将她拥入怀里抱一抱以示安慰的,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上都湿透了,便又不得不缩回了手。
“别怕,你现在有我。”
就这一句话,便成功地让他的女孩抬起头来,释怀地笑了。
“但乔尚之肯定是乔勇盛的私生子。”乔今玥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愤愤不平,“我出生的时候,乔勇盛明明还是未婚,可他的宝贝儿子却大了我足足两岁!”
虽然把话说难听点,她其实也是个私生女。
但就因为性别不同,乔尚之在重男轻女的乔家就被当成了宝。
而她却只能被贴上“赔钱货”和“花瓶”的标签,这一贴,就是整整二十年。
“停,不要再想那些糟心事。”许务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你现在有了我,要好好地向前看。”
有道理,她要向前看才行。
可是此时此刻向前看的话——
小色兔的眼神不自觉地又落在了对方半透明的白衬衫上。
不行不行。
看了就把持不住了!
她又匆忙地撇开视线,试图找到一个新话题:
“对了,阿勤就是刚刚在包间的那个人吧?”
许务迟“嗯”了一声,猜到了她接下来也许会说什么:“觉得他反差很大,是吗?”
乔小姐点了下头,内心其实非常好奇,但眼神里又有点小害怕,所以只能是用弱弱的语气发问:
“你手下的人,都是这样人前凶狠、人后忠实的吗?”
动不动骂人。
一言不合就要干架。
总感觉有一股子那啥的作风。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许务迟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心里话一般,刻意强调了句,“乔小姐,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
她又弱弱地“哦”了一声,但眼里明显写着“不是很相信呢”几个大字。
“干我们这行的,在跟人谈交易时,难免会遇上一些难缠的垃圾人。”迟总难得一次耐着性子多解释了几句,“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只有亮出拳头,他们才不敢犯浑。”
这么一解释,乔小姐好像懂了。
就比如乔勇盛那样的垃圾人,确实不用跟他客气,就得狠狠吓唬一下才行。
一想到自己终于彻底摆脱了内心的阴影,乔今玥长舒了口气。
“许务迟,谢谢你。”她与他的黑眸四目相对,眼里话里全是满满的真挚与谢意,“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说完,乔小姐又噘了下嘴,似乎有几分不满:“不过,你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钱,总感觉便宜他了。”
“乔小姐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许务迟忽然勾了下嘴角,眼神里染上几分轻蔑意,“欲让其亡,先让其狂。”
迟钝的小兔子摇了摇头,不太理解。
“我找人调查过他现在的债务情况,啧,负债累累啊。”许务迟不屑地笑了一下,眉尖一挑,“我还查到,近几年他频繁地在澳城赌场出入——你猜,他会用这笔巨款去做什么?”
听到这里,乔今玥似乎有些明白了。
等她再次看向许务迟时,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种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气场。
嘶,总感觉眼前的男人比她看到的要可怕得多。
但她还是忍不住极其小声地嘟哝道:
“虽然,但是,不值得啊……我哪有那么贵……”
许务迟伸出手去抬起她的下颌,低头在她的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贵不贵,我说了算。”
他在对她一见钟情的地方给了她一个新家。
还有她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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