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鹄鸟听到商成洲的声音,微微侧过了头,然后不轻不重地啄了啄他的耳垂。
商成洲抬起手,而白鹄像是会意了似得,轻盈地跃到了他的手腕上。
商成洲垂眸细细打量着,从他如冰珀般的瞳孔,到泛着月华般莹润光亮的飞羽,直到视线移转到那如琉璃般剔透的脚爪上,终于发现其上套着一个颜色浅淡到近乎透明的细环——正是齐染的储物戒。
商成洲:……
“小桃树?芳君?你们在么?”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试图确认道。
却看到那如今成了白鹄鸟脚环的储物戒,交替着亮起了浅碧色和粉绿色的光芒。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个彻底。
商成洲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头顶的绒毛,指尖传来柔软温凉的触感。他指尖划过那泛着一点浅蓝辉光的硬质飞羽,又轻轻抚过胸前更加细密的绒羽,正准备一路向下的时候——终于被一直温顺地任他触碰的白鹄鸟叨了叨手指。
一旁默默观察的少女终于忍不住评价了一句:“你摸得……好变态啊。”
商成洲一哽,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她,只能翻了个白眼道:“管得着么你,这是我的安卡。”
少女抿了抿唇,一脸“你绝对在唬我”的表情:“一只还没化形的白鹄鸟,一看便是翼族那边谁家走丢了的宝贝崽子,怎么就是你的了?”
商成洲下意识辩驳道:“他都主动往我身上飞了,还看不出来吗?自然是我家的!”
少女不服气地大喊道:“那我在树底下捡到你了,你是不是也归我了?”
商成洲气笑了:“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牙尖嘴利的。”
她缩了缩脖子垂下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优雅立在商成洲腕上的白鹄,似是努力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挺起瘦弱的胸膛正色道:“妖族的崽子很珍贵的……何况是这般珍稀的血脉。你、你虽然是大妖,但也不能做偷人家崽子的事情!”
她这般正气凛然的模样倒让商成洲看得一怔,便也没再和她扯这些嘴皮上的官司,只敷衍道:“行了知道了,等有机会定然给他送回那个什么……翼族里,行了吧?”
少女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说服了商成洲这般厉害的大妖,整个人都高兴了起来,雀跃地围着白鹄左看右看,小声地商量道:“漂亮的小仙鸟呀,我能摸摸你么?摸摸你我是不是也能沾上些仙气啦,说不定就能修炼了呢……”
白鹄鸟微微侧过了头,顺从地递了半边莹白的翅膀过去。少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指尖飞快地拂过那带着浅蓝辉光的飞羽,随即兴奋地捧着自己的手,高兴地碎碎念着些不成句的感叹词。
见她这高兴的模样,商成洲也从方才的震惊无奈中缓过神来,开始琢磨正事。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此处?你先前说捡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家伙……又是何意?”
“我?我叫霞珠。”少女回过神来,朝商成洲露出个俏皮的笑来,“先随我去我的住处吧,我慢慢与你说。”
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在前方领着路,这边瞅瞅新开的小花,那边看看飞舞的漂亮蝴蝶,忙碌得很。
商成洲托着白鹄静静跟着,过了片刻又嫌手抬着有些累,便干脆将他一把抱在了怀里,长长的尾翎从肘弯处柔顺地垂落而下,几乎曳地。
霞珠回过头时便看到了乖顺地缩在商成洲怀里的白鹄鸟,有些嫌弃似得皱了皱秀挺的鼻子:“人家可是仙鸟……怎被你像个老母鸡一样揣着?”
商成洲轻啧了一声:“我乐意,他也乐意,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霞珠轻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只开始絮絮回答他先前的问题:“你先前问我捡到什么奇形怪状的家伙,那可太多啦!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你形容……”
“好多都长得怪模怪样的,像是化形化到一半便从家里偷跑出来了一样,和他们说话都说不明白。”
“唔,”她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又高兴地补充道,“也有一个和你有点像啦,在我家住了一段时日,现在已经颇具人形了。”
“只是他长得没有你好看,多半也没有你厉害……但已经是先前那些家伙里唯一一个能跟我好好说话的啦。”
“我本来想啊,若实在等不到大妖帮忙,我便……”她顿了顿,吐了吐舌头,将后半句话小心翼翼地咽回嗓子眼里。
“你也是妖族么?”商成洲努力斟酌着措辞。“是什么、什么种类……哪一族的?”
霞珠听到他发问,立时笑嘻嘻地转头答道:“我其实是半妖啦!爹爹是妖族,娘亲是凡人。”
“至于根脚嘛……我、我可是狐族的!”她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商成洲哼笑一声:“原来是只小狐狸。”
霞珠不满道:“小狐狸怎么了!我有爪子啊!我能挠你的!而且狐族都修媚术……”
她微微侧过头,朝商成洲抛了个媚眼:“我难道长得不漂亮吗?”
“……你是,眼皮抽筋了么?”商成洲诚恳地询问道。
霞珠顿时气鼓鼓地扭过头,脚下步子踩得咚咚响,又开始小声抱怨他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懂欣赏,白瞎了一张俊脸说话却这么难听云云。
而就在少女的碎碎念中,一座隐于树荫间的小屋终于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里。
霞珠看到熟悉的屋子,立刻把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蹦跳着奔向大门,高声喊道:“小煜!小煜!我回来啦!我还捡到个大家伙!”
“吱呀——”
简朴的木门应声打开,当商成洲抱着白鹄鸟与开门的“小煜”四目相对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
而商成洲怀里如霞珠所说的那样,一直如同老母鸡一般安静蜷缩着的白鹄鸟也突然抬起了纤长的脖颈,随即扇动着羽翼飞回了商成洲肩上,蓦然恢复了那副翩然出尘的姿态。
这一点动静也将商成洲从震惊中惊醒,不可思议道:“程、程煜?!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商、商公子?!”在意识到眼前人真是商成洲的刹那,程煜那双棕亮的圆眼里顿时盈出了几滴泪光,呜哇一声便向一人一鸟扑了过来。
而待他走到光亮下,商成洲才蓦然发现他头顶竟垂着两个棕黄色的耳朵,腰后竟然还有一条疯狂打转的毛绒尾巴!
商成洲受不住他这般热情,顿时头疼地后退一步,抬起手大喊一声:“停!”
于是程煜顶着一双通红的圆眼,抽了抽鼻子,硬生生刹住了脚步,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腰后的尾巴还在左右摇摆着。
霞珠也好奇地凑过来,左看右看,小声问道:“咦?你、你们认识啊?!竟这般巧合么?”
商成洲抱臂冷笑一声:“确实,竟这般巧合么?”
程煜抽噎了两下:“我也不知这算不算巧合,但期间种种确实说来话长了……”
他又问道:“商公子,小师叔没有同你一处么?怎么只有你一人啊?”
商成洲沉默了一瞬,指了指肩上优雅站立的白鹄鸟:“……喏,在这儿呢。”
程煜蓦然瞪大了圆眼,脚下微动,似是想过来好好看一看,却又想起方才商成洲不让他靠近,便又委屈地驻足原地,尾巴的动作都放缓了下来。
“罢了,”商成洲轻叹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来吧。”
霞珠嘻嘻笑着,一手一边拉着程煜和商成洲的袖子便往他们往屋子里带:“进屋说,进屋说,我给你们备些茶水。”
霞珠的屋子很小,可布置却很精致。不仅大小物件样样齐整,桌上还有一个专门盛装鲜花的瓦罐,甚至养着几盆坠着朱果的绿植。
少女手脚利落地为几人铺好地席,又从墙角费力地翻出一张大小合适的茶几,不让几人插手,只自己嘿咻嘿咻地搬到正中,转身一阵鼓捣,又送来泡着鲜花的茶水。
明媚的日光透过半掩的竹帘落进卷着花瓣的清茶中,淡淡的花香和温热的水汽驱散了一切阴冷和不适,只让人快要融化在这林间的清风里。
“上次商公子离开后,我便一直留在谷里研习师父和小师叔留下的东西……”程煜抿了口茶水,向站在茶几上、姿态优雅地啄饮着霞珠特意准备的凉茶的白鹄鸟认真道,“小师叔,我有好好做功课的!”
白鹄鸟只掀了掀眼皮,并没有理会他。
“但是大概三个多月前?师祖突然喊我过去,”他缩了缩肩膀,小声道,“他让我去一趟河陵国,说那边有了疫情,我在谷里学了这么久,总该出去派些用场了。”
“可……山越虽还算安稳,越靠近河陵,那被妖怪屠戮的村子便越多……期间我、我真的好几次都差点死掉了呜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白鹄鸟从茶水中抬起头来,雪白的翅羽微微垂了垂——商成洲竟从中看出了宛如叹气般的姿态——于是便见他轻盈地跃上了程煜的肩膀,翅羽扇动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拍到了少年的后脑勺。
程煜被这一翅膀扇得有些懵,侧头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宛如冰珀般的灰蓝眼眸,顿时止住了抽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立时小心翼翼地缩着肩膀,给他小师叔腾出更多空间来。
商成洲适时开口道:“然后呢?”
“然后……我便到了河陵的潮音城。确实如师祖所言,城内到处都是告示,说有疫病症状的人速去城主府集中收治。”
他微微蹙起了眉,露出了分外认真的神色:“我仔细看过那些所谓的‘病患’,他们脉象并无异常,只是身上莫名浮现出了奇特的纹路……有些人会发热、周身酸痛,但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危及性命的重症。”
“我心生疑虑,便伪装成病患,想借机进城主府看看。城主倒是好吃好喝地养着很多人,只是有些人过一段时间便会被带走……他们说是治好了被送回家了,我却觉得不对劲。”
程煜垂着脑袋,低声道:“后来,轮到我也被带走的时候……我看到了、看到了……”
商成洲心中一动:“你也看到了么?那像……尸块一样的?”
程煜嘴唇颤抖了两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才重重颔首道:“嗯……约莫是右肩连着一点大臂的部分……他们强制我们去摸一下……再睁开眼,我便到这里来了。”
“刚入此地的时候,我都没有什么记忆了,只是觉得身上痛得厉害。”
程煜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戴着一根穿着一颗黑珠的手链。
“若不是师祖给我的这物件一直发着烫,保着我灵台清明,此刻我怕是也成了失去了神智的怪物了——虽然也确实长出了这莫名的尾巴和耳朵。”
一直静静听到此处的霞珠却突然抬起头,黑亮的圆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声问道:“你们说的那尸块……是谁的呢?”
商成洲侧头看向她,微微蹙眉道:“多半……是那个什么云空和尚的吧。”
白鹄鸟却突然侧过头,轻轻叨了叨他的耳垂。
商成洲这才反应过来——那云空和尚的故事可是齐染胡诌的!便立时想要改口解释一下。
谁知霞珠闻言,却怔然一瞬,随即低头闷闷道:
“云空?难道……不是云觉吗?”
*
程小狗闪亮登场![三花猫头]
白鹄其实可以理解成白凤凰(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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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告天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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