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当周的周五就能回家。
比起班级各个项目的名次,这样的消息更是大多数学生想听到的,对于下午的闭幕式,不少学生在蠢蠢欲动。
散场的音乐一奏响,十班学生就按耐不住脚上的小动作,想要混入其他班级提早离场,最后都被牛毛遇逮住,无奈依次退场。
耳边听到的都是同学的哀嚎,金满枝努力没让自己笑出声,身份的转变就是这么快。
赵多木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她右手边的队列里,和她同排,“周末少有的两天休息,你有什么打算不?不能又在学校里吧?”
“我?我要回趟乡下老家,我大姨过六十岁生日,说是想见见我。”
“你大姨过生日为什么想见你啊?”
“她未婚未育,就我一个外甥,关系自然就亲嘛。”关于这些她没有隐瞒。
金满枝从小就和这位唯一的阿姨走得近。
大姨跟姥姥姓佟,佟承理。和金满枝的母亲朱承文不同,按那个年代的说法,就是当个男孩子来养的。可惜,佟承理读书不行,对人际交往更有兴趣,在读完高中后恰好遇上下乡,她就把留在城里的名额留给了妹妹。
后来回城,她也没听父母的直接进了布料厂子做销售。
依靠在乡下那几年学会的嘴皮子,打通了好几条的供货商,还供妹妹上了大学。
在进入新世纪时,厂里的生意惨淡。
她听了妹妹的提议,成为厂里第一个提议搞外贸路线的人,让厂紧绷的资金链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改变裁员的悲剧,但减少了裁员的数量,以及带着员工去厂领导那里闹来了补偿金。
按理来说,就算是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的人也该是个部门经理了,但佟承理工作的着四、五十年,一直是在一线奔波的业务员。
金满枝记忆里的大姨常年各地跑,见面的次数基本上都是她俩的生日和生意的淡季,满打满算每年也就相处了两个月的天数。
但就是能什么都分享。
或许是未育,佟承理的身上从来没有压迫感。
金满枝想到大姨心情就挺好,才回神还在学校操场,“怎么?你有事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赵多木眼珠子咕溜溜地转动,一副没憋啥好屁的模样,“就是广场有家新开的游乐城,他们都说没空,一个人怎么……”
“那人总有有空的时候,还能让你一直邀空呐?”她切断对方的可能性,甚至绕话题到学习上,“挽听的成绩是这周日会出吧?”
“对,周日出。”
“真是没想到,挽听这么偏科。你们从小都上一个补习机构的吗?”
赵多木轻咳几声,想起上次的月考成绩。
班上那三个拔尖的学生,再加上林挽听这样的偏科学生,也不足以拯救半个班级的F。说起成绩,他的脑袋就疼痛欲裂。
身边没有再回应。
林挽听给金满枝的招数有点好用,轻而易举就能摆脱赵多木的纠缠。
看得出他的失落,她出于职业的专业性,也不想做的太伤人,要是留下心理阴影,影响以后的异**往怎么办?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周日返校给你带我小时候吃的零嘴,游乐城就算了。”
在凉意彻底洗刷临川前,午后还是有暑期笼罩。
暑意熏得人脸红。
到了十月份还是没能收起电风扇,真是该感到庆幸,祖屋的电路竟然还能用。
老房子没有空气循环系统,依靠风扇微弱的风是吹不散装潢上遗落的灰尘。随着呼吸在空气里飞尘轻飘,两个小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动静让朱承文不太高兴,“你大姨也是,没事非要来你姥家。”边说边招呼俩人去院里廊下的阴凉处待一会儿。
老宅子是佟家的祖产。
上一辈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只有朱承文生了个金满枝,以后这屋子**不离十传到她身上了。
金满枝对这里的印象不深,一次短暂的失忆,都忘得差不多,所以即便是和她说是在这里长大,但还是对一切充满好奇。
人是对自己来时的路还是有一定的美化。
明明这间屋子用破败来形容都有点客气了,水井里竟然还有水,水没断,可惜旁边的海棠树不在花期。
坐在阴凉处,金满枝能看到西侧的房间窗户,窗户上贴着的纺布破了几个窟窿,要是突然出现两个血手印都是合理的。
她看得入迷,脑子突然抽痛,“不行!不能坐风口。”说着起身打算回会客厅。
走到半路,她却不由自主的向西侧走去。
好在手腕被一股力气向后拽,猛地回头看见牛毛遇慌张的神色。
“怎么了?”她淡然的问。
他一听这语气,气就不打一处来,面色涨红,“还问我怎么了,你才怎么了!看着像中邪了一样。”
“可能中暑了吧?”金满枝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大脑空白,只能安慰似地拍拍他的手,“姨是不是回来了?”
此时,外头的泥路传来石子飞扬的动静。
钟点工打扫的也差不多。
佟家人丁少,远房表亲都没发出邀请,佟承理的六十岁生日只有零星几人。桌上食物排场大,只有小尺寸的蛋糕格格不入,主要也是想热闹热闹。
“怎么样?咱家小硕士重新成为高中生的生活还适应吗?姨都听你妈说了。”
聊天内容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
没想到,聊到了夜里十点多。
一家子在东间的房间里打地铺休息。
三位女人睡在炕上,两位男人打地铺。随着灯光熄灭,睡意渐起,金满枝身边的姐妹俩还在忆往昔,带着方言的普通话像是拉着她回到乡下生活的日子。
东间是佟姥姥渡过最后一段人生旅程的场所,金满枝还有片段的记忆。
记忆中的自己笑得很开心,眼睛弯成一条缝,她身边坐着个小孩比她大点,和她一样笑脸灿烂。不过……那个女孩是谁啊?
少女鼻峰上的几颗雀斑在雪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倒是添了美剧少女的活力,衬得边上的金满枝灰头土脸。
少女究竟是谁?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记忆。
金满枝像是可以迈动双腿,可以拉近她和眼前祖孙三人的距离。
没走几步,少女突然转过头,表情瞬间冷下来。
瞳孔如液体般散开,黑色几乎吞噬眼白的部分。
等金满枝回过神时,周围又变成了常年困扰她的那个梦境场景。湿漉的空间,闪烁的灯光,飞溅的池水,脖子想要断了一样。
看清了,终于看清了。
浴缸里少女的脸,那眼熟的雀斑。
少女睁开眼睛,缓慢地抬起快坠落的头,金满枝惶恐的向后退。少女站起身,身上穿着古早的夏季校服,从浴缸中出来,朝着金满枝的方向靠近,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话。
这一切都太诡异、骇人了。
金满枝跌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听,紧闭着双眼大叫扑腾,只希望快点从梦中醒来。
她脸颊上传来阵阵痛感,再次睁眼时,终于视线里看到的是东间的场景。
“醒了!醒了!”朱承文推开别人的手,伸手将身上都是虚汗的女儿抱在怀里,“担心死你妈了!妈就你这一个心头宝了!”揪心的人口无遮拦,“我就说别来老房子,别来这儿!”
“我已经找人来看过了,说没问题的,再说小满不也是我的宝贝嘛!”佟承理也上头。
姐妹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金满枝头脑混涨,但她非常明确的抓住她们对话的关键信息。
关于她儿时的,是那段她没有记忆的生活,似乎发生了重大的事,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她?
头越来越痛,痛到汗液浸透睡意。
连夜送去医院,还好只是日夜温差大引起的感冒加上粉尘过敏。即便是在西北的屋子,常年没人打扫,角落里也长了不少霉菌,等注射完就能好转出院。
看人体征转平稳,牛毛遇送几位老人离开医院。
医院毕竟病菌多,一会儿金满枝没好,他们又倒下了,他可照顾不过来。
“辛苦你了,小遇辛苦你帮忙瞒着阿满。”朱承文很愧疚,刚刚她真的要崩溃了,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了。
朱承文和丈夫上了车后又吞了几颗药。
医生开的药已经服用了十多年了,早就有了抗药性,药量还在不断增加。
痛苦无法因为药品而缓解。
都说世上毒药三步之内就有解药,可惜人走多少步都找不到痛苦的解药。
点滴缓慢匀速的落下。
金满枝在他们一群人离开时就苏醒了,她就是这么呆愣着。身边没个照顾的人,她嘴唇上的角质因为缺水翘起,除了吞咽口水的动作还在告诉路过的医护人员,人没事。
身体微死,大脑还在积极活跃。
她就那样木然的躺在病床上,直到牛毛遇提着粥铺的外带袋子,她才将干涩的眼睛闭上,装作才苏醒的模样。
“醒啦?”
“嗯,他们呢?”
“回去了,这里病菌多。我还照顾不好你吗?”牛毛遇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只是今天,金满枝却觉得有几分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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