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豫行和山东的大部队一起，按照计划于第二日到达河北衡水，在衡水驻扎一星期后，转移阵地到了邯郸。
到了邯郸，他要先根据谭苑博的安排，去和目前河北地区的负责人仲舒怀碰面。
只是没想到却让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得到仲舒怀让他进门的消息，纪豫行没有丝毫犹豫往里走，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仲舒怀。
而是一身军装，站在仲舒怀身边的张承霖。
纪豫行眉心一动，开口时语气里都带上几分激动：“老张！”
张承霖转头看他，笑着点头：“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仲舒怀放下手里的文稿，抬头看向纪豫行和张承霖。
“认识，”张承霖先一步点头开口：“去年我与他跟着谭先生在山东。”
“我听说去年跟着谭苑博的就俩人，这么说就你们俩咯？”仲舒怀说着，显然没打算等张承霖和纪豫行开口，自顾自说：“竟然同时把你们俩派来支援河北，看来这次东升也是大出血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纪豫行收了收神色，在东北多日晒黑了些的脸上鲜有笑意，说：“盛先生带了我们这么久，等的不就是今天么？国家危难之时，总要有人站在前面的。”
“好样的。”仲舒怀起身，伸手拍拍纪豫行肩膀，复又伸手：“仲舒怀，你好。”
“纪豫行，”纪豫行受宠若惊，猛地想起来自己进门还没做自我介绍，连忙伸手：“您好。”
“来先坐，”仲舒怀话是和纪豫行还有张承霖两个人说的，将刚刚自己在看的文稿放到桌子中间：“我大概和你们说一下目前东北和河北的形势，就现在来说，邯郸还是安全的，我会安排你们俩带过来的部分人往北边唐山等地支援，你们俩暂时就先和我留守邯郸……”
仲舒怀就河北目前的形势和张承霖纪豫行聊了三个小时，等他们从那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张承霖与纪豫行去吃饭，纪豫行趁机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河北？线报不是说你去山东么？”
“比你早到一个点儿，”张承霖转头看他一眼，神色难辨：“你的线报有问题。”
纪豫行若有所思，身后跟着的周竺闻言却抬头看了眼张承霖。
纪豫行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估计外面太乱了，线报在路上出了岔子吧。”
张承霖转回头去，没说话。
“对了，”快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纪豫行又突然开口：“我爸妈和霏雪也在山东，我临走之前她说要去见见风月的，这两天应该已经去了。”
张承霖听完他这些话，沉默几秒又突然问：“有风月消息？”
“嗯，她就在你家住着。”纪豫行微微蹙眉：“你和她一直没有联系？”
“乱世之下，”张承霖敛眸，语气也淡了些：“我不想多生事端。”
“我走的时候，霏雪还和我说起你们俩的事，”纪豫行眉眼间又重新染上几分笑意：“等仗打完了，你会娶她吗？”
“会。”
张承霖回答的毫不犹豫，像是一个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千万次的答案。
“你们俩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纪豫行仍是笑着，眼底却又不免带上几分惆怅：“希望早日国家太平，希望有情人早日成眷属。”
“我们俩一起在河北，我估计又要干什么都安排我们俩一起了。”纪豫行走着，抬脚踢走了一颗路边的小石子，语气有几分轻快：“盛先生总想把我俩锁死，永远不分开。”
“正常点儿，”张承霖转头看他，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揶揄：“我没有和有妇之夫牵扯不清的癖好。”
说完没有一丝犹豫，抬脚就走。
纪豫行愣在原地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转身就去追他：“张承霖！你混帐！”
纪豫行声音不小，引来几个看热闹的，“胆子大了啊阿行，都敢对张先生呼名道姓了。”
“你闭嘴！”纪豫行还气着，但他又真的不敢拿张承霖怎么样。
打心底里憋屈的很。
那天傍晚邯郸的风带着柔意，让人站在那风里很轻而易举的便感受到了岁月静好。
对有些人来说这世界不太平，这样的生活和日子糟糕透了。
对有些人来说，一场春风便是这一生所有温柔了。
很多年后，纪豫行与何中华一起，带着自己一双儿女到邯郸游玩，同样一个半黑不暗的傍晚，春风乍起，同样温柔，却让人不禁心头寒凉。
于是纪豫行这一生想过无数次，今日这场风，到底有没有吹到很多很多年后。
*
几天后邯郸一个安静的夜晚，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打破了这座小城所有的安稳宁静。
当晚正巧到张承霖和纪豫行轮值，那声枪响从不远的邯郸东北方向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人的尖叫哭喊声。
好在他们守在这里，也早有准备，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带着第一二两支战队往邯郸东北方向赶。
仲舒怀等人紧急做后方部署，并安排三四战队第一时间前去支援。
此时中日主战场还在辽宁，张承霖以为，就算是打过来也只是寥寥几人过来扔个烟雾弹佯装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但没想到，等到了听见枪响的位置，日军已经先前悄无声息的占了几个小镇，肉眼可见之处一片狼藉。
而日本在此地的驻军，已经远远超出他们所预料。
“新杰！”
张承霖做了应对部署，又第一时间让新杰回去给仲舒怀传消息，“去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仲舒怀，让他立刻派人支援！”
“一定要快！”
“是！”
仲舒怀的人晚来一步，这批日军便极有可能整个攻下邯郸，双方力量和人数悬殊，张承霖和纪豫行根本来不及反应。
如果说唐山是河北的第一道防线，那邯郸便必然是河北最后一道防线，一旦邯郸失守，先不说河北会怎样，紧接着遭殃的便是山东。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场景。
张承霖和纪豫行带人顶在第一线，眼看着日军一点一点往后压，他们这边拼死抵抗却死伤惨重。
纪豫行腿上有两道被子弹擦过的血痕，与张承霖躲在一条主道的两个墙角，带着还有数量不多的几个人。
“仲舒怀的人怎么还没来？！”纪豫行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两队日军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声音里没有恐慌却带着焦急。
“城里百姓都撤走了吗？”
“已经撤完了。”跟在他后面的人最先开口答。
“撤。”张承霖一声令下，带着纪豫行和剩下的几个人一起回了仲舒怀的大本营。
张承霖进了营帐第一时间是找新杰，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抓住仲舒怀一个手下，咬紧牙关开口：“他带着仲先生安排的人出去接应你们了，你们没见他们吗……”
仲舒怀手下话还没说完，张承霖猛地松开他的领口，转身便往外跑。
“张承霖！”纪豫行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要出事，连忙跟上张承霖，抓住他的胳膊：“你冷静点！”
“新杰带人去支援我们了。”张承霖转头看他时，语气却异常平静，纪豫行心头一滞，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张承霖和纪豫行一起转头看，是新杰带着人回来了。
“先生。”新杰最先走到张承霖面前，“我就知道您回来了的。”
张承霖看着他，眸底沉静，没说话。
“我带着人到了您最开始在的那个位置，外面街上有几队日军正在地毯式扫荡，但没有吵闹声和哭喊声，我就知道城里百姓已经撤了。”
“您带的人少，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所以我知道如果您不在那儿就必然撤回来了。”
听完新杰的话，纪豫行都不禁心中震撼——不愧是这么多年一直跟在张承霖身边的人，连张承霖的想法都如此一清二楚。
纪豫行站在张承霖左后半步的位置，看着新杰笑得有些朴实的眉眼，有个想法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浮现——若他要叛变，那张承霖绝对必死无疑。
纪豫行这么想着，心头不禁一阵颤栗。
但那又怎么会呢？
新杰跟在张承霖身边这么多年，如果他要是有要反的心，张承霖也必然是最先察觉到的。
而且张承霖这个人心思缜密，未必就会败给新杰。
见新杰没事，张承霖转身进了屋去找仲舒怀。
“什么情况？”张承霖脸上带着愠怒，语气更是毫不掩饰地质问。
新杰和纪豫行站在他身后左右两侧，脸上表情和张承霖相差无几，好像仲舒怀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他们能直接掀了这大本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如果真的是因为仲舒怀的优柔寡断，错过了最佳的支援时间，而平白死了那么多兄弟，失去邯郸这座最重要的城池，张承霖一定会当场掏出枪让仲舒怀陪葬。
“人是第一时间派出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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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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