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战后重建工作这么重要，够忙活一阵儿的了。”纪豫行想想还觉得头疼，这件事压在肩上实在太重了。
何中华听完沉默了几秒钟，这事儿不光纪豫行头疼，他这个新任上海负责人又怎么不一样头疼。
只是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问道：“除了工作呢？有别的安排么？”
“嗯，应该要去一趟山东。”
因为张承霖的出现，山东这个地方对他们三个人都太敏感，所以纪豫行简单地一句话，引起在场的两个人的风声鹤唳。
“去山东干什么？”何中华反应最快，反应过来的时候，问题已经问出口了。
“想小祈中了。”
说起张祈中的时候，纪豫行眉眼间全是温柔，自1937年和1938年半年间张承霖和柴霏雪相继离开后，纪豫行脸上就很少有和温柔相关的神色，有也全都是在张祈中面前，或者是提起张祈中的时候。
这几年事情太多，又不停辗转各地打仗，他能回山东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
他统共也就见了张祈中不过四次而已。
张祈中的名字含义在他眼里太好，这几年说话间总是说“祈中”“小祈中”，慢慢都淡忘了张祈中的小名，连身边的这些后来知道有张祈中存在的同僚，都不知道其实张祈中还有个小名的。
纪汝琼不知道怎么也被他带偏了，现在也很少喊“岁岁”，都是“祈中”“祈中”的叫着。
“到时候看吧，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喊上老郑和彭熹，咱们一起去看看。”何中华语气里鲜有的感叹：“我还是小祈中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估计现在再见都不认识了。”
“可以啊。”纪豫行先答应下来他的前半句话，纪汝琼紧接着补上后面那一句：“肯定会认识的。”
她这句话太待商榷，何中华挑眉，眉眼间满是不信和质疑。
而纪汝琼只是笑着，没有解释。
——
大会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上午进行第三项议程——对在战争中英勇无畏的英雄烈士进行表彰和追悼，下午举行闭幕式。
会上，由党内副主席戴紫凝宣读抗战中浴血奋战、立下功勋的英雄并当场给予表彰。
由党内总理路潇然宣读在抗战中英勇无畏、壮烈牺牲的英烈并追功行赏，给予家人慰问。
两份名单宣读完毕后，再由抗战时期的领导人代表邹夜春、徐炫明、霍尚智、仲舒怀分别发言，对抗战历程进行总结，对各地区有重大贡献的同志进行表扬。
“……一九三七年河北邯郸一战中，张承霖同志假降日军，换了十万大洋后发动群众力量第一时间将十万大洋送达上海和山东两地，为上海和山东两地提供了最及时的物质支援，也让两地在之后的对战中有更充足的底气和力量……”
“……乱世显英雄，张承霖同志在一九三七年对山东所作的贡献，在山东之后长达两年的动乱中呈现出了不可估量的价值，北大、清华等众高校青年学子同样在北平保卫战中发光发热，这让我、更是让党和国家看见了更年轻的青年的力量，这股力量终将与党一起，推动中国走向更加繁荣富强的明天……”
仲舒怀和霍尚智的发言辞中都提到了张承霖，台上戴紫凝每次听到都会扬扬唇角笑得慈蔼，台下坐着的纪豫行、何中华、龚景逸等人每次听到，都会默默在心里笑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说一声“实至名归”。
战后人民代表大会结束后的第五天，纪豫行、何中华、郑明哲还有彭熹一起到了山东，一起去看望风月和张祈中。
原本何中华是想带上霍瑶一起的，奈何刚好赶上霍瑶父亲染了风寒她回家照顾父亲，何中华便只能去探望过霍瑶父亲后，自己和纪豫行他们一起来山东。
至于纪汝琼，来山东看望风月，她怎么也是一定要跟着的，但是临出发前一天，戴紫凝把纪汝琼带去了北平。
纪豫行觉得戴紫凝是想重用纪汝琼，好说歹说才劝着纪汝琼先去了北平。
经历了张承霖和柴霏雪的事情，纪汝琼其实更想安安静静的在家里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和最亲的人朝夕相处，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
可大局当下，如果选，纪豫行还是想让她以家国为重，为国家和人民出一份力，舍小家为大家，说不定多她一个人，就能多千家万户的团团圆圆呢。
何中华甫一见到张祈中，整个人傻在原地，也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日纪汝琼和他说的那句“肯定会认识的”。
张祈中的眉眼间都和张承霖太像太像，只要是见过张承霖的人，见到张祈中总会第一时间思考两个人的关系。
只是何中华看着他，又冥冥之中从他身上看出来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何中华不禁将目光移到旁边和彭熹郑明哲说话的风月身上，眼眸敛了敛，终究什么都没说。
彭熹和风月一起做了午饭，几个人吃完饭就在院子里闲聊。
许久之后，纪豫行出去了一趟，他回来的时候风月在大门口边等着他。
“怎么了？”纪豫行手里牵着张祈中，看向风月的眼神中有些疑惑。
风月先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着张祈中伸出手，张祈中很是乖巧的拉住她的手站到了她身边，风月蹲下身很是温柔地和张祈中说：“岁岁先去和彭熹姨姨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和纪叔叔说几句话。”
“好。”张祈中应完自己先跑进了门，风月看着他到了彭熹身边，才伸手把门关上了。
“他的……墓落在了哪里啊？”风月轻声开口，八月底的秋风还有些燥热，轻轻一掀便又卷走说话人大半的声音。
张承霖的墓没有落进烈士陵园成了民间街巷茶余饭后最关心的事情，风月出去买东西，都听到过许多句讨论。
有人说落在了北平，那是他这一生最后抵达的地方，是他心心念念的首都。
有人说落在了上海，那里有蒋元兴能给的锦绣来生。
有人说落在了山东，那里有他的家，他也终将落叶归根。
还有人说落在了台湾，那是张聖民最后能给他的兄弟情深。
关于这个问题，风月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在这一刻，她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想……纪豫行总该是知道的。
可纪豫行站在她面前，沉默了许久，就在风月以为他要说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落在了他这一生最想去的地方。”
关于这个问题，纪豫行也没能给她一个确切地答案，但是风月并不遗憾，因为纪豫行说，落在了他这一生最想去的地方。
那如此便是圆满的。
既如此，风月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与纪豫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风月来说，这件事也是同样，只有纪豫行能帮她，可太过麻烦，纪豫行帮与不帮都是情理之中，所以风月心情很是坦然，只是单纯等一个答案。
纪豫行听完她的话，却是连一秒都没犹豫，立刻点头答应：“好，审批这件事交给我，后续你有任何问题随时让人给我写信，我看到会第一时间帮你解决。”
风月敛了敛眸子，眉眼间却全是笑意：“谢谢啊。”
“说这些，”纪豫行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边也带上几分笑意：“太见外了。”
下午四点多，几个人便与风月告辞，准备返程。
去火车站的路上，郑明哲一家三口乘一辆车，纪豫行和何中华乘一辆车。
行至半路，何中华突然开口：“我那天在老家翻到一张照片。”
纪豫行抬眸看他，等着他的后文。
“应该是才六七岁那时候，照片里有我、阿霖还有当年顾家那个大小姐顾诗月。”何中华笑着开口：“我才知道，原来我这么小的时候就与阿霖见过。”
纪豫行一时没接话，知道他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便静静等着他的后文。
“对于顾诗月，我和她接触不多，也就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和上海的那些公子一样，仰慕过她一段时日，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何中华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是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和今日我看见的张祈中，有六七分像。”
纪豫行眉眼间慢慢染了些不太明显的笑意，知道他终于要问重点了。
“所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何中华斟酌着字词句段问出心中的猜想。
“是她。”
何中华问题都还没问完，纪豫行便开口肯定了他的问题。
如今的风月，就是曾经那个冠绝上海滩的顾家大小姐顾诗月。
“你知道？”何中华眉头蹙得老高，眼神里带着对他知情不言的批判。
“之前阿霖说起过。”事到如今纪豫行也不瞒着他了，实话实说。
“阿霖也知道？”何中华人开始懵。
“嗯。”纪豫行点头。
“那阿霖当时来山东是因为顾诗月吗？”何中华觉得自己脑袋里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但是不问他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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