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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松果

蕾亚根本算不清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

这地方连一扇气窗也没有,完全的封闭。他无从知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时间仿佛抛弃了他,或者说,他想,或者说他被时间丢进夹缝里,对,科幻电影演得那样,在夹缝里感知不到时空间。

蕾亚自嘲地笑笑。都什么处境了,还在想这种有的没的。

他两手撑着地板慢慢地、歪歪斜斜地躺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他累坏了,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惫。

地板被一层软垫覆盖,四面墙也是,蕾亚用一双空洞的眼睛不知道第几次环视房间,这个封闭的地方,他仔细想了想,这里真像精神病院的重症封闭病房,装了软垫的地板和墙,没有把手的门,嵌进墙里的监控探头,全都是防着病人自残或自杀的措施——

也不完全准确,精神病院至少会给病人一张床,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在这里只能睡在地上;精神病院每晚十点准时熄灯,这个房间的六根白炽灯管就没灭过;精神病院不会给病房装上足足十二个监控探头——

蕾亚转了转脖子,用一种憎恨、怨毒的眼神一一扫视那些探头,十二只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一举一动。

他被囚禁在这个地狱,被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对待——不,他就是,从他被关进来的第一天,那些人就明确表达要对他做一种洗脑实验,只要他肯配合——滚!他宁肯死。

糟透的处境让蕾亚的坏情绪开始翻涌,他闭上眼做深呼吸,尽力放空脑子,进入冥想状态。

他不能有情绪起伏,得始终保持平静,否则脖子上的项圈会把他电晕过去。

那玩意儿是一种能扼制哨兵或向导能力的电子仪器,蕾亚在“塔”的监狱见过,犯了事的哨兵和向导都被戴上这个项圈,并且必要时候会把犯人电昏过去。

一周前的深夜,几个蒙面男性持枪闯进蕾亚的公寓,秘密绑走了他。等第二天他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房间里,身上的睡衣被换成白色病号服,脖子上多了一个电子项圈。

蕾亚从未如此愤怒,更无比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他被坏情绪围剿,他清楚地感觉到精神屏障在剧烈摇晃,就像一栋正经历强地震的大楼,即将垮塌。

虽然他比普通向导多了一份自我管控情感的能力,但在那一刻彻底失效了,情感影响精神,精神脱离控制,疯狂地奔向崩溃。

他的精神体,那只他取名为“利亚”的长耳鸮,拍打着宽大的翅膀一下下撞击精神屏障,不知道痛似的,鸣叫着,发了疯一样要从罩子一般的屏障里冲出来。

蕾亚控制不了精神体,自己也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一边大力拍门一边尖叫怒骂。忽的颈侧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下,没几秒,全身变得瘫软无力,头晕眼花,他就像被抽了骨头似的倒在地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再次醒来的蕾亚发现自己被换上一身连体约束衣,重症精神病人穿的那种,他两条手臂被迫交错环抱,一双手被套上一副麂皮手套,两根皮带捆着上身,一根捆住双腿,还有一根捆住两只脚腕。嘴巴里也被塞了橡胶球。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头和脖子。

蛆。蕾亚立刻想到这种恶心的节肢动物的幼虫——不,连蛆都不如,蛆还能一缩一缩地蠕动,他却连趴地上都做不到——

身后墙上有八根铁链分列于两侧,从上到下,每两根和一根皮带两端的铁环相扣,他只能屈腿坐着,只能呼吸、眨眼或是转转头。和地笼里的困兽毫无差别。

蕾亚愤恨地瞪着对面墙上的监控探头,橡胶球令他吞咽困难,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去,胃里有恶心感在剧烈翻涌,他甚至不能呕出来。

“我们只是不希望你伤害自己。”

一个没感情的声音从房间四角的四个喇叭里飞出来。

“只要你配合实验,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儿。”

……去你妈的!你们这群狗杂种!

对方完全无视蕾亚的愤怒,开始对他解释实验的种种好处,比如说,会帮他彻底摆脱外界情感的影响,不再受制于此,让他的精神屏障绝对的稳固——

一个脱离了敏感度的向导,一个绝对自主的向导。

对方如是说。

要不是有橡胶球堵着嘴巴,蕾亚一定在发火前先往那些人脸上吐口水。

最好,从喇叭里传出一个严肃的声音:“抱歉,莫利先生,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加百列·索理思,白瑟联邦安全局的局长,也是这次实验的主持者。”

“……”蕾亚头皮都炸了。一颗心跳得猛烈。脑袋里乱哄哄的,一下空白,一下又想到很多事。

加百列·索理思还在说着什么,蕾亚无心去听,也不需要再听了,他已经明白了,他被抓来关在这里,被逼接受洗脑,无非是让他干一些对希那珐不利的事,比如说,变成白瑟联邦的间谍,回去希那珐破坏重要的“塔”和“圣所”。

希那珐的保守派和改革派斗得厉害,而明年就是大选年,加百列·索理思打算趁这个机会,趁乱搞得希那珐内部更加混乱,这样一来,白瑟联邦会一家独大——

但仅仅如此吗?费这么大劲,兜这么大一圈,就只为了让希那珐陷入混乱、实力削弱吗?

——干都干了,为什么不干脆干到底?送佛还送到西呢。

蕾亚想不出来,但他预感很糟,当然,他也清楚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进入冥想状态。

眼下最紧要的是不能被洗脑,要让精神屏障保持稳定,让利亚安静待着,一旦屏障垮塌,首先利亚会死,之后精神域会彻底打开,向导的禁地就变成千人踩万人踏的烂泥,他就全完了。

怕什么来什么。

对方只消停了一晚,转天,房间四角的喇叭开始工作,循环且大声播放各种各样的杂音,情侣吵架的尖叫声,孩童因惧怕而发出的尖锐啼哭,上司训斥下属的侮辱言词……尽是不同情况下同样激愤甚至崩溃的情绪。

向导有情感共鸣的能力,它帮助向导操控他人的情绪,但也会令向导受到影响。就像力的相互作用。

那些杂音一波接一波往蕾亚耳朵里钻,那些糟糕的情感混在其中,它们像榔头,像电钻,不停歇地破坏精神屏障,逼着他暴走。

长耳鸮要待不住了,变得异常烦躁,瞳孔放大,几乎充满整个眼眶,喙张开,喉部一鼓一缩,发出警告性鸣啼,翅膀展开到极限,拍打着要冲出来。

蕾亚呼吸困难,一双眼和他的利亚一样,瞪得大大的,眼球的毛细血管爆开,红血丝布满眼白。

剧烈头痛教他几欲晕死过去,嘴巴被橡胶球堵着,他连大口喘息都没法儿做,口水从下巴滴滴答答流下来,生理性眼泪被逼出来,混着满头满脸的汗,身上也不停冒汗,濡湿了约束衣。

他整个人抖得厉害,麂皮手套里的双手十指伸开又弓起,隔着一层牛津布,徒劳地抓挠身体。

精神也好,生理也好,全部,全部备受折磨。

已经感觉到精神域要打开了。

恍惚中,蕾亚看见一片白光,长耳鸮在白光中展开翅膀向他飞来,但有哒哒的踏蹄动静。

猫头鹰怎么会长蹄子呢?

昏过去前,蕾亚转动眼球看向离他最近的监控探头,嘲讽地发笑。

这样的杂音攻击每天都会进行,无法算清每次持续多久,反正直到蕾亚晕倒才会结束。而每次,向导都被各种极端情感影响得狂躁甚至崩溃,但发疯都不能痛快发疯,他被铁链困在那儿,他动不了一点,就像把他的灵魂塞进商店橱窗的洋娃娃身体里,人人得见的是洋娃娃漂亮可爱的外表,却不知里面有个可怜的灵魂正在发疯暴走。

向导的精神和生理被视如草芥,随意践踏。

很快,那些人就发现这个办法一点不管用,蕾亚每次都是安然无恙地醒来,精神屏障像从未遭受过攻击一样,每次都能恢复完好。

他们放弃了这个办法,并且让蕾亚恢复“自由身”,给他换回白色病号服,撤走铁链,允许他在这间小房子里自由活动,甚至有人按时送饭,从门下方开的那个小洞,每天两次塞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简单的食物和水。蕾亚从不碰。

都还是那句话,他宁肯死。

当然那些人不会让他死。他们带着一堆仪器和药物进来房间,先麻醉蕾亚,然后给他挂上营养针,接着,在他的太阳穴、胸口以及手腕内侧贴上电极片,监测他的生命活动,最后把一根十英寸长、针一样的东西往他脑袋里扎。

实验似乎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用仪器强行给向导洗脑。

可是无用功。蕾亚的精神屏障始终稳固,他们连他的精神域的影子都找不到。

真好笑啊这群蠢货。

一想到他们对着他平静、安定的脑子抓耳挠腮,蕾亚就忍不住想笑。

不是已经做足了准备吗?怎么就不知道还有“松果”这玩意儿?是不想吗?

那些人一遍遍问蕾亚到底怎么回事,他故意装无知,抠抠脸,一脸无辜地回答,不知道啊,可能我天赋异禀吧。说罢,垂下眼睛无声嘲笑他们。

或许他们也知道,蕾亚猜测,任何动物都有松果体,它是生物钟的调控中心,对人类来说,它分泌的褪黑激素能影响并且干预睡眠、情绪以及智力等等的神经活动,只是他们不清楚,松果体之于高等向导如同起搏器之于心脏病患者——

那个电子小玩意儿帮助病人维持正常的心脏活动,而松果体会替高等向导守住精神域不受外界入侵。

别的高等向导在松果里藏了什么,蕾亚不清楚,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松果里有什么——修复能力,一旦精神屏障受到攻击,甚至被破坏,修复能力会自发重建屏障。那就像人体的抗体,一种具有保护作用的蛋白质,一个个体型微小的士兵,保护人体免受病毒侵扰。

修复能力就是蕾亚的“抗体”。他称呼它为“优妮”,Unicorn,独角兽。

当然,松果是高等向导的秘密,就算是已结合的哨兵也无法发现它,只知道有这么个小玩意儿。

“圣所”的老师教过蕾亚,松果不止是秘密,也是“神明”,它会保佑高等向导,当他陷入危机,当死亡逼近,它会带他从鬼门关回来。

就像霍皮族人的传说,传说猫头鹰是亡灵之神,既引领亡魂去往安魂地,也会从那儿带回枉死的灵魂,无辜人死而复生。

偶尔,蕾亚会想,这算冥冥中自有安排吗?他的精神体是猫头鹰,而他的“松果”,他的优妮,保护着他的精神屏障,扮演神明的角色保佑他,仿若猫头鹰的另一面,亡灵之神那面。

但蕾亚也清楚地感觉到,他和优妮,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蕾亚从睡梦中睁开眼,发现房子里多了不少东西。

四面墙上多了四台电视机,角落多了一颗树,真树,还散着树木的清香味——他们是怎么把树稳稳扎在那儿的?可真他妈能干——树枝上有一只长耳鸮,见蕾亚从地上爬起,长耳鸮拍了下翅膀,警惕地盯着他。

那些狗杂种搞什么?

蕾亚满脑子问号,眨眨眼,不思议地打量长耳鸮。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折磨得出现幻觉,利亚从他脑袋里飞出来,变成真实的长耳鸮出现在他面前。

“咕唔——咕唔——”

眼前这只长耳鸮忽然鸣叫,像是回应蕾亚的打量,看什么?没见过猫头鹰?

蕾亚抿着嘴笑,伸出手:“过来。”

长耳鸮没动,歪着头睁圆眼看蕾亚。

“来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长耳鸮眯起眼倏忽再睁圆,头也歪成90度直角。蕾亚学它那样,也歪过头。

他们好像在玩什么模仿游戏,长耳鸮做什么,蕾亚就做什么,长耳鸮拉长音鸣叫,蕾亚就也跟着学一声,长耳鸮眯起眼缩脖子,蕾亚模仿它——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长耳鸮似乎烦了,全身羽毛炸起来,身体看上去像一个蓬松的、又圆又大的球,它一对橘色的眼睛瞪得很圆,头顶两簇耳羽直挺挺竖着,如同一对兔耳朵。可它没有攻击蕾亚,它定定看着蕾亚。

向导想起自己那只长耳鸮。偶尔,蕾亚冥想时会逗利亚玩,学它梳理羽毛或是缩着脖子把自己缩成一团,眯上眼,惬意地放松,直把利亚惹得冲他叫才罢休。很讨嫌,很无聊。跟他一向以稳重示人的模样截然相反。利亚也不会真的生气,叫几声就算了,然后飞过来,用喙亲昵地蹭蕾亚的脸,头顶的耳羽轻轻扫着皮肤,弄得蕾亚很痒,笑着躲,利亚就一个劲儿往上贴,可爱地讨他的喜欢。

但如今处境危险,为了保护利亚,也保护自己,向导不肯见精神体。他听得到利亚的鸣叫,每一声都在诉说对他的思念。

忽然手臂上多了些重量,长耳鸮飞来,压得蕾亚的手臂沉了下。尖利的爪子扎破衣服,爪子尖尖抓得皮肉刺痛,可蕾亚不在乎,他一下一下抚摸着长耳鸮,摸摸翅膀,摸摸尖锐的喙,用指尖轻柔地挠一挠头顶。长耳鸮舒服地眯起眼,稍稍歪头靠向蕾亚。

蕾亚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右脸颊上挤出一个小酒窝,一副放松神态。

你和利亚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蕾亚在心里悄悄说。但你们性格差得太远,你是野蛮生长起来的小家伙,利亚是被我驯养的精神体,它很温顺,很会对我撒娇,我……我很想它。

蕾亚的嘴角沉下去,出神地看着面前的长耳鸮,面容憔悴且惆怅。看着看着,泪就漫上来薄薄一层,他闭了闭眼,啪嗒,一颗泪珠子掉下去。

“咕唔——”长耳鸮叫了声。

蕾亚回过神,重又笑笑,好好,我不想它了。

隔壁房间,索西专注地看监控大屏,一双眼几乎眨也不眨。

向导前后的情感变化被监控探头清晰呈现,他的笑,他终于有点光泽的眼睛,他温柔对待长耳鸮的举动,以及他那滴泪,都被索西清楚瞧见。

好奇怪,索西不懂,这个向导明明被项圈扼制了能力,可为什么自己的情感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蕾亚笑的时候,他也跟着笑了笑,蕾亚惆怅,他的嘴角也耷拉下去,无比好奇原因,差点儿没忍住问,蕾亚掉眼泪——真怪,不就是一颗眼泪吗?一颗水珠子而已,怎么就能让他动了容?让他提着一口气紧张起来?

直到蕾亚再次有笑脸,他那口气才松了。

索西想不通,有点烦,觉得可能是向导那句“FXXK U”害的。他低头看看受伤的右臂,伤口应该还在渗血,绷带上洇出一道丝线样的血迹。昨晚抓长耳鸮被尖爪抓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肉都翻出来。

索西冲大屏上的蕾亚撇了撇嘴,心说,我都为你受伤了,你再骂我我真会生气。

昨天索西在临时寝室待了一天,看了一天的监控录像,向导如何发疯,又是如何被折磨,他全都知道了,到最后不忍心再看下去,关了电视,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怔,一边回想录像画面,一边对父亲的阴谋感到无比作呕。

也难免对向导有了怜悯心。当然,索西非常清楚怜悯心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与其怜悯谁,不如为对方实际做点儿什么。

可是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受制于父亲的地位、身份和命令,安全局局长的独子说出去很好听,实际和父亲麾下的哨兵向导没两样,都是工具,一把剪子,一把美工刀那样的,坏了就扔的工具。

不过……索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朦胧月光照着棉白杨,树冠影影绰绰,偶尔有布谷鸟的叫声掠过。忽然他想到什么,从床上跳起来,换上便服,开车飞速驶向郊外。

于是,深更半夜的郊外森林里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道身影在林间利落地上下翻飞,像是在找什么,这棵树上停一时,又抓着那棵树的树枝翻上去。

明明动作轻盈,却搞得林间狂风大作,整片森林都被掀动。但听不见呼啸的风声,传来的是海水猛烈翻涌的动静,哗——哗——这样一阵接一阵。动物们四散逃跑,一只长耳鸮从某棵树的树洞里钻出来,正要飞走就被什么击中,直挺挺掉下去。

然后就是蕾亚睡醒后看到的那样了。

对,少校先生大半夜不睡觉,跑去郊外森林,用哨兵可怕的攻击能力给实验对象抓了一只猫头鹰,就为了一只猫头鹰,还叫人把那棵树也一起搬过来。

实验小组的负责人,洛伊,听说后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可他没法儿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索西把他的小组成员当工兵使唤来使唤去,顺便也使唤他把树叶修剪整齐。

这头索西看着蕾亚的笑脸看得出神,都露出一点儿荡漾,那头洛伊轻轻咳了一声,少校先生回了神,瞪过来一眼。

扫兴的家伙。

索西拿起桌上的话筒,清清喉咙:“嗨!”

隔壁房间里的喇叭突然响起,四台电视机接通信号,屏幕上出现四张一模一样的脸。

长耳鸮吓得飞走了,蕾亚攥紧拳头,想砸烂电视机。

“哈喽哈喽哈喽!今天过得好——吗——”

四个喇叭同时响起。

天……简直就像开了3D环绕音效,演唱会专用的超巨音响那种。

蕾亚都觉得耳朵有点聋了。他懒得搭理索西,走到树那边安抚长耳鸮,别怕,就是只哈士奇,没什么。

很小声的嘟哝,观察室没一个人听清,只有索西。谁让他是高等哨兵,天生听觉敏锐。他有点儿恼,也有点儿委屈。

“我为了给你抓这只猫头鹰都受伤了!”索西拉起袖子,把伤口凑到摄像头跟前,“你看啊!是不是还在流血?你怎么能说我是哈士奇?不是哈士奇!是座头鲸!”

蕾亚被四个喇叭震得耳朵疼,冷冷瞥一眼头顶的电视机:“太近,看不清。”

“……”索西后退一步,“这样看清了吗?!”

“嗯,看清了,耳羽是黑色的——”蕾亚冲长耳鸮笑起来,“你长得真漂亮。”

“……不是让你看猫头鹰!是我,看我!”

蕾亚装聋,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但余光能发现电视机里的索西戴上耳机,然后闭上眼做深呼吸。

哨兵?

蕾亚转转眼珠子,嘴角漾起一个窃笑。他抬起眼看向头顶的监控,问:“你是哨兵?”

索西摘下耳机:“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哨兵?”

怎么突然问这个?索西警惕地看蕾亚。

“那我没说错啊,”蕾亚一脸无辜,“你的精神体是哈士奇,对吧?”

“……”

“我朋友家有一只,特别烦人,只要不理它就开始鬼叫,像中邪似的,激动了就拆家,生气也拆家,高兴还要拆家,好像生来就只会拆家——对,还会吃。”

蕾亚故意停在这儿,似笑非笑盯着电视机,见索西眼角抽了抽,一副竭力忍耐的样子,然后戴上那个耳机打算用白噪音让情绪平稳,他觉得可笑。

有用吗?哨兵天生五感敏锐,就算说话不出声,也能从口型猜出来。

他踮起脚仰着头,嘴巴靠近监控,一字一句地比口型:“狗狗,老实一会儿行吗?”

咣!一声巨响,最近的一张桌子被索西踹翻。

蕾亚笑得很开心,两只眼都是弯弯的:“看吧。”

“……”

一直保持沉默的洛伊默默退出观察室,刚关上门,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里面接二连三的吵闹动静,以及索西的大吼大叫,可恶的小酒窝什么的。洛伊不懂,这跟酒窝又有什么关系?他叹口气,觉得今天一天都别再进观察室了。

隔壁,蕾亚的得意没能维持几分钟就没下去——他眼睁睁看着索西扎了两针向导素,片刻后,像无事发生过一般对他微笑,甚至有心思整理乱糟糟的观察室。

临时计划失败了,蕾亚不免无措。

他是被项圈扼制能力,但他的嘴又没被缝上,语言挑衅造成精神污染还是能办到的。

却偏偏遗漏了向导素这玩意儿。

“你……”蕾亚飞快眨眨眼,“你怎么会有那东西?你有向导?”

索西摊了下手:“你猜。”

……无聊,有病。

不过也不难猜。这家伙一定没跟哪个向导结合,否则不会靠白噪音缓解。

蕾亚惶惶。

他以为的珍贵之物,哨兵和向导结合才能有的东西,在对方手里竟是寻常物,甚至随随便便就用了,随意得就像呼吸。

那么……自己这段时间的抵抗在对方眼里根本不需要多担心,是吗?优妮只藏得了一时,等这些人知道,可能很快就会知道,跟着会用各种手段毁了松果,杀死他的优妮。

而他和优妮也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恐慌感不断从心头涌出,蕾亚不安地看着电视机里的索西,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

索西两条腿搭在桌子上,身体靠着椅子,一晃一晃,漫不经心吐出四个字:“没想到吧?”咧开嘴嘿嘿笑。

蕾亚走开了,一如既往蜷缩在角落。

一时间,两边都异常安静,蕾亚在想什么,索西无法察觉出来,但他很清楚自己有点儿坐不住了。

原本是想用长耳鸮让蕾亚精神些,至少别再木着一张脸,一双眼黯淡无光,憔悴且干枯地缩着,连头发丝都毫无生气。

如果有活物陪伴,还是精神体的同类,索西想,或许向导会得到点安慰。

这无关洗脑计划,只是出于——算了,不论无关什么,又出于什么,都建立在这个人被囚禁的前提上。都感觉很虚伪。

索西感到很不自在,抠抠脸,摸摸鼻尖,最后清了清喉咙,尽量柔声地开了口:“蕾亚,你要是无聊就——”

他说不下去。

——无聊就找那只猫头鹰聊聊天,这种话,这种话纯属脱裤子放屁。

他抿抿嘴,思量了半晌也没能想出什么合时宜的话。他起身走近监控大屏,默默看着向导。

大屏上的蕾亚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眼睛垂着,额发遮着,十二个探头从不同角度拍他,紧迫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索西想,这不算把人扒光了扔大街上还能算什么?

他忽然对他心生了怜悯,他明知怜悯心最无用。

他看见那双干瘦的手僵硬地抠紧——徒劳地保护自己,一如应激的猫头鹰躲回树洞,安全只在眼下,天敌就在洞外。

索西看了一会儿,离开了观察室,出去前不忘关闭所有电源,包括蕾亚那边电视机的讯号,也全都拔了线。

洛伊在外面,见索西出来,立刻迎上去想问什么。

“今天歇一天。”索西干脆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索西冷冷地看着洛伊,“我是实验监督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谁敢再进去我就不让谁好过,”他稍稍抬起下巴,眼神傲慢,“明白了吗?”说罢,搡开对方,大步离开这儿。

洛伊看着索西离开的背影,一张脸无表情,倏忽眼睛闪了下,意味深长,却不失鄙夷地笑笑。

改了改,观感应该更好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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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松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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