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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咎人血罪03

姚清河心中怒气腾胀,心声牵连着全身的血液在涌动,太阳穴跟着心跳在剧烈鼓动着,让他的视线也跟着一跳一晃。他目眦欲裂,有许多话要说,他以为自己会不断咒骂出声,但实际上并没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听到自己的一声极其尖锐破碎的:“姚星月!”

柳无牙看到小公子痛苦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

红衣的小姑娘俯身闭上双目,她双唇颤抖着,眼看就要低头印上那双留着脓疮的脚。

阿狸无声叹了口气,他掀开黑布,在小姑娘“吻”上那双脚之前,将人拉扯开去,并在同一时间,捏住了小姑娘的手指。

“当啷”一声,一块细小的刀片因为没被夹稳,自姚星月的手中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姚家的小姑娘显然蓄谋已久。她的哥哥对着柳无牙叫骂不止,不肯拜服,一身傲骨不能催着,而她则相反,一直以来好像除了哭就是哭,软绵绵的软骨头,可以随意搓揉,原来,她的这个模样,是用来迷惑人的,她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可以被随意作践的模样,是为了让人卸下心房,以便这最终一举——在人心神最松懈的时候,挥出这致命一刀。

柳无牙看见刀片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是怎么回事,他勃然大怒,怒不可遏:“你这个臭丫头,小贱人!”

他说着,一脚踹向姚星月,但柳无牙脚抬起来的瞬间,就被阿狸踩了下去。

仿佛是才看见这么个大活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因为过于用力的表情,而面部微微变形的柳无牙,终于将视线放在阿狸身上:“你是什么人?!”

阿狸轻描淡写地回答:“路人。”

“……”柳无牙似乎有被这个回答冒犯到,他狞笑了一下,“我管你是什么人,来人……”

——啪!

他还未来得及提高音量,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极其清脆的响声在室内回响,柳无牙愣住了,因为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挨过打,更别说是挨人一巴掌。他单手捂住挨了一记的左脸,难以置信:“你!”

——啪!

右脸也被补了一巴掌,柳无牙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动手去捂住。对方作势轻飘飘打来的一巴掌,力道却重若千钧一般。柳无牙感到被打的半边脸,瞬间鼓胀发热起来,哪怕不用镜子确认,也能知道那必然是彻底红肿得一塌糊涂。

“你……找死!”

整张发麻的脸导致他说话说不清,柳无牙恼羞成怒直接一拳朝对面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挥去,但这一记拳头极其轻松地就被对方挡住了。

啪、啪、啪、啪、啪——

阿狸没有表情地对着柳无牙连扇几个耳光,直把人扇得口鼻流出血来,这才停手道:“你喜欢这个。打在自己脸上,还喜欢么?”

柳无牙被打得头昏眼花,只觉天旋地转,同时他极度愤怒:“我要……我要杀了你!”

阿狸听了这话,又抬手连扇了柳无牙几个耳光。

他打了几下之后,就停了手,只是一旦柳无牙口中说出咒骂的话,就会继续挨一顿打,所以打到后来,柳无牙也没了脾气。只眼含嘲意地,无比恶意地,含糊不清诅咒道:“你们逃不出魏府的。”

阿狸平静地道:“是么?”

柳无牙道:“院子外头,早就围满人了。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今天会有人前来劫人吗?”

阿狸想了想,直接起了一个神术。

如此情况,最最简单易用的,自然还是神缚之九的蛛丝尘网,这也是阿狸用的最顺手一招,打群架时必备,且不伤人。然而,当他这次刚使用出来时,便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术式难以凝结,几乎差不多是凝了一个雏形便散了。

此地的灵力,正在极为反常地被“抽干”。

打个比方,灵力就好比是水,使用神术就必须要足够的“水量”蓄积才能用得出——至少得蓄满一水缸,偏偏这施术之人不断往“水缸”里加“水”之时,这“缸”底不知怎么的被人的凿了个洞,“水流”源源不断地从底下漏出去,再怎么往里加“水”,总也无法填补这一漏缺。

阿狸发现这一点之后,不由侧目看向柳无牙。

柳无牙放声大笑道:“你会神咒?但使不出来吧——先生果然算无遗漏。”

阿狸:“……”

柳无牙口中的“先生”还能有谁?自然只能是师无我。阿狸心中略带诧异,倒不是对师无我做出这等事感到诧异,而是这“破灵”的方法,令他稍感意外。因为这方法他很熟悉,乃是“十万大山”针对神廷的所创之举。

神界若不按地貌风情做区分,那么有一粗暴的方法,可以直接单纯地将神界一分为二——便是灵力的浓度。浓度高的,自然是归属于神都。浓度低的,则是荒野之地,而在此其中便是分散生存着十万大山的子民。

神术的施展,需要有足够的灵力,不然就无法施术成功,怕是起了术式开头,这整个“术”就散架了。所以,神术从来都是独属于神都子民的攻击方式,而十万大山的人,则是全靠在险恶环境里锻炼出来的体术硬抗硬打。

于是,很自然的,能用灵力辅助进行攻击和防御的神都人,对上十万大山的人,就好像是手无寸铁的凡人遇上了手持武器的人。这说不上什么公不公平之类的问题,但统一而言,对十万大山来说,确实会觉得很棘手难打,所以,十万大山的人想出了一个办法,通过提前“布阵”,来破坏神术施展时的灵力蓄积,而初创这一门手法的人,正是阿狸的义父。

阿狸想不到自己会在凡间遇到差不多类似的手法,他当然很诧异。

柳无牙狂笑道:“我说了,你们走不了的。”

阿狸平息了心中诧异,他看了一眼门外,冷淡道:“是么?”

柳无牙打量着阿狸。他此刻的目光才算是真正地在“看”一个人,在此之前,他压根就没将阿狸放在眼中:“你是谁,怎么会用神咒?这应当唯有巫祝方能使得。可你又不带面具——该不会你同姚行舟一样,也是神言宗弃徒?那你们还真是有趣,废物相惜,惺惺映心,实在是可笑,可笑至极!”

阿狸并不理会这话,只是抬了抬手,蓄力一击。

既然是通过阵法蓄力,那么其实只要破坏了阵法,就能打破现在的局面。不过这个办法执行起来相当复杂费时,需要找出阵眼和阵脚,再逐一击破,以便彻底毁坏。但阿狸现在也没这个工夫去细耗,所以,他决定采取更为粗暴的第二种解决办法,就是用灵力蛮横硬灌。

形势若缸水,一端蓄水,一端放水,可只要冲入水量足够庞大,且源源不断地一直“倒入”其中,那么这就是能够保证缸中之水不竭。

翻涌的灵力,仿佛泄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磅礴浩荡得难以用言语描述。

诚然,凡间灵力稀薄,想要蓄积使用神术,确实是一件较为勉强简单的事情。所以,阿狸平日里都在积累灵力在身,此时不过是将平日攒下来的灵力尽数用出,他没有留有余手,有多少便用出多少。

浩浩灵力霎时爆发,如有实质,柳无牙如同挨了一拳,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他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恐怕以后见不到这样沉重恐怖的灵力施展场面了,仿佛能撕裂虎象的气流涌动扑击在脸上,让人无法呼吸,那样的沉重大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迫压在人的胸口,叫人喘息艰难,几乎有种窒息感。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某种类似于玉器碎裂的声音,最初先是清脆的一声,紧接着便是蜘网裂纹无数形态碎裂下沿的细响——此地阵法,竟这般轻描淡写的,被人举重若轻地一击而碎。

阿狸收回手,转头看向柳无牙:“人,我带走了。”

柳无牙面若金纸地坐在地上,方才的灵力冲击过于猛烈,他又不在阿狸的庇护之下,以至于直接受了内伤,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无法起立,只能坐在地上,一脸阴狠地盯着阿狸看。

阿狸下半张脸蒙着白纱,他并无所谓地由着柳无牙打量,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姚家的这对小兄妹道:“受你们哥哥所托,我来带你们走。”

这一对兄妹,瞠目结舌地看着阿狸,怔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无牙在旁看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出声。

他笑得极其诡异,带着某种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意,连掩饰都不掩饰,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阿狸和姚家的小兄妹。

阿狸皱眉,他看向柳无牙,想了想,拽住人将人拖起,而后对身侧的姚家兄妹说:“走。”

姚清河一呆:“前、前辈……”他略有点结巴,先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对他来说冲击力太大。他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询问道,“不知我们是要走去哪里?”

阿狸言简意赅道:“去府前正门口。”

姚清河看了一眼被阿狸提拎住的柳无牙,张了张口,好像是打算要说点甚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讲。

三人拖着柳无牙出得门去。因为之前的灵力波及,府中一路都是横躺着的人,全都是因为磅礴灵力的余波而昏过去的。他们越往大门走去,越能听到一些喧哗声,这同满地都是昏死过去之人,以至于安静若死的魏府内里相比,显得格外嘈杂纷乱。

姚星月远远地看了一眼,立刻惊喜地大声喊道:“哥哥!”

姚清河也是面上一喜,情不自禁道:“哥!”

正在与人交战的决明子闻声,立时停足回望。他那一双已然全盲的眼里,渗出光来。盈盈的,带着泪的眼睛,映着日光,让人一瞬间联想到波光粼粼的湖面,熠熠的,揉着碎金一般。

反手突刺,决明子摆脱战圈,直奔自己的弟妹而来。

姚星月先扑进决明子的怀中,又哭又笑的:“哥哥!”

阿狸挟着柳无牙站在一边。柳无牙看着面前兄妹三人重逢的画面,冷笑一声,道:“这还真是感人,你说是不是?”

阿狸不答。

最终,姚星月拖住决明子的手来到阿狸面前:“哥哥,是这位前辈救了我们。”

决明子双目失明,不知眼前是何人,只是作揖:“前辈。”

阿狸只道:“顺手而为,不必介怀。”

决明子闻言,脸色微动。显然,他认出了阿狸的声音。

阿狸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交给姚星月:“收好,以后路上需要用到。不必拒绝。这是魏府的东西,他们应当给你的。”

钱袋是阿狸从张管事怀里顺势摸出来的东西,里面不少金铢碎银。

柳无牙冷笑,说:“你们当我魏府的人是死的吗?”

确实,府内大多数人都被震晕了,但阵法之外不少人都毫发无伤,他们正是守在魏府门口的护卫队。

阿狸看也不看柳无牙,只是同决明子道:“我送你们出城。”

决明子摇头:“你已救了我弟弟妹妹……”

阿狸淡淡道:“不差这点,救人救到底。”

柳无牙插话,眉眼险险地挑起:“小公子,你为了破阵,灵力都耗尽了吧?我这在外的护卫队,你能应付得过来?你靠什么应付?这身细皮嫩肉的身子骨,能扛几拳揍。”他目光又转到决明子身上,“姚公子也是伤得不轻,便是想要突破魏府重围,出了此扇大门,恐怕也是困难无比。”

姚清河上前直接给了柳无牙一巴掌:“你闭嘴!”

柳无牙被打得头倒向一边,他冷笑了一声:“挟持我也无用的。就算我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你们走出去。”

决明子咬了咬牙。他确实体力不济了,而且,他也知道,柳无牙最后那句话,也不是恫吓装势,而是柳无牙确实疯疯癫癫的会言出必行,绝对可以做出为了拖人下水而去死的行径,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去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他心里乱得很,一时也想不到破解之法,便也在此时,他听到那水击冰泉般的声音,冷淡地说道:“不用灵力,我也一样打得出去。”

柳无牙仿佛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

阿狸从一侧墙面上攀长的凌霄藤丛之中,折了一枝下来。

绿的叶,红得透出点橘意的花朵,幽幽荡荡地开在枝头。

柳无牙嘲道:“怎么,打不过我的护卫,打算献花谄媚不成?”

阿狸握着凌霄花枝,抬手一指拦在路前的那些个身着紫衣卫甲之人,冷淡地开口道:“打他们,也不必用甚么武器。”

柳无牙抬头望着那丛花枝,说不上来心里具体是什么感觉,好像是匪夷所思,又可能是别的什么。他盯了一眼跟前的护卫,厉声道:“你们还不动手吗?!”

***

姚清河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可以随便折了一丛凌霄花枝当做武器。那明明只是虚白城内,随处可见的花罢了。因为随处可见,所以让人习以为常得都感觉不出这花的美丑来。他万万不曾想到,这花竟然可以这样用,可以这样的……叫人心惊肉跳。

彤蕊带露,只不过是攀援类别的植被,柔弱无骨地必须要有树木,要有墙体扶持着才能好好长开来。它在那白布蒙面的前辈手中,最开始也是那般柔柔弱弱的,无限乖顺地垂着枝条,可下一瞬,当前辈握住这凌霄花枝挥打出去时,却能打得那些手握长刀的魏家护卫队,连连痛呼不已,面露惧意。

绯红透橘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姚清河牵着哥哥还有妹妹的手,一直到他出了城门,还是有种人在梦中的恍惚感,似乎今日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如此这般轻易地得救,他便是在梦里也不敢想。这一切果然是真实的吗?又或者只是他受不住痛苦之后,臆想出来的虚幻之相?也许,他被人打上那么一耳光,就会猛然间醒了,发现自己仍旧在魏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饱受柳无牙那混蛋的欺凌,却什么也做不得,只能无能狂怒?

阿狸将姚家三兄妹送出城:“便送你们到这儿了,往后珍重。”

离去之前,他对姚清河说:“你有个好妹妹。”

姚清河闻言,脸上顿时一红,露出羞愧的表情,喏喏应道:“前辈说得是。”

决明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碍于柳无牙在场,终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多谢。”

阿狸目送三人离开,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消失的那一瞬间,被他一路当人质拖拽而来的柳无牙突然恶声道:“你以为你救了他们吗?我告诉你。你救不了的!你做梦!你以为你是谁,从天而降的救世主吗?少天真了!他们会死,哈哈哈,你救不了!救不了!”

这般形若疯癫的模样,疯得让人心生厌恶,但同时又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点警觉的不祥预感。因为,倘若对方是歇斯底里地发疯便也就罢了,偏偏对方疯出一种冷静感,似乎知道什么,只是不说。

阿狸略一皱眉,看向柳无牙:“甚么意思?”

“甚么意思?哈哈!”柳无牙大笑,“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应该知道啊!还来问我做什么。”

阿狸道:“我没有无所不能。”

柳无牙听了此话,依旧不答,只是露出一副阴阴险险的表情。不能说是沉郁,也不能说是猥琐,很难形容,倒像是某种坦荡得过分赤|裸的恶意混杂暗中窥视的小人之态。

阿狸看着柳无牙,等了一会儿,但始终不见柳无牙开口,于是他说道:“你不讲,我就要动手了。”

柳无牙嗤笑,不以为然道:“那你动手罢。”

阿狸便是白布遮面,那露在外头的行迹也显出他这身壳子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公子。柳无牙与之接触,碰到过对方的手。分明是双细腻得比女人还要光洁的手,没有一点茧,像裹了层霜雪,阳光一照,几乎透明了一般。显然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而他柳无牙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因为嫉妒。

眼前这么个嫩生生的公子哥,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柳无牙是不信的。

就像他的儿子,魏沈末。雅夫人起的这名,倒也不算有错。末流之等,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也不是富家公子,但多少沾着点富家子弟软沓沓的尿性,缺失了与人争夺的血气,他永远不能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些什么浆糊。

阿狸也不多说,他蹲下|身,掐住了柳无牙的脸。

被迫抬起脸来的柳无牙身体一僵。他很不喜欢这个动作。这个角度、这个掐的力道,都令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那个宛如无尽阴影的,覆盖了存在于他幼年到少年时期的女人。

呼吸间嗅到的草木药味,虚虚实实之间,似乎裹上了一层记忆之中的甜腻脂粉香气,像蛇的鳞片被剥落之后伴着草木一同焚烧,焚出了一股怪异而扭曲的药香味。

阿狸的手指探入柳无牙的口中,他拔了柳无牙的牙。

是的。传闻之中,柳无牙之所以叫做柳无牙,便是因为他的一口牙曾被雅夫人一颗颗敲碎了。那还是柳无牙换牙之前的事。所以敲碎了旧的牙齿,新的牙齿又长出来。彼时妆容精致的女人勾唇一笑,红艳的口弯成一个小小的上扬弧度,但笑意未达眼底,整张脸都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假笑面具,像鬼魅化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白了么?”女人含笑说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柳无牙。”

阿狸拔到第三颗牙时,柳无牙发着抖全招了:“我给你说便是!”

将手上的血迹口涎擦在柳无牙的衣领上,阿狸显得很是漫不经心。

柳无牙痛恨又畏惧地看着面前的人。

白布挡了大半张脸,对方的眉目发色其实颜色不深,但其他地方的颜色更浅,于是便显得格外得黑白对比分明,尤其那双眼珠子黑阗阗的,深不见底也似,没什么情绪波动外显,就方才的那番带血的举动,也仿若不过一段无心之举。

怀着某种压抑不住的,几乎要从心口里攀爬而出的恶意,柳无牙口中含着血道:“姚清河和姚星月,必死无疑。”

阿狸的视线偏转过来。

柳无牙有些得意,但这份得意并不畅快,混着点忐忑怕挨打的忌惮,又带着点按捺上蹿下跳情绪的挑衅意味:“他们提前被喂了药。”

说完这句话,柳无牙看见面前的人,很缓很缓地眨了一下眼。那双长长的睫羽在其眼下投射出一片黯淡的阴影,浅浅的,有些泛着点青意,薄弱的,找不到颜色区块的明确分割点,不能说是黑色,也不能说是青灰,似乎上下不着边。柳无牙突然心情舒畅了起来:“无论姚行舟来或是不来,他的弟弟妹妹都会肯定会死。”

阿狸盯住柳无牙。

柳无牙极其痛快地道:“他若是不来,弟弟妹妹当天死了,这会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他后半生永远都会活在愧疚痛苦之中。可他若是来了,假如功夫差些,救人救了个半天都没得手,那他就会亲眼看着自家弟妹双双死在眼前,想必他当时会痛不欲生,表情相当精彩罢?哪怕是他功夫了得,成功将人救走呢,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因为他的弟弟妹妹早就提前服了药,绝对会死,有什么是比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更痛苦的事?哈,哈哈哈哈……”

阿狸缓缓道:“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柳无牙道,“我今日出门看见一只蚂蚁,突然心情不好。一脚将它踩死了,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没有什么为什么!”

阿狸看着柳无牙,评价:“你没救了。”

柳无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直到对方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一点点地收力。

呼吸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胸口发闷,大脑因为缺氧而疼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地黑。他拼命挣扎但完全推不开对方,那只手纹丝不动地掐住他的喉咙。一个明明有匕首,明明可以夺了人刀剑来杀人的人,这宁可用凌霄花枝也不愿见血的少年,此刻却要杀了他。

对方的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寡淡的,不含情绪波动的,就这样注视着他。没有恼怒的情绪,也没有杀意,没有杀红了眼的嗜血之意,也没有悲悯。什么都没有,好像一点悲喜也无,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柳无牙终于害怕起来,这般的接触之下,他终于感到了恐惧,不仅是对于死亡,更是因为对方是个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存在,他感觉对方实在不太像是个人,冷冰冰的,宛如什么巫观里享足了香火的雕像突然活转过来。

他不想死。不想死。

拼了命的,终于从喉咙里挣出两个字:“不、不是……”

很微弱,他明明都已经用尽气力了,然而出口的音量比蚊蝇扇翅膀的声音大不了多少,柳无牙感到绝望,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那只扼住他手的力道松了松。

伴随着这一下松懈,甜美的空气倒灌入喉,柳无牙拼命吸着,丑态毕露。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骚味,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尿了一裤子,滴滴答答漏了一地都是。

阿狸松开手,俯视看着柳无牙。

柳无牙瘫在地上,脸上全是泪和鼻涕,那些液体交错在一道,有些倒流进他的口中,但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只是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抱阿狸的腿,但是被阿狸避开了。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办法。师无我!都是师无我!是他教我的!都是他!对,是他害我!都是他!”

阿狸沉默注视着柳无牙。

柳无牙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束打量着他的目光,没有温度的,似乎在丈量着什么。可究竟在丈量什么,柳无牙也无法明确形容出来,只是模模糊糊地有那么个感知,有时完全的未知,又或是完全的了解,都是还好的,可能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朦朦胧胧隔着层纱似的一知半解。似乎明白一些,又似乎不太明白,于是不明白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他心惊胆战地等了片刻,感觉耳朵里听到的,全是自己心跳声。心脏的悸动令人厌恶,它实在跳动得太过剧烈了,仿佛牵扯住了全身的神经,声嘶力竭地几乎要跃出胸腔,似乎要从他的喉咙口里跳出来。

柳无牙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慢慢转过头去,发现空旷的官道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影。那个诡异的,叫人捉摸不定看不明白的少年公子,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凭空蒸发,又好像对方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当然,柳无牙知道自己确实见到了,触碰到了对方。

裤管湿漉漉的触感,空气里飘荡的骚腥味,证明一切并非虚幻,而是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

阿狸绕过防守,回道城中,他直接重回了魏府,然后找到了师无我所在的客居院子。

虚白城的夏日,开满凌霄花。这座小城四处都植满了如此花束,师无我住的院子,更是四面高墙都被凌霄花缠绕。深深浅浅的绿意里,点缀着繁盛拥簇的红。不是常见的深红,而是一种掺杂了暖意的橘红,一朵挨着一朵,层层叠叠的浮蕊,交错密织。

阿狸推开门去。他的动作算不上粗暴,但也绝对很温柔无缘。

屋内的人正阖目无声颂念的祷文,听到动静,便张开眼来,露出一个笑,靡靡似病郁桃花:“你来了。”

阿狸说:“师无我。”

师无我点了点头,应道:“嗯。”

他这般自然的态度,就仿佛他早就与阿狸约定好了,今日是要见面的,而阿狸不过是来赴会一般。

然后阿狸走过去。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很近。确实很近。近得仿佛是一个给予了彼此拥抱。

阿狸抬起手。

室内响起一道很细微的声响,很不明显,极轻,很容易叫人在不留心的时候就忽视掉。好像是什么东西被刺破了,比如划破了裹着棉絮的被子,又或者别的什么。空中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就如同染料坠入一杯清水之中,先是层次分明的丝丝缕缕的色泽,最后浸染到整杯水都成了这个颜色,无所谓清浊之分,谁都分不清是谁。

室内的血腥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像一层层的渲染,总觉得不够似的,所以不断地往其中添染血气,也是因为最终过于厚重了,所以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源头是哪儿了,只觉得这间屋子里浮沉不定的全都是,到处都是,淅淅沥沥的几乎化作实质将人裹挟住。

师无我叹了口气。

他脸上失血的迹象越重,本来艳逸的面容失色了下去,一如桃花要枯败,连嘴唇的颜色都是灰败的粉。

师无我扶住阿狸的手臂,他站不稳似地往阿狸身上靠了靠,轻声说道:“你捅的位置不太对。不是要害。死不了人的。”

阿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晓得。”

这般说着的时候,阿狸手中的匕首顺向转了一圈。师无我立刻皱了皱眉,他额头渗出了冷汗,湿漉漉的,滑落下来,沾染在他鸦青色的眼睫上,像泪痕。但他这样的人,也可能会有眼泪?

阿狸手中的刀又转了半圈。

师无我忍不住道:“你轻点。”

阿狸将刀捅得更深,黑阗阗双目看着师无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所求的,不就是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改好错字就上来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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