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维洛斯放开五感,让众人的情绪涌进他的脑海。
男人的声音:“今年的麦子都毁光了……冬天没得吃了……来年地里也没得种了……”
女人的声音:“我的孩子死在了这群臭虫的手上!”
孩子的声音:“救救我……”
我想帮你们……
你们在哪里啊……
这些情绪激得维洛斯踉跄起来,他企图顺着情绪一路找下去。
这时,一双手坚定地扶住了他:“你看起来很苍白。”
维洛斯关掉了共感,看见了艾德里安,稳住心神,虚弱道:“谢谢你……我只是有些崴到脚了。”
“别想太多了。”艾德里安道。
“嗯。”
两个孩子又跑了回来,维洛斯根据个人受灾情况的严重程度,又让孩子把物资送给对应的人。
两个孩子见到艾德里安,激动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维洛斯神思激荡,没空再管他们,只是和艾德里安一起并肩走回去。
艾德里安先开口:“我……我最近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可能不能和你一起行动了。”
——他准备去酒会上当侍应生。
维洛斯想到那个预言,他们只是在演戏耶!他不由得离艾德里安远了一点,轻松道:“如果你没空的话,那我俩就关键时刻再在一起?房费我照付。”
——他准备去钻狗洞。
两人默契无言,又心怀鬼胎地回到了帕蒂的酒馆。
傍晚,为了方便行动,艾德里安大力地浆洗着侍应生的衣服,差点累到麻木。
污水已经倒出去一盆,衣服看起来依旧不那么干净。
“艾德里安先生!你洗衣服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差点震得我的楼都拆了!”酒店的老板帕蒂噔噔噔跑上来,“如果不会洗可以找我的。”
艾德里安默默地让了出来。
帕蒂朝盆里倒了一瓶药剂,轻轻搓了几下,污渍减淡了不少。
“这件衣服穿得太旧了,我也只能洗到这个程度。刚才的药水是特制的,需要一个银币。”帕蒂继续发牢骚:“您这么吵闹,和您同住的客人也不烦吗?”
艾德里安掏出一枚银币(维洛斯预支给了他一把,看来不太会算账,得好好帮帮他),交给了帕蒂。
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房门,维洛斯一回来就声称在屋子里休息,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此时,维洛斯仰躺在床上,让自己的神念拥抱所有人的情绪,跟着情绪一路回溯。
这样,他就能找到痛苦的源泉——光明神,从而得知乔希在哪里了。
乔希是维洛斯最后的信徒,若是乔希死去或改宗,那维洛斯就会真正地消散在天地间。
维洛斯一直期待这样的死亡。
但是——如果不回应乔希的祈祷,他死也不会心安的。
乔希太可怜了,他的一生中几乎没有接受过什么善意。
维洛斯是千年前部落的王,带领着自己的部落推翻了旧神的统治,迎来了新的生活。
他希望自己的子民们不要再崇拜神祇,脚踏实地,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后来崇拜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成为了一位神祇。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黑色幽默。
维洛斯尽量不去管西风城中他人痛苦的低语,集中精力去寻找乔希。
他的思维来到了城北的城堡中。
需要看管的人一般被安置在地堡或者阁楼里。
维洛斯来到地堡,翻过一张张受过苦的、麻木的、愤怒的、悲伤的面庞,庆幸地发现,没有一个是乔希的。
他松了口气,灵体穿过石砖石墙,来到了阁楼。
乔希缩在阁楼的墙角,默默地翻书。
维洛斯来了,乔希似有所感,凝望着维洛斯的方向。
接下来,维洛斯的灵体被一股力量拽得猛然下坠,从最高的阁楼,跌落到比地堡更深的地下——
维洛斯看见了光明神金黄色的眼睛。
光明神对着维洛斯发出了愤怒的、足以撕碎灵魂的怒吼。
“啊——”
维洛斯发出无声的尖叫。
“维洛斯——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忍受着极度的痛苦,维洛斯双手结印,给光明神的灵魂上种下了一颗种子。
光明神只当被蚊子叮了一下,继续肆无忌惮地叫嚣着。
做完这一切,维洛斯的力量更微弱了。他似乎看见了千年前挚友的面庞,挚友轻声低语,引导维洛斯回到正途。
“维洛斯!维洛斯!”
——这是艾德里安在叫他?
维洛斯的神念终于飘落回了实处。
他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面沉如水的艾德里安,与焦急的帕蒂。
恍惚间,艾德里安的声音、千年前挚友的声音、刚才守护他神念的声音,似乎合成了一道。
“你没事吧?”帕蒂问道。
“我没事……”维洛斯刚想起身,额角的剧痛又让他躺了下来。
帕蒂递了一杯蜂蜜水给维洛斯,继续碎碎念道:“刚才艾德里安先生可担心了,差点就要撞门——我说艾德里安先生,您就心疼心疼我们这个小破旅馆吧!于是我下楼找钥匙开门。艾德里安风一样地冲了进来,披风还差点刮到我的围裙呢。”
艾德里安面对着维洛斯,紧紧地盯住他,一言不发,指尖攥得发白。
维洛斯刚才的样子实在可怕。他双眼翻白,身体不停抽动,身形似乎逐渐变得透明,要不是艾德里安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他就要消失了。
维洛斯被艾德里安盯得有些心虚,坐了起来,倾身牵起他的手腕,握了一下,道:“我没事。”
艾德里安:“……”
他的脸有点发烫。他心中警铃大作,虽然他与维洛斯的相识并不算长,但是让他如此“出卖色相”,必然是有所图的。
罢了,打探消息的事情可以明晚再做,维洛斯可是今天就要看住的。
维洛斯看起来又精神一些了,艾德里安在心里嘀咕,搞不好又要搞事。
维洛斯见艾德里安的神情缓和下来了,就盘算着今晚怎么偷渡去城北的城堡。
光明神发现他来过了,可能会试图转移乔希,他要早点行动才行,到了明晚,可能会扑个空了。
维洛斯试着支开艾德里安:“哎,我都生病了,今晚也没活干了,不如你自由行动吧。”
艾德里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乔希想要干些什么坏事的时候,也会试图这样支开他。
“我不去。”
维洛斯:“……”
维洛斯将被子拉到鼻尖上,一双大眼睛眨呀眨,企图萌混过关。
艾德里安摇头:“我怕您去世,然后赖我的账。”
“我不会赖你的账。”维洛斯有的是钱,“西风城外有一座小山,叫风神山,向阳面的坡上有个洞,洞里有一位鼹鼠先生。”他拔下一根头发递给艾德里安,“你把我的头发交给鼹鼠先生,他会带你去找银矿。钱够你出三十次任务的。”
艾德里安挑起半边眉,不为所动。
他给乔希编睡前童话都不编这种样的了。
乔希才几岁,就不相信这种鬼话了。
维洛斯将头发在艾德里安眼前晃呀晃,想要忽悠艾德里安,奈何艾德里安就是不接。
气得维洛斯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艾德里安好脾气地为维洛斯盖上被子,乔希都比他更听话一些,他有些头疼地想。
维洛斯腹诽,虽然他随时可能去世,但——也不是这个原因啊?
真是够了。
软的不行,来硬的。
维洛斯命令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艾德里安拿着杯子出去了。
该怎么哄睡维洛斯呢?艾德里安十分头疼,一边想着一边回到房间,差点被维洛斯气死——
床铺空着,窗户大开,窗帘随风飘动。
艾德里安紧张地跑到窗口,探头向下望去——
很好,楼下没有死人,但也没有活人。
艾德里安一口喝掉了杯中的水,下去找人。
亏他还是照顾维洛斯是个病人,这杯水是一半冷一半热兑出来的呢。
维洛斯应该还没走远。
艾德里安下楼,准备寻找维洛斯。
维洛斯应该没走远,艾德里安寻思着,跑路应该要有交通工具才行。
他才走出几步,便听见“咚”的一声。
维洛斯穿着睡衣,倒在马厩旁,面色苍白。
“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艾德里安走上前去,蹲了下来,努力把维洛斯拍醒,嘲讽道,“但你这样看起来好像一盘菜。”
维洛斯觉得自己并不像一盘菜。例如一盘菜并不会想要暴起打人。
“别太逼自己了,维洛斯。”艾德里安温声道,“你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的。”
“谢谢。”维洛斯在心里小声说,要是再不去救人,乔希要是死去或者改宗,他就真的该死了,“我这样不会死。”
艾德里安郑重道:“但你会疼。”
“谢谢。”维洛斯有点感动,他已经几百年没被这么关心过了。
接着,艾德里安将维洛斯打横抱了起来:“我们回去吧,你今天的工钱还没结给我。”
维洛斯:“……”
他悄悄在艾德里安怀里做了个鬼脸,并悄悄把两枚银币放进艾德里安的衣兜里,就当是照顾他的加班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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