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天地间一片素白。
琼花般的雪瓣自夜空飘落,被檐下的琉璃灯一照,便染上朦胧的暖色,如星子坠入凡尘。远处的仙山隐在雪幕之后,只余淡淡轮廓,似一幅泼墨山水,空灵而悠远。
大家聚在一起,玩着各式游戏,气氛喜庆热闹,任曦此刻却感觉自己酒意上头,忽觉闷热便趁着无人注意独自一人走上回廊。
一株千年古松静立池畔,枝桠覆雪,如白玉雕琢,偶尔有灵雀栖落,抖落簌簌雪粉,惊动一池静水。池面未完全结冰,薄雾氤氲,映着月光,恍若仙境瑶池。
风过回廊,檐角铜铃轻响,与雪落竹叶的沙沙声相和宛如天籁,凌恒也隐在沙沙声中走至任曦身边。
“你怎么来了?”
“我……”凌恒犹豫片刻又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任曦竟生出些许期待,任由着凌恒将她带至长桥之上。
那是一座横跨于山涧的白玉长桥,因下雪的缘故桥身此刻覆着雪,在月色下莹莹生辉,格外美丽。
两人站在桥上,犹如画中仙一般,任曦打趣道:“你要给我什么啊,还神神秘秘的,非要到这里才行。”
凌恒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盏小狗样式的花灯,“送给你的。”
任曦看着他手上与他形象格格不入的花灯扬起嘴角,“这是你亲手做的?”
“嗯,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
凌恒松了口气,心中没由来的高兴,面容染上喜色快意道:“还有一物要送给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空就升起几道烟活,烟花在黑幕中绽放,引得室内的弟子也出来观赏。
“唉,我真是许久都没有过过如此热闹美妙的年了。”寒江钓叟也拽着藏闵和墨阳子一同出去,藏闵看了她一眼,抬起手一转,法术在他手心流转,随后天空中的烟花更加绚烂。
“就当我送给大家的礼物吧。”藏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烟花照亮了半边天,任曦在喧闹声中看向凌恒,凌恒也在注意到后转向她,任曦嘴唇微张,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凌恒。”
凌恒一愣,随后露出少年气的笑容:“新年快乐…”阿曦。
冷风袭来,虽说大家都有仙力护体,可到底是修为尚浅,最终都回了室内。
雪夜的寒意被室内暖融融的灵气驱散,任曦随着众人踏入厅堂时,脸颊上还残留着烟花映照下的红晕。凌恒送的那盏小狗花灯被她小心地收在储物袋中,指尖触碰时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
“来来来,都别闲着!”寒江钓叟一甩袖子,厅中央顿时出现一张流光溢彩的玉案,“老夫年轻时游历凡间,学了个有趣的玩意儿叫‘仙缘牌’,今日正好教你们玩玩。”
墨阳子捋着胡须笑道:“你这老不修,莫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
“我可不会忘记你之前的恶行。”藏闵已经利落地盘腿坐下,谈笑间袖中飞出几盏茶壶自动斟茶,
“师父,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们这位钓叟前辈年轻时玩的‘猜仙草’游戏,可是让药圃的灵芝遭了殃。
任曦忍不住轻笑出声,余光瞥见凌恒正安静地坐在角落。他素来不喜喧闹,此刻却也没离开,只是用灵力将面前的蒲团烘得暖了些。察觉到她的目光,凌恒指尖微顿,从案几上推来一盏冒着热气的梅花酿。
“只是这人也不够啊。”符铭来了兴趣,可一数人头却发现不够。
“我可以玩。”凌恒出声。
慕衔霜今日见到任曦和凌恒走的近本就不高兴,现在更不可能干看着于是急忙道:“我也玩!”
“那也还差一个人。”祁夏夏问了一圈,可那些师兄师弟皆有些撑不住到一旁休息去了。
任曦突然想到南桑,于是提议:“我还有位朋友,我看不如问问他。”
“好啊!快叫来!”钓叟前辈催促,任曦给他传了份玉简,南桑看到后哪有拒绝的道理,火速赶来。
……
“都坐好都坐好!”人一齐,寒江钓叟就安排起来,她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叠玉牌,“规则很简单——同色仙纹凑对,最后手里剩牌的人要受罚!”
玉牌在案上铺开的瞬间,任曦看清上面绘制的并非寻常花色,而是各种仙家法宝图案,紫电青霜剑、八卦炼丹炉、甚至还有她认不出的奇珍异兽,在灵光中栩栩如生。
“我先来!”年纪最小的祁夏夏伸手抓牌,腕间银铃叮当作响。很快众人各自摸牌,任曦发现自己拿到三张“九转还魂丹”、两张“昆仑镜”,还有一张孤零零的“捆仙索”。
凌恒坐在她斜对面,修长手指搭在玉牌边缘。当任曦第三次摸到用不上的“捆仙索”时,忽然见他指尖轻点,一张“凤凰翎”顺着灵力丝线滑到她面前。
“多谢。”任曦用口型说道,换来对方耳尖微红。她没注意到南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互动,直到被符铭提醒着敲了敲手背才回过神继续游戏。
三轮过后,祁夏夏哭丧着脸举起最后一张“哮天犬”玉牌:“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罚酒三杯!”寒江钓叟哈哈大笑。
“且慢。”沈姝之忽然拦住递酒壶的弟子,有意解围,“不如改个花样,真心话如何?”
厅内顿时响起起哄声。祁夏夏涨红了脸,在众人“最怕哪位长老”的追问下,小声说了句“戒律堂最年轻的玄长老。”,惹得满堂哄笑。
新一轮牌局开始,任曦发现凌恒似乎总在暗中配合她。每当她要凑不齐对子时,总会有恰到好处的牌从他那方传来。这种隐秘的默契让她心头泛起奇异暖意,连输掉游戏被惩罚时都带着笑。
“师姐是要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呀?”祁夏夏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凌恒轻咳一声:“规则该换换了,总问些无关痛痒的有什么意思?”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金箔纸,“不如抽题。”
任曦抽到的金箔上浮现一行小字:“若择道侣,最看重何种品性?”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她感到凌恒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自己发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当是...赤诚之心。”
这个答案似乎让某些人松了口气,下一轮凌恒输牌时,任曦眼疾手快抢过金箔匣,抽出的题目却是:“最想保护之人是谁?”
凌恒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满座同门,最后在任曦身上短暂停留:“此刻在座的...都很重要。”他答得滴水不漏,却在她低头抿茶时,用灵力传音补了后半句:“任曦,别装傻。”
任曦被茶水呛得咳嗽起来,引来众人关切。她摆摆手表示无碍,却在袖摆遮掩下,悄悄将凌恒送的小狗花灯摆在案头,暖黄灯光映着两人之间的空地,像一座小小的桥。
“玩点更刺激的如何?”南桑看着两人有些吃味突然拍案打断他们,而后变出个棋盘,“仙途大富翁——走到特定格要完成卡牌任务!”
棋盘展开的瞬间,任曦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寻常大富翁,分明是件高阶法宝!山川河流在棋盘上真实流动,玩家棋子竟是缩小版的自己。她的小人儿穿着杏黄衫子,凌恒的则是一袭墨蓝劲装,在起点处挨得极近。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任曦没想到他一个妖族还能找来这些。
“我能耐大着呢!”
听他这么说,任曦失笑着宠溺点头赞同,凌恒在也黑了脸,南桑嘚瑟→挑衅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游戏开始后,各种离谱任务层出不穷,景翳换上了一套女装,寒江钓叟要倒立唱民间小调,当任曦的棋子停在“情劫格”时,南桑笑得格外灿烂:“抽张姻缘卡。”
卡牌在她手中显出字迹:【向在场一人说出埋藏最久的心事】
任曦心跳如鼓。这太超过了——即便借着游戏名义,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难收回。
她环顾四周,祁夏夏正啃着灵果看戏,沈姝之也意味深长地笑看,南桑就更不用说了,他的眼神中直愣愣地写着“我看你演”几个大字。
凌恒在一旁感觉心跳都变快了许多,不小心对视上的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最终只能装作低头整理棋子。
“我...”任曦攥紧衣袖,小狗花灯的影子投在他们之间的棋盘上,“其实一直...”
窗外突然炸开的烟花淹没了后半句话。等声响平息,她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而凌恒的棋子不知何时越界碰到了她的。
“我认罚。”凌恒突然站起来,“方才偷用灵力移动棋子,该喝三杯。”
这个解围来得恰到好处。
任曦将就被递给他,却没想到被他轻轻勾住小指。
他故意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南桑和慕衔霜这一晚都过得漫长,不知不觉竟变成了陪衬。
游戏持续到子夜,直到最年轻的祁夏夏都开始打瞌睡才散场。任曦落在最后整理凌乱的棋牌,忽然发现少了那张“姻缘卡”。
“在找这个?”
凌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廊下,手里金卡在月光中微微发亮。未等任曦回答,他已轻声念出卡背文字:“向明月起誓,所言皆真...”顿了顿,声音更轻:“方才你想说什么?”
雪又悄悄落下,覆在凌恒肩头。任曦看着他被月光描摹的轮廓。
“我说...”她踏出一步,小狗花灯的光晕圈住两人衣角,“某人的花灯做得真丑。”
凌恒愣住,随即笑开。这个笑容不同于平日克制的弧度,而是带着少年气的灿烂。他伸手拂去她发间并不存在的雪花:“那明年,我好好学习一下。”
游戏虽然散场,但又被沈姝之拉着守岁,几人喝到最后纷纷醉倒趴在了桌上。
远处传来守岁钟声时,任曦迷迷糊糊不知在念叨什么,凌恒拍了拍景翳和符铭,他们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将目光转向任曦,却发现她的手上还搭着另外一个人的手,也不知南桑是不是故意,凌恒看着只觉得碍眼极了,于是将他的手拿起扔向一边,谁知他竟有搭了回来。
凌恒走到南桑身旁,踹了踹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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