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王府灯火通明,从上到下没人敢睡觉,整个府里的气压降到谷底。
定北王端坐在上首,神情冷得像冰一样。
伤口包扎过的墨羽和侍卫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定北王。小橘在一旁抹眼泪,但是她不敢哭出声,因为定北王周身凛冽的杀气令人瑟瑟发抖。
坐在一旁的逸王叹了口气:“六哥,我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万两黄金不过是幌子,对方就是想逼你无诏入京。”他没有想到,祁玄收到飞鸽传书后,即刻从皇陵启程,跑死三匹马赶了回来。
祁玄一言不发地擦拭着手里的长刀,手背青筋暴起,双目淬冰。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对方算准了时间,他能在辰时之前赶回京城。
睿王这一出阳谋,赌的就是人心。
睿王不概率不会真的杀掉池舒,毕竟她是皇上钦点的定北王妃,杀掉她后患无穷。
但是明知道是陷阱,祁玄也必须踏进去。因为他不敢赌,一旦赌输,他将永远失去她。只要一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便沿着脊骨直冲头顶,心脏几乎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隐隐作痛。
他决不能将池舒置于危险的境地,哪怕那份危险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敢赌。他要的是她确定无疑百分之百的安好。
不时有侍卫和暗卫进屋禀报秘密搜查的进展。
池舒此前偷偷示意墨羽,留意她的香囊。她在马车里时,偷偷将香囊扎了一个小洞,所以她被黑衣人带走时,香囊一路漏下香灰,留下记号。肉眼看不易发现,但是训练有素的侦查犬一闻便能知道方向。
早在池舒刚被掳走时,逸王就着人带着训练有素的侦查犬,一路追踪池舒留下的记号,发现池舒被带回了城内。
可惜追查到半路,香灰的线索便断了,估摸着是香灰漏光了。目前只能确定,池舒所在的范围位于京城的东北角。
京城的东北角范围太大,时间又太过仓促,搜查队逐步缩小范围,但是后续没有传来太多令人欣喜的消息。没有侍从敢抬头与定北王对视,后者的眼神太令人胆寒。
“加派人手,挨家挨户搜。”
定北王府和逸王府的人手几乎都派出去了。
“可是王爷,再这么搜下去,恐怕要惊动皇上了。”一侍卫鼓起勇气提醒道。
祁玄手上擦拭刀刃动作加重,锋利的刀刃迅速划破他的指尖,擦刀的白布立马被鲜红的血迹晕染出“朵朵红花”,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语气平静到可怕:“搜。”
看见祁玄这个样子,逸王头疼得很。虽说他和祁玄的联盟并不算多牢固,但是接触下来,他对祁玄的好感要多过对睿王那只老狐狸。祁玄现在这不管不顾的样子,岂不是正中睿王下怀。到时候让那个老狐狸抢到了皇位,可就没有他们的好日子过了。
“六哥,你别着急,樊楼是我的地盘,既然他们约在樊楼见面,迟早会现身的。”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祁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但是他顾不上休息,死死盯着屋里的滴漏,水滴掉落,时间飞逝,距离辰时还有两刻钟。听到祁琮的话,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神深不见底,极致忍耐的怒火在眼底翻腾。
“他们一定不会带着她去樊楼,她肯定被关在其他地方。”睿王肯定不会将人明晃晃藏在睿王府。可是他已经令派一队人马将睿王名下的山庄、别院和商铺翻遍了,也没有找到池舒的踪影。他在睿王府设下的眼线,都不知道池舒被藏在哪里。
人仿佛凭空消失在城内。
祁玄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强行压住心底升起的焦急和冰冷的杀意。她现在一定又冷又累,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她。
“王爷,”老管家进来禀报,“九门提督求见。”
九门提督负责京城的治安,定北王府的侍卫挨家挨户搜查,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不得不找上门来。再这么闹下去,他的官职怕是不保。
祁玄本不想搭理,但是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没有不借用他的治安队的道理。
九门提督官阶不高,见祁玄亲自出门接见,受宠若惊。
“卑职参见定北王。”见逸王也随之走出来,九门提督又赶紧拜见逸王。这两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主,但是他不得不说明来意,“卑职收到奏报,有人冒充定北王府的人,严重扰乱京城治安,特来跟您禀报。”
九门提督这话说得很巧妙,既不得罪人,又将来意说清楚了,还能跟上司有个交代。
祁玄当然明了他的弦外之音,但是时间紧迫,他没有耐心跟此人多做纠缠。只打了一个手势,就有人将九门提督绑了。后者明显慌了,他好歹是京城的治安官,定北王怎么说绑就绑?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祁玄摘下他的腰牌,交给侍卫。“拿着腰牌,命治安营的人一起寻找王妃的下落。”
逸王叹了口气——祁玄真是疯了。真是上了贼船,他能怎么办?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努力给祁玄收拾烂摊子,比如宽慰一下九门提督受到惊吓的心。
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
有了治安营的加入,搜寻圈被缩得更小了。
奇怪的是,依然一无所获。
各路人马依然在紧锣密鼓地搜查,眼见要到辰时了。
“还有哪里适合藏人而不容易被发现?”逸王难得地正襟危坐,一边思忖一边自言自语。
京城的东北方向有什么地方适合藏人又不易被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祁玄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了出屋去。“来人,备马!”
祁玄一个箭步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侍卫队急急忙忙跟上。
樊楼,一身玄色常服的男人稳坐雅间内。
樊楼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那伙人敢露面,就无法逃脱。
辰时,一支飞箭射入雅间。随从将箭上的信封取下来。
里面是一缕青丝和一支发簪。发丝柔软,发簪样式精巧,很明显是池舒的东西。
雅间内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睿王恰在此时步入樊楼,听闻此声,眯着眼,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他最喜欢看猎物掉入陷阱时的狼狈模样,有趣得很。
睿王从容不迫,推开雅间的门,正要说话,瞧见雅间内的人时,饶是老谋深算如他,也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人竟然不是祁玄。
穿着祁玄衣服的逸王祁琮瞧见他的“好”大哥,弯起那双桃花眼,笑眯眯地问:“大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今日休沐,翰林院侍读学士和监察御史齐齐来柳宅寻好友柳文柏,屁股刚落座,就被外面的阵仗吓了一跳。声势浩大的定北王侍卫队将柳宅团团围住。
大理寺少卿柳文柏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定北王领这么多人来围他的宅邸干什么。
祁玄无心解释,冷着脸命侍卫搜查。
打斗声响起。
很快,侍卫便抓到两名看守在柳宅附近的黑衣人,两人一被抓就服毒自尽;柳宅内还有一个鬼鬼祟祟试图通风报信的小丫头也被控制住了。
祁玄来到柳宅偏僻的一角,望向那间闲置的柴房,整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揪紧。
他一脚踹向木门,随着嘎吱一声响,木门打开,露出里面的场景。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柴房的一角,紧紧裹着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
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高悬的心才算落到实处。此刻她睡得正香,呼吸均匀,还小声梦呓:“如果生活让我泪流满面,我希望是热干面。”
祁玄周身肆虐的杀气瞬间一滞,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从收到飞鸽传书的那刻起,一颗心就如在油锅里煎熬。所有的愤怒、恐惧和心疼,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瞬间,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想笑又想哭的无力感。他的滔天杀气,仿佛一拳打在了最柔软的棉花上。
祁玄小心翼翼地解开缚住她的绳索。
“小馋猫,醒醒。”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和欣喜。
柳父柳母一开始在侍卫围府时如堕雾中,现在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关在自家柴房更是无比震惊。
池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三张关切的脸,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祁玄单膝跪在地上,那张分别甚久的脸近在咫尺。
“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池舒摇摇头,但是酸涩感一点点涌上心头。她又累又饿,还很渴。另外,她蜷缩着睡太久,有点落枕,脖子右侧无比酸痛。本来倒没什么,但是一听到祁玄的声音,她就觉得无比委屈,眼眶满满泛红。
祁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没事了。那些让你受委屈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的声音就像寒冬里的暖炉,让人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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