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惊涛骇浪卷朝堂
第二章：金殿面圣陈利害，御笔钦点查案权
马车驶过寂静的御道，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空旷的皇城中回荡，格外清晰。王奕鸿端坐车内，目不斜视，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踏入这帝国的心脏地带，不是为了富贵荣华，而是背负着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秘密。
宫门深似海，一层层查验，一道道宫墙。那灰衣内卫头领始终沉默在前引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最终，他们并未前往通常接见臣工的金銮殿或暖阁，而是来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宫殿——养心殿东暖阁。
此处灯火通明，却并无多少侍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内卫头领在门外止步，低声道：“陛下在里面，进去吧，如实奏对即可。”说罢，便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外。
王奕鸿整理了一下因奔波而略显褶皱的衣袍，定了定神，迈步踏入暖阁。
暖阁内陈设古朴典雅，不尚奢华。一位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疆域图前，正是当朝天子。他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但眉宇间积压着深深的疲惫与忧色，那是为国事操劳、边患频仍留下的印记。
“草民王奕鸿，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奕鸿依礼跪拜，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皇帝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奕鸿身上，审视了片刻，并未立刻让他起身。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帝王的威压与探究。
“王奕鸿……”皇帝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抬起头来。告诉朕，那本账册，从何而来？”
王奕鸿依言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尽量保持镇定。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或隐瞒，都可能前功尽弃。他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清晰道来，从周福之子失踪的疑点，到南城黑市狄人踪迹，再到醉仙楼风波后对漕帮的怀疑，最后是依据周福遗命，冒险在“鬼见愁”截获交易、夺得账本的经过。他略去了林墨然的具体出手细节和鲁师傅的机关之术，只强调是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几分运气，并将主要功劳归于周福的忠烈与程岩的转呈之功。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王奕鸿讲述完毕，暖阁内陷入一片沉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你可知，仅凭你一面之词，以及这本来历不明的账册，朕完全可以治你一个诬陷朝廷命官、构陷漕帮、扰乱朝纲之罪？”
王奕鸿心头一紧，但并未退缩，再次叩首：“陛下明鉴！草民一介布衣，与账册上所涉官员无冤无仇，与漕帮亦无利益瓜葛，何故诬陷？草民所为，一为告慰忠良（周福父子）在天之灵，二为边关浴血将士不甘，三为……为我朝江山社稷之稳固！账册真伪，陛下可遣心腹密查，漕帮冯七、北狄交易线路、乃至部分涉案官员，皆可求证！若草民有半句虚言，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他言辞恳切，掷地有声，更将个人生死与家国大义捆绑，显得尤为可信。
皇帝的目光微微闪动，他走到御案前，拿起那本蓝皮账册，随手翻了几页，看着上面清晰记录的罪证，尤其是那个频繁出现的“玄先生”代号，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一股压抑的怒意开始在暖阁中弥漫。
“冯七，漕帮一介蠹虫，死不足惜。”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但这‘玄先生’……能把手伸进漕运、边关，甚至可能在这庙堂之上……真是好大的胆子！”他猛地将账册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王奕鸿，”皇帝重新看向他，目光锐利，“你虽为商贾，却有心社稷，胆识过人。祭天之事，你有机敏之功；此番截获账册，更是立下大功。朕，赏罚分明。”
王奕鸿屏息凝神。
“然，此案关系重大，牵涉甚广，若明发上谕，交由三法司会审，恐打草惊蛇，令幕后主使隐匿更深，甚至狗急跳墙。”皇帝踱步道，“朕，欲将此案密查之权，交予你。”
王奕鸿猛地抬头，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将如此大案的调查权，交给一个毫无官身、毫无根基的平民？
皇帝似乎看穿了他的疑虑，淡淡道：“你非朝官，不易引人注目；你与涉案各方瓜葛最少，不易被渗透；你既有胆识揭此黑幕，想必亦有追查到底之决心。更重要的是……”皇帝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朕需要一把藏在暗处的刀，一把能割开那些盘根错节关系网的快刀。”
他走回御案，提笔在一张明黄绢帛上飞快书写，然后盖上了随身小印。“此乃朕的手谕，许你‘密查漕运勾结北狄一案’，必要时，可凭此手谕，调动内卫部分人手，以及要求地方官府有限配合。但切记，此事需绝对机密，除朕与少数心腹内卫，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和任务！”
一名内侍无声无息地上前，将手谕捧到王奕鸿面前。那绢帛上字迹苍劲有力，御印鲜红刺目。
王奕鸿双手接过，感觉这薄薄的绢帛重若泰山。他知道，这不是荣宠，而是枷锁，是催命符，更是沉甸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草民……王奕鸿，领旨！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不负陛下重托！”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朕等着你的消息。若有进展，可通过引你来的那位内卫统领，直接向朕密报。”
王奕鸿躬身退出暖阁，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走出养心殿，夜风一吹，他才感到一丝凉意。抬头望去，皇宫的夜空，星月黯淡，如同此刻波谲云诡的朝局。
手持御赐密旨，他不再是单纯的闲云居东家，而是皇帝直接任命的秘密查案人。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而此刻，他首先要面对的，是得知账本已入宫、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冯七，以及那位隐藏更深、能量更大的“玄先生”的疯狂反扑。
闲云居，还能在接下来的惊涛骇浪中，维持那份短暂的宁静吗？
（第三卷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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