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兰濯端坐主位，游山水、池鹤月和几位长老分坐两侧低声交谈，沈梦书则侍立在兰濯身侧。
见二人进来，众人皆循声望去。兰濯温声道：“来了。”并未对谢亭曈的到来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关玄度微微颔首，领着谢亭曈在左侧空位落座。兰濯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越：“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商议三月后的仙门大比。”
还真是！谢亭曈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关玄度，盘算着怎么让他同意自己去参赛。
兰濯转向沈梦书：“梦书，你先将大比章程细说与诸位。”
沈梦书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清晰：“此次大比仍在定安城举行。与往届不同，正式比试前新增秘境试炼，需在秘境中取得准入令，才算获得正式参赛资格。按规制，各派最多可派遣五名弟子……”
她略作停顿，继续道：“关于参赛弟子人选，宗门将在两月后召开争锋会，以比试决出前五名，代表点苍山参加仙门大比。”
兰濯环视众人：“可有异议？”
殿内一片安静，几位长老皆微微颔首。兰濯见状，继续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商议带队人选。”
“我看老三最合适。”游山水把玩着酒壶，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论修为，论威望，放眼整个修真界，谁比得过我们望舒君？”
关玄度抬眸：“以往不都是二师兄带队？”
“我倒是想去呢！”游山水无奈道，“那也得师姐同意放我下山。”
池鹤月顺势接话：“大比前后要持续近月余。大师姐需坐镇宗门，二师兄要协理外务，几位长老各有职司，我医堂里也还有几个病人要看顾。算来算去，可不就是三师兄最合适？”
游山水与她一唱一和，朝谢亭曈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况且小四这不也醒了？你总该出去走动走动，让外边那些人都瞧瞧，咱们点苍山的望舒君风采依旧。”
“正是！”池鹤月起哄道，“你还能顺道带四师兄出去散散心，岂不两全其美？”
关玄度的视线落在身旁的谢亭曈身上，似在权衡着什么。
谢亭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关玄度缓缓应道：“可以。”
兰濯显然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便有劳三师弟了。”
她最后道：“大体事宜便如此定下，其余细节待争锋会后再行商议。若无他事，今日便到此为止。”
几个长老相继拱手告退，殿中只余下师门五人。谢亭曈见状，立刻凑到兰濯身边，压低了声音。
“大师姐，”他扯了扯兰濯的衣袖，“我想参加争锋会。”
兰濯打量着他，眉头微蹙：“你这身子骨撑得住吗？现在才恢复到……”
“金丹期了。”谢亭曈抢着接话，“离争锋会还有两个月呢，到时候肯定能恢复到元婴期。”
兰濯无奈道：“我同意没什么用，关键要玄度点头。”
“我要是有把握能说服他，就不会来了。”谢亭曈放软了语气，“师姐就帮帮我吧。”
“这事谁也帮不了你。”兰濯道，“除非你自己能说服玄度同意。”
谢亭曈佯作愤懑道：“师姐发话他还敢不听？”
“他连师尊的话都不听，当年你……”兰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总之，我最多帮你说几句好话。”
“这样也行！”谢亭曈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关玄度正静静望着他们，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商量什么？”
兰濯轻咳两声，顺势道：“玄度，想必你也听到了。你意下如何？”
关玄度没说话，谢亭曈忽然换了话头：“大师姐，师兄有参加过仙门大比吗？”
兰濯答道：“自然参加过。”
“那师兄名次如何？”
“魁首。”
“我也想去。”谢亭曈望向关玄度，目光灼灼，“如果当年我没出事，点苍日月之名不会蒙尘。”
说来也巧，关玄度与谢亭曈二人皆是天赋卓绝之辈，先后拜入剑仙门下，名字又暗合日月之意，便渐渐地传出了“点苍日月”的美誉。只是自谢亭曈身亡的消息传开后，这名号便随着众人的惋惜，渐渐无人再提。
“我想和师兄并肩。”谢亭曈一字一句道。
关玄度凝视他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我何时说过不让你去？”
他难道不知谢亭曈的性子？关玄度心里清楚谢亭曈千方百计都会参加，与其让这人暗地里想方设法折腾出什么意外，还不如同意他去，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亲自看顾。
况且他也想念谢亭曈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谢亭曈显然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本备好的一箩筐说辞堵在喉咙里没讲出来，最终全化作一声：“师兄……”
“等你修为恢复，让师妹再为你诊脉一次。”关玄度道，“若她确认无碍，那就去吧。”
谢亭曈笑盈盈地：“我就知道师兄最好。”
关玄度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站起身：“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没了！”谢亭曈连忙道，转身朝其他几位同门挥了挥手，语调轻快，“大师姐二师兄小师妹，我们先走啦！”
游山水晃着酒壶轻笑：“这小子，得了便宜就卖乖。”
两人出了门，依旧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回去。对于关玄度会牵他手这事，谢亭曈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免不了一阵心慌。
回了长风阁，关玄度道：“你既已准备参加争锋会，习剑一事便要提上日程了。明日便开始吧。”
谢亭曈问他：“师兄与我一起？”
“自然。”
“那明日师兄记得叫我，”谢亭曈眉眼弯弯，“懒了这么久，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起得来。”
关玄度认真道：“好。”
谢亭曈正要转身回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师兄！”谢亭曈喊住了关玄度，“我的年岁该如何算？仙门大比不是有年龄限制？”
“仙门大比只测骨龄，你在寒穴中生机停滞，骨龄仍停留在当年。”
谢亭曈松了口气，又蹙起眉头：“还有一事，我参加争锋会时该如何自报师门？内门外门可都没我姓名，临时加上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关玄度已然会意：“便说出自朔云峰即可。”
“朔云峰？”谢亭曈一怔，“这是哪？”
“我受封尊号后，师姐将这片山域划归给我了。”关玄度抬手划了附近的区域，“主峰定名朔云，长风阁正在主峰处。”
谢亭曈仍有些顾虑：“之前我从未露过面，旁人会不会觉得奇怪？”
关玄度云淡风轻：“谁敢过问？”
“也是，”谢亭曈忍不住笑起来，“有师兄在，我怕什么。”
谢亭曈说是自己会犯懒起不来，实际上天刚蒙蒙亮他便清醒了。他虽然爱玩，但却分得清轻重，该认真时从不含糊。
推开院门，关玄度已在庭院中，见谢亭曈出来也并未讶异，只微微颔首。裁雪剑应声出鞘，轻盈地落入谢亭曈掌中。
谢亭曈握住剑柄，定了定神，从基础剑招起手。剑招由慢至快，渐渐加入变化。起初他的动作还有几分生涩，慢慢地便流畅起来。
关玄度始终静立一旁，目光随着他的剑招起落，不时出声纠正。
谢亭曈听着指点，及时调整动作，剑招愈发熟练。待最后一式收势，他挽了个利落的剑花，收剑而立。
他抬手抹去额角的薄汗，呼吸仍带着些许急促，却难掩眼底的雀跃：“师兄觉得如何？”
“底子还在，只是久未执剑，尚需磨合，多练几日便好。”
谢亭曈练得认真，关玄度也日日相伴。除却口头上的指点外，关玄度有时候会与谢亭曈过招，有时候也会亲自给他演示剑式。
谢亭曈这时候就会想起以前，他也是这样与师兄习剑，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模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谢亭曈日日习剑，白日里累极了，夜里就睡得格外安稳，经脉舒畅，连带着身体也恢复得快些。期间关玄度依旧每夜为他温养神魂，对他身体的每一分变化都了然于心。
这日收剑时，关玄度忽然道：“明日请师妹来一趟。”
“请小师妹来做什么？”谢亭曈拭着额角的汗，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我这些时日不挺好的吗？”
关玄度道：“今晚我再为你温养一次神魂，明日你的修为应该能完全恢复了，请师妹来确认情况。”
“真的？”谢亭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见关玄度颔首，他迫不及待地追问，语速都快了几分：“如果师妹诊断没有问题，是不是就能去参加争锋会，之后也能参加仙门大比了？还有还有，是不是就能去取不敢言了？”
“是。”关玄度应得干脆，“等师妹确认你身体无碍，我就带你去问剑阁取不敢言。”
谢亭曈听得心花怒放，手中裁雪也微微嗡鸣起来。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指尖抚过裁雪剑柄：“你也高兴？”
裁雪与不敢言同出一源，自锻成那日起，便分别跟着关玄度与他。两位主人是形影不离，这两柄剑也算得上是“自幼相伴”了。如今听闻要去取回不敢言，裁雪似乎也欣喜起来。
关玄度站在一旁看着他，想起谢亭曈刚得到不敢言时，也是这样天天跟剑说话，连睡觉时都要把剑放在枕边，宝贝得紧。
裁雪跟着关玄度久了，也染了几分主人的性子，没多久就静了下来。关玄度见状道：“今日就先这样，去歇息吧。”
谢亭曈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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