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亭曈自是兴奋了一整夜。
以往经由关玄度温养神魂后,他总是睡得安稳。但今日得知明天能去取剑,连梦中都是剑鸣。翻来覆去好几回,天还没亮就睁了眼。
他索性盘膝坐起自查内府,发现果然如关玄度所料,修为稳稳停在了元婴后期,恢复到了他当年的境界。
他推门而出时,晨雾尚未散尽,竹影在雾里晕成一片模糊,看不太分明。可就在这片混沌的晨光里,谢亭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石桌旁的关玄度。
关玄度披着件深色外袍,霜白的发梢沾了点雾珠。谢亭曈不由怔住,他今日比往常更早起身,却没想到师兄竟比他还要早。
似乎他一直都是这样等待着。
谢亭曈喉间莫名发紧:“师兄……”
关玄度闻声抬头,示意他走近:“先坐一会儿,师妹还要等一阵子才到。”
谢亭曈依言在他身旁坐下,石桌上早已备好几碟点心和两盏清茶。师兄总是这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提前把一切都备好。
两人并未等太久,池鹤月便提着药箱踏进了院子。她素来贪睡,当初时修竹要给她上早课,她总能寻着各种由头撒娇躲过。等到时修竹飞升,她又修为有成后,更是无人管束,愈发随心所欲了。这次难得起了个大早,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连发髻都比平日松散几分。
谢亭曈见了她这模样,不由道:“你起这么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池鹤月将药箱往石桌上一放,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三师兄说你肯定彻夜难眠,让我今日一定要早些过来。”
她说着冷笑两声:“看来还是师兄了解你。”
谢亭曈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关玄度,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激动嘛。”
“行了行了,”池鹤月取出脉枕,“快把手伸出来。”
谢亭曈配合地伸手,庭院里一时寂静。
待她收回手,谢亭曈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池鹤月不紧不慢地收起脉枕:“恭喜四师兄,修为尽复,已无大碍了。就是……”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谢亭曈紧张的模样:“就是这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
谢亭曈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笑骂道:“好啊,你现在也敢拿我寻开心了。”
“不过说正经的,”池鹤月正色道,“你现在能动用灵力,参加大比也无妨。但神魂本就脆弱,你又受过重创,切记要好生护着,如果再受伤可就不好说了。”
她转头看向关玄度:“四师兄每日的神魂温养不用断,总归是有益无害。”
关玄度颔首示意自己记下了,池鹤月便转身往回走,一边打哈欠一边道:“我回去睡觉了,有事再找我。”
等池鹤月离开,谢亭曈立即转向关玄度,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我们现在去问剑阁?”
“走吧。”关玄度伸出手,“跟紧我。”
又是缩地成寸。不过现在谢亭曈不像之前那样慌乱了,虽然指尖相触时仍有些脸热,但心神却镇定许多。
许是在庭院待了太久,沾了晨雾的凉意,谢亭曈的指尖带着些微凉。当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关玄度掌心时,关玄度只觉像是接住了一片薄雪。
他不动声色地收拢手指,将这片雪小心翼翼地拢在掌心。
不过转瞬之间,二人已身在问剑阁前。关玄度缓缓松开手,但那丝若有似无的凉意似乎还在手中。
问剑阁自点苍山立派之初便已规划建成。时修竹有剑仙之名,不仅因其剑道超凡,也因他的铸剑之术。
时修竹锻造的灵剑数不胜数,便建了问剑阁用以珍藏作品。后来时修竹飞升,问剑阁便成了宗门重地,寻常弟子不得擅入。
依照宗门规制,每有弟子升入内门,便会有师长引其入问剑阁。如果与阁中某柄灵剑有缘,便可将其请走。若是剑主身陨道消,灵剑则会自行返回阁中,静候下一位有缘人。
二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未发一语,并肩步入阁中。
数柄灵剑静置阁中,谢亭曈却仿佛心有所感,脚步毫不停滞,径直往深处走去。关玄度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前行。
谢亭曈最终在一方剑匣前停下。
他回首望向关玄度,眼中有些忐忑。见关玄度颔首,谢亭曈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剑匣。
不敢言静卧其中,剑身泛着冷冽的光,全然看不出曾断裂过的痕迹。像是感受到谢亭曈的气息,不敢言轻轻震颤起来,随即缓缓立起,悬停在谢亭曈面前。
谢亭曈伸手握住剑柄,喃喃道:“不敢言……”
关玄度轻声道:“它一直在等你。”
不敢言嗡鸣着,似乎也在诉说着什么。
关玄度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等候,直到剑鸣渐息,人与剑都平静下来,他才缓步上前。
谢亭曈抬手挽了个利落的剑花,笑着看向关玄度:“师兄,你就等着我拿仙门大比的魁首回来吧!”
“嗯,”关玄度点头,“我等着。”
他目光落在不敢言上,补充道:“不敢言经师尊重铸后更胜从前,你还需先与它多磨合。”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谢亭曈迫不及待道,“我们现在就回去练剑!”
此后数日,长风阁剑光不绝。
争锋会时日将近,谢亭曈用不敢言也越发得心应手,剑招行云流水,连关玄度都难得地认可。
谢亭曈便想着了解一下争锋会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对手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不过问关玄度肯定问不出什么了,谢亭曈知道师兄向来不关心这些琐事,恐怕他连参赛者有哪些人都未必记得全。
也不能去问其他同门。沈梦书也会参赛,总不能让他们透露自家师侄的弱点给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有云寻一个人能问了。
所以今日习剑结束后,谢亭曈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般缠着关玄度讨论剑招,反而脚步轻快地朝院门走去。
他朗声道:“师兄,我出去走走!”
关玄度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并未详细问他去哪里。只是谢亭曈腕上红绳掠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流光,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谢亭曈全然未觉,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出了门。他在之前遇见云寻的地方稍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工夫,便见云寻抱着本厚厚的册子过来了。
“师兄!”云寻远远地看见他,立刻小跑过来,待到跟前时,气息都有些不稳。
谢亭曈好笑地看着他:“急什么?”
云寻稍稍平复呼吸,神色认真起来:“上次没能好好向师兄道谢,连您的名讳都忘了问,实在失礼。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一定要再见您一面,当面致谢。”
他说着,郑重其事地拱手躬身:“多谢师兄当日出手相救。”
谢亭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生怕这实心眼的少年再做出什么超出意料的事来,谢亭曈赶紧转移话题:“我认识的人里你消息最为灵通。这次来找你,是想问问争锋会上有哪些值得留意的对手?”
当时敲定要办争锋会后,兰濯就昭告了全宗,是以众弟子皆知晓此事。除却确有要事在身的弟子外,所有符合条件者皆需参赛。
一听这话,云寻眼睛一亮,连忙道:“师兄会参赛吗?”
见谢亭曈点头,云寻立刻道:“因为限制了年岁,参赛者中金丹期占了大半。若要一一细说,怕是要花上许久。”
“金丹期的挑几个身怀特殊法门的说说便好,”谢亭曈道,“重点说说元婴期的选手。”
不是谢亭曈自负,实在是境界差距摆在那里。即便是真的有能越级对战的奇才杀出,那也是极小概率的事情。况且关玄度都亲口说过,他在同龄人中已是难逢敌手。
“元婴期的选手,据我所知共有三位。”云寻略作思考,开口道,“一位是宗主亲传弟子,也是我们点苍山现在的首席,沈梦书;另一位是戒律堂严长老的亲传弟子,霍慈;还有一位未拜入师门的,叫做卫夕照。”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沈师姐承袭宗主衣钵,习的是来去刀;霍师兄当年刚入山门便被严长老一眼相中,直接收入戒律堂,专精术法;至于卫师姐,她修习体术,只是山中并无擅长此道的尊长,故而一直未曾拜师。”
“来去刀大开大合,刀势迅猛,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子;霍师兄的术法变化多端,颇为诡谲;卫师姐的体术自是不必多说了,一旦被她近身,免不了一场缠斗。”
云寻将三人显露过的招式法门一一细说,又挑了几个有特殊法门的金丹期弟子说过。谢亭曈仔细听着,偶尔追问几句。
谢亭曈将信息悉数记下,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
“今日多谢你了。”他拍了拍云寻的肩膀,“这些消息对我很有用处。”
“我也只是平日听得多了些。”云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帮上师兄就好。”
谢亭曈笑着点头,转身离去。暮色中他白衣玉冠,衣袂在晚风中轻扬,一派少年意气。
云寻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扬声喊道:“师兄!还未请教您的名讳?”
谢亭曈回头笑了笑,朗声道:“等到争锋会上,你自然就知道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