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长剑刺入身体,鲜血很快浸湿胸前的衣襟。
苏执趔趄半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眼前的少年一身素色长袍,束起的乌发翻飞,冰冷的眸子闪着寒光。
苏执眼眶通红,却流不出泪。
他长出一口气,气若游丝地问:“为什么要杀我?”
少年绷着唇线一言不发,执剑的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不知是何缘由。
没有答案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苏执心中了然,突然释然地笑起来。
刺啦——
少年拔出长剑,鲜血喷涌而出,把银白色的剑身染得鲜红。
一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腕上,变作一枚朱红的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夺目。
“诛魔是正道之责,魔子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容你苟活六年,已是仁慈至极,世道从来都容不下魔,包括魔子。”
少年淡漠的声音落下。
像一场冰冷的雨,无情地打在脸上。
凉意刺骨,凝住了血管里流动的温热。
苏执止不住地哆嗦,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灰棕色的石板上积起一汪赤泉。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团腥甜堵在喉头。
上不来,下不去,让人直喘不过气。
他早该明白的。
少年无动于衷地立在原地,身侧的长剑止不住地发出铮鸣。
佩剑铮鸣无非两种情况,反抗主人和手刃仇敌。
他应当是后者的。
苏执释然地勾起唇角,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算了,命本也是他救的,就当还给他了。
当空的圆日洒下淡黄色的光,带着暖和的温度。
但苏执却觉得置身于万丈冰窟。
蔚蓝无云的天空,葱绿茂密的草木,少年漠然冰冷的眼神。
苏执视线飘忽不定,最终停在了他腕子上的那枚红痣。
血液大量流失,伤口已然麻木。
视野慢慢模糊,连同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
最后再看他一眼,苏执这样想。
微风掠过,撩起一缕乌发。
少年的脸倏然变得稚嫩、亲和……
粉白的花瓣翩然飘飞,恍若一只只漂亮的蝶,落到肩上、发上,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几个孩童围着个瘦弱的孩子,拳打脚踢,是十二岁的苏执。他们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词。
“你就是个怪物!”
“丑八怪!”
“没有爹妈的东西。”
明明都是没多大的孩子,道出的言语却不堪入耳,字字如细针,直刺人心头。
十五岁的裴青寄一身月白长袍,宝蓝色的腰封衬着紧实的腰身,手执一柄长剑。
他五官凌厉却不显得疏离,眼里似是盛着一泓活泉,波光流转,蕴着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可谓少年的意气风发。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他赶跑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动作轻柔地扶着蓬头垢面的瘦弱小人坐到树下。
苏执安静地盯着他的脸,不说话也不反抗,任他摆弄。
裴青寄背对着太阳,额角的碎发浸在暖黄的光里。
他含着笑意,语调轻缓,声音如同山涧中潺潺的小溪:“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执旋即耷拉下脑袋,羞涩赫然爬上耳尖,像个被夫子抓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
裴青寄噙着盈盈笑意,修长的手指绕过他鬓边乱糟糟的碎发,捋到耳后。
温声言:“躲什么?又不是不让你看。”
苏执怯生生地抬头,灰泥覆盖整张脸,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裴青寄却不嫌弃,捏着方素帕凑过来,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
等到脸庞被一寸一寸地擦净,露出一片纵横交错的狰狞红痕。
苏执骤然躲开,脸埋进灰扑扑的手掌。
裴青寄的声音传到耳畔:“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安静片刻。
苏执瓮声瓮气道:“我长得……很丑,会吓到你,会、会给你带来厄运。”
裴青寄轻揉一把他的脑袋,耐心哄道:“不会的,我不怕,你先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苏执埋着脑袋点了两下,似是赌上了毕生的勇气,才犹犹豫豫地抬起头。
占据大半张脸的红痕入目。
裴青寄一怔。
苏执眸色暗下来,赶紧偏开脸,焦急万分:“我是不是特别丑?对不起,吓到你了。”
裴青寄摇摇头,掐诀隐去红痕。
“不丑,但可能会给带来麻烦,我替你隐去,以后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苏执反应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回头,眸中多了一丝亮光。
他将手在衣摆上擦了两下,抬手轻轻扯了扯裴青寄的衣袖边角。
圆润的眼睛泛起水雾,殷红的唇瓣嗫嚅:“哥哥,我可不可以跟着你?我没有家人了。”
裴青寄眉眼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声音轻轻的:“你都叫我哥哥了,我还能拒绝不成?我叫裴青寄,你叫什么名字?”
苏执也学着他扯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嗓音轻缓:“苏——执——”
两个字都拖了好长的音,似是非要裴青寄记住不可。
裴青寄掐了一把他白净的脸蛋,莞尔一笑:“好呢,苏执,我记住了。”
他轻点苏执鼻尖的小痣,郑重其事:“生而为魔子,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害任何人,根本不需要承担所谓的罪孽。”
苏执懵懂地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哥哥。”
微风拂过,吹起满地的花,回忆也随风消散,带着那份郑重一同湮灭。
苏执的唇颤得厉害,笑得牵强,流下两行血泪。
身体化作尘土归于世间,神魂也分成一丝一缕缓缓消散。
百年后。
灼城王宅。
“哟——还睡呢,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下贱的东西!”
一盆冷水泼上来,冰冷刺骨。
苏执倏然惊醒,眼前是一间阴冷潮湿的柴房。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身上鞭痕纵横交错,有几处隐约已经发炎溃烂。
面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眼中尽是不屑,话里话外都是尖酸刻薄。
“苏枳!你不过是一只野狐狸,亏得化了副容貌姣好的形体,修了八辈子福气才得了少爷的青眼。少爷想要亲近你,宠幸你,你倒好,抓伤少爷,简直是不识好歹!”
体内灵脉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处处透着细密的疼。
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笼,他抓住话里的关键词。
苏枳。野狐狸。化形。
他竟没死,还重生了!
成了一只叫苏枳的狐狸精,名字还跟他挺像。
呸!什么狐狸精,是狐妖。
恶仆见他一脸呆滞,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一时怒不可遏。
挥起鞭子,眼见着又要落下来。
苏执赶紧拦住鞭子,作出副谄媚的神情,掐着嗓音认错:“还请少爷饶命,伤害少爷是我不对,希望少爷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态度极其诚恳,势要痛改前非。
恶仆眼中满是鄙夷,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扯回鞭子,再次高高扬起。
苏执急忙扯出些话来:“等等!你既然说少爷欢喜我,若将我打死了,少爷哪天想起了我,谁去服侍他?”
恶仆似乎听进去他的话,放下鞭子,语气中尽是嫌恶:“封灵锁钉在体内,我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封灵锁,如同其名,能够封住灵力灵脉的法器。发作起来四肢无力,**绵绵,确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修界之人对它多是鄙夷,只有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公子哥,会将它用到脔/宠身上,美名其曰“情趣”。
竟这般下流吗?
难怪他身上毫无妖力,甚至连妖气也一同被隐去。
苦啊。
一朝重生,竟沦落成个男宠。
呸!男宠都算不上。
顶多是个玩物。
恶仆向他吐了口唾沫,横他一眼,扬长而去。
终于有暇整理思绪,苏执靠着墙细思。
他前世死于一人剑下,但却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有那人腕上一枚红痣历历在目,刻进他的心间。
其他所有记忆似乎都随他的死而消散,变得模糊,再也看不分明。
“魔子人人得而诛之。”
少年的脸模糊不清,冷漠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
脸颊随即滑过一丝热意,抬手触到的只有一片湿润。
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
苏执隐隐有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但却找不到缘由。
想不明白,他就不会再想。前尘已去,那便要活在当下。
嗒嗒——
王少爷一身锦衣玉袍,腰上缀着一圈金玉饰品。他大腹便便,大摇大摆的,走起来显得吃力。
他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容,眼神里透着猥琐,扯着嘶哑难听的嗓音:“听说你想通了?想好做本少爷的灵宠了,还算你识抬举,你伤了本少爷之事便不再计较,就算是情趣了,反正也会还到你身上。”
去他的灵宠。
灵宠哪有收到床上去的。
苏执很想呕出来,但也只能强忍着恶心,假意点头。
王少爷自鸣得意,趾高气扬道:“哈哈哈哈,本少爷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物件,还是人。”
随即,他扬声吩咐身侧的两个戴着粉、蓝色头花的丫鬟:“你们两个带他去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晚上送到本少爷房里来。”
被点到的两人点头应是,走上前来架起苏执,一路带到西厢房。
二人抬来浴桶,一人倒水,一人送来衣裳。
粉头花笑吟吟地对苏执说道:“公子模样可人,少爷必定欢喜,万不可再违抗少爷,受那皮肉之苦。”
蓝头花也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是啊,是啊,我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公子今晚若是好好服侍公子,说不定能取出那封灵锁,少受些苦。”
苏执眉眼弯起,很是谦虚道:“两位姐姐过奖了,我的容貌不过尔尔,论不上什么好看之说。”
这话确实是在夸他好看,但每一句都和那个下流低俗的王家少爷联系在一起,他就莫名生出不爽之感。
两个少女听他唤姐姐,一时含羞带笑,面露喜色。
不一会儿,粉头花又面带难色,忸怩地开口:“虽说少爷于床事方面有些暴戾,但公子你若听话些,说不定也能好过不少。”
在床上暴戾?
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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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什么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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