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长剑刺入身体,鲜血很快浸湿胸前的衣襟。苏执趔趄半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
他短暂地合上眼,却流不出泪,长出一口气,气若游丝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他天生无泪,无论病痛,还是喜悲,从不流泪。
眼前的少年一身素色长袍,束起的乌发翻飞,冰冷的眸子闪着寒光。他微微抿唇一言不发,执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知是和缘由。
没有答案就已经给出了答案,苏执心中了然,眼尾染上绯色,突然释然地笑起来。
刺啦——
少年拔出长剑,鲜血喷涌而出,把银白色的剑身染得鲜红。
一滴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腕上,变作一枚朱红的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夺目。
少年无情的声音落下:“诛魔是正道之责,魔子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容你苟活六年,已是仁慈至极,世道从来都容不下魔,包括魔子。”
一字一句吐出,变作千万把利刃扎在苏执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早该明白的……
当空的暖阳给地上镀了层柔光,可他却觉得很冷,很冷……如同置身于冰窟。
苏执视线从湛蓝纯净的天空,落到葱绿茂密的草木,再落到少年漠然冰冷的脸上,最后停在了他腕子上的那枚红痣。体内血液的大量流失模糊他的视野,连同脑袋也变得晕晕乎乎。
眼前少年的倏然变得稚嫩、亲和,微风掠过,撩起一缕乌发,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模样。
粉白的花瓣被风托起,恍若一只只翩然欲飞的蝶,落到肩上、发上,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几个孩童围着个瘦弱的孩子,拳打脚踢,是十二岁的苏执。他们手上动作不停,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词。
“你就是个怪物!”
“丑八怪!”
“没有爹妈的东西。”
……
明明都是没多大的孩子,道出的言语却不堪入耳,字字如细针,直刺人心头。
十五岁的裴青寄一身月白长袍,宝蓝色的腰封衬着紧实的腰身,手执一柄长剑,可谓少年的意气风发。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他赶跑那几个欺负人的孩子,动作轻柔地扶着苏执坐到树下。
他五官凌厉却不显得疏离,眼里似是盛着一泓活泉,波光流转,蕴着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苏执就安静地盯着他的脸,也不反抗,任他摆弄。
裴青寄背对着太阳,额角的碎发浸在暖黄的光里。他含着笑意,语调轻缓,声音如同山涧中潺潺的小溪:“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执旋即垂下了头,像个被夫子抓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羞涩赫然爬上耳尖。
裴青寄噙着盈盈笑意,修长的手指绕过他鬓边乱糟糟的碎发,捋到耳后:“躲什么?又不是不让你看。”
苏执怯生生地抬头,灰泥覆盖整张脸,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裴青寄却不嫌弃,捏着方素帕凑过来,淡淡的冷香萦绕鼻尖,苏执愣了神。等到脸庞被一寸一寸地擦净,露出一片纵横交错的狰狞红痕,他骤然躲开,脸埋进灰扑扑的手掌。
裴青寄的声音传到耳畔:“怎么了?是我弄疼你了吗?”
安静片刻,苏执瓮声瓮气道:“我长得……很丑,会吓到你,会……给你带来厄运。”
裴青寄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哄道:“不会的,我不怕,你先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苏执埋着脑袋点了两下,似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犹犹豫豫地抬起头。
占据大半张脸的红痕入目,裴青寄一怔。
苏执眸色暗下来,弱弱道:“我是不是特别丑?对不起,吓到你了。”
裴青寄摇摇头,掐诀隐去红痕,语气中带着少年的青涩和底气:“不丑,但可能会给带来麻烦,我替你隐去,以后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苏执将手在衣摆上擦了两下,抬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圆润的眼睛泛起水雾,呆呆地望着他,讪讪请求道:“哥哥,我可不可以跟着你?我没有家人了。”
裴青寄声如温玉,带着几分笑意:“你都叫我哥哥了,我还能拒绝不成?我叫裴青寄,你叫什么名字?”
苏执也学着他扯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嗓音轻缓:“苏——执——”
两个字都拖了好长的音,似是非要裴青寄记住不可。
裴青寄揉了揉他的头,又掐了一把他白净的脸蛋,耐心道:“好的,苏执,我记住了。”
他思忖片刻,又继续郑重其事地对苏执说道:“生而为魔子,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害任何人,根本不需要承担所谓的罪孽。”
苏执懵懂地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哥哥。”
微风拂过,吹起满地的花,回忆也随风消散,带着那份郑重一同湮灭。
苏执唇角微颤,干笑一声,流下两行血泪,身体化作尘土归于世间,神魂也分成一丝一缕缓缓消散。
百年后。
灼城王宅。
“哟——还睡呢,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下贱的东西!”
一盆冷水泼上来,冰冷刺骨,伴随那句阴阳怪气的污言秽语。
苏执倏然惊醒,眼前是一间阴冷潮湿的柴房。他穿着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身上鞭痕纵横交错,有几处隐约已经发炎溃烂。
面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眼中尽是不屑,话里也是尖酸刻薄:“苏枳!你不过是一只野狐狸,亏得化了副容貌姣好的形体,修了八辈子福气才得了少爷的青眼。少爷想要亲近你,宠幸你,你倒好,抓伤少爷,简直是不识好歹!”
苏执感到体内灵脉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处处透着细密的疼。他混沌的意识才稍稍回笼,抓住话里的关键词。
苏枳,野狐狸,化形。
他竟没死,还重生了!
成了一只叫苏枳的狐狸精,名字还跟他挺像。
呸!什么狐狸精,是狐妖。
恶仆见他一脸呆滞,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一时怒不可遏,眼见着挥起鞭子又要落下来。
苏执赶紧拦住鞭子,作出副谄媚的神情,掐着嗓音认错:“还请少爷饶命,伤害少爷是我不对,希望少爷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态度极其诚恳,势要痛改前非。
恶仆眼中满是鄙夷,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从苏执手中扯回鞭子,再次高高扬起。
苏执见状,急忙扯出些话来:“等等!你既然说少爷欢喜我,若将我打死了,少爷哪天想起了我,谁去服侍他?”
恶仆似乎听进去他的话,放下鞭子,语气中尽是嫌恶:“封灵锁钉在体内,我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封灵锁,如同其名,能够封住灵力灵脉的法器,发作起来四肢无力,**绵绵,确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修界之人对它多是鄙夷,只有些有钱人家的纨绔公子哥,会将它用到脔/宠身上,美名其曰“情趣”。
竟这般歹毒吗?难怪他身上毫无妖力,甚至连妖气也一同被隐去。
苦啊。一朝重生,竟沦落成个男宠。男宠都算不上……顶多算个玩物。
恶仆傲慢向他吐了口唾沫,横他一眼,扬长而去。
苏执这才有暇整理思绪,他前世死于一人剑下,但他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只有那人腕上一枚红痣历历在目,仿佛刺进他的心间。
其他所有记忆似乎都随他的死而消散,变得模糊,再也看不分明。
“魔子人人得而诛之。”
少年冷漠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苏执却看不清他的模样。脸颊滑过一丝凉意,他抬手触到一片湿润。
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
苏执隐隐有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但却找不到缘由。想不明白,他就不会再想。前尘已去,那便要活在当下。
嗒嗒——
一身锦衣华袍、镶金戴玉的王家少爷王坚大摇大摆,缓步走来。他大腹便便,走起来显得吃力。
他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容,眼神里透着猥琐,扯着嘶哑难听的嗓音:“听说你想通了?想好做本少爷的灵宠了,还算你识抬举,你伤了本少爷之事便不再计较,就算是情趣了,反正也会还到你身上。”
去他的灵宠。灵宠哪有收到床上去的。
苏执很想呕出来,但他只能强忍着恶心,假意点头。
王坚自鸣得意,趾高气扬道:“哈哈哈哈,本少爷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不管是物件,还是人。”
随即,他扬声吩咐身侧的两个丫鬟:“碧螺,春茗,你们两个带他去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晚上送到本少爷房里来。”
被点到的两人点头应是,走上前来架起苏执,一路带到西厢房。二人抬来浴桶,一人倒水,一人送来衣裳。
碧螺笑吟吟地对苏执说道:“公子模样可人,少爷必定欢喜,万不可再违抗少爷,受那皮肉之苦。”
春茗也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是啊,是啊,我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好看的人,公子今晚若是好好服侍公子,说不定能取出那封灵锁,少受些苦。”
苏执出个得体的笑容,谦卑道:“两位姐姐过奖了,我的容貌不过尔尔,论不上什么好看之说。”
这话确实是在夸他好看,但每一句都和那个下流低俗的王家少爷联系在一起,他就莫名生出不爽之感。
两个少女听他唤姐姐,一时含羞带笑,面露喜色。
不一会儿,碧螺又面带难色,忸怩地启唇:“虽说少爷于床事方面有些暴戾,但公子你若听话些,说不定也能好过不少。”
在床上暴戾?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想起王坚那副猥琐样,苏执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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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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