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高悬,红烛摇曳,连院子里的树都挂上了彩灯,平添几分生机和喜气。
婚房内,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摆成几盘,搁在红布上。
空气中,糕点的清甜和红烛的淡香混杂在一起,竟莫名地闻着舒心。
“苏枳,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给仙尊。”
青涩的童声在耳畔响起,声音的主人拍拍胸脯,满脸自信。
“随意,别把我化成鬼了就行。”
苏执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一张白净的脸,鼻尖的浅色小痣愈发夺目,茶色的眼眸盛着几分懒散。
听到这话,宋时微不乐意了。
她撇撇殷红的唇,不甘道:“你在质疑我的技术吗?在玄天门,我化妆的技术可是无人能敌!”
苏执瞥向精致的琉璃镜,镜子的边缘裹着红绸,流光清亮的镜面映出他的脸。
他现在没着喜服的外衣,却还是穿着红衣,金线在领口勾出几只鸳鸯的图样,衬得脖颈如同品相上佳的白瓷。
洁白但脆弱,随意一碰便能留下痕迹,令人遐想。
宋时微挽着他柔顺的乌发,左瞧右瞧,似是在思索编什么发型。
视线飘来飘去,最终定在琉璃镜面。
她方才为苏执简单上了个妆面,不算太浓,却昳丽万分。
嫣红的口脂抹在薄厚适宜的唇瓣,嘴角天然地上扬,似笑非笑。
茶色的眼眸半眯着,同浅墨色的眉毛勾勒出一片山水。
眉骨突出,眸光潋滟,像极水墨山水下藏着的一抹春光。
宋时微插上最后一支金发饰,毫不保留地夸道:“苏枳,我发现你真的有很多分姿色。”
苏执略略颔首,目光停顿在镜面,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自己的美貌。
蓦地,镜面的一角出现个青色的身影,高挑挺拔。
他旋即转身,撞上青色身影的视线。
裴青寄面色安然,墨色的瞳不紧不慢打量着他。
不过是被盯着看几眼,苏执却莫名不安,有种被觊觎的错觉。
他打着哈哈:“裴郎,礼成之前,新郎是不能见新娘的。”
裴青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是对“裴郎”这个称呼很满意:“对于这次成亲,你竟这般认真。”
苏执呵呵露出个笑容,撇了撇嘴:“这还不是为了仙尊吗?演戏不得演全套吗?”
裴青寄眸光晦暗不明,语调不阴不阳:“那记得演到底。”
嗯?
不就一声“裴郎”吗?
也值得生气?
苏执转过头,砸吧着嘴道:“嗯!新娘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新郎不去准备吗?”
视线骤然被一片红色覆盖,“新郎”平静道:“苏娘子好生等着我娶你。”
苏娘子?
行,娘子就娘子吧。
苏执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嗯”字。
模糊的视野中,小小的人影悄悄靠近,小声道:“仙尊走了,他来就是为了给你盖红盖头的吗?”
宋时微歪歪脑袋,不老实地去扯红布的边角,却扯不动。
宋时微:“???”
苏执:“???”
红盖头上有阵法,焊死在他脑袋上了。
苏执不信邪地再次尝试,仍旧无功而返。
他蹙着眉吐槽道:“你们仙尊有什么毛病?在红盖头上设阵法,是想用这块红布捂死我吗?”
宋时微挠挠头,一知半解道:“或许是什么护身咒,为了保护你呢?”
苏执呵呵:“行,保护我,真用心。”
约莫一个时辰后。
请来的媒婆热情洋溢,兴奋地敲着门:“苏娘子,裴郎君来接你啦。”
苏执拍了拍宋时微的肩膀,她立马回道:“李媒婆,我们这就来。”
毕竟漂亮的新娘子发出男人的声音还是有点惊悚的,还是不要吓到人吧。
大门咔哒打开,裴青寄一身红艳艳的喜袍,平日里冰块似的脸像是一夜融化,满面春风。
倒是极像个马上要迎娶心上人,喜上眉梢的凡人郎君。
“苏娘子。”
裴青寄的声音含着少有的温柔笑意,搔刮着“苏娘子”脆弱的耳廓。
他耳垂的热度迅速蔓延,脸烧成和盖头一个颜色。
媒婆将红绸的两端分别塞进两人手中,尖细的声音划破平静:“新郎新娘步入大堂!”
苏执视野里全是透着微光的红纱,只瞧得见前方半尺的路。
厚重的衣服又长到拖地,一步三绊;繁琐的坠饰叮铃哐啷,一动就响。
实在不知如何下脚。
他烦躁地攥紧红丝绸,使劲扯了扯。
裴青寄心领神会,将红绸往手上裹了两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抚了抚苏执的手背,低声安抚道:“别怕,你不会摔着的。”
从喜房到大堂这条路说长也不长,两人却足足走了一刻钟,差点误了吉时。
“一拜天地。”
二人面向大门,屈身浅拜了一拜。
刹那间,万里黑云散尽,只余纯蓝的天空。
连上天都在祝福他们。
高朋满座之间,涌起一阵惊呼。
也有围观的百姓面露担心之色,恐那掳新娘的妖怪再现身,让这喜事变丧事。
裴青寄不由得心情更好几分。
苏执的思绪却飘得很远,记忆中有道声音含混晦涩。
他很努力地辨认话里的意思。
“娶亲?应该不会吧。我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亲近的姑娘,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娶亲吧。”
一时间,心头涌上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
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失意。
“二拜高堂。”
思绪被媒婆的声音强制拉回,苏执只得继续配合成亲的流程。
他猜测,他前世应当是喜欢那个“哥哥”的。
但“哥哥”或许不喜欢他。
季舒玉忐忑地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面上虽无异色,腿却抖得不像话。
商量好的计划里本来是设定裴苏二人无亲无故,可他非要多嘴一句:“都无亲无故,会不会太假了?”
就这一句话,他成了“苏娘子”的兄长,要受鼎鼎大名的太微仙尊一拜。
这天地间谁受得起裴青寄一拜啊,除了他早已仙逝的师尊。
关键是,他还没反对。
季舒玉紧张地将手掌心抠出红印,额头生出一层冷汗。
苏执微微前倾身体,红盖头边缀着的珠子撞得叮当作响,混进唢呐的声音,更甜几分喜气。
裴青寄也同时弓下腰身。
两道红色的身影齐齐向季舒玉拜了一拜。
无云的湛蓝天空骤然响起一声惊雷,却不见一丝黑云聚拢。
季舒玉险些从圈椅上一蹦三丈高,强壮镇定地揩干额角泌出的冷汗。
他总觉得方才那雷是想往他身上劈的。
毕竟让师尊拜他,简直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天道不容。
下次再也不乱说话了。
“夫妻对拜。”
媒婆尖细的声音将喜庆的气氛送到顶峰,周遭之人无一不将目光投向他们。
心脏突然跳得很快,恍若要冲破胸腔的束缚。
苏执下意识地攥紧掌心的红绸,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屈下腰身,完成一拜。
裴青寄就云淡风轻许多,从头到尾都很符合一个娶亲的普通新郎官,喜悦之色跃然眉宇间。
“送入洞房。”
宾客间骤然炸开一片欢喝,裹挟欢声笑语和新婚祝福。
宋时微走过来,接过两人手上的红绸,扶着“新娘子”的手臂往喜房里带。
她眉飞色舞,晃晃苏执的袖角,轻声嘀咕:“我觉着仙尊对你的感情不似作假,那你现在算不算是我们玄天门的仙尊夫人了?”
苏执生硬地扯起嘴角,笑声轻飘飘的,却也没说出什么。
他前几天打打嘴炮说自己是仙尊夫人,也就算了。
如今和裴青寄拜堂成亲,就算是做戏,他也不好意思再说出这话。
况且他应该是有心上人的。
即便记忆变得模糊,可每次想起那人,心跳的频率都会莫名失衡。
一路无言,神思飘飞天外。
苏执靠着喜床的桅栏,在一片红纱罗帐中进了梦乡。
梦里竟也是成亲的场景。
不过,喜堂和婚服简陋不少。
“苏执”眼睛亮晶晶的,紧张地抠着掌心,坐立难安。
直到红盖头被揭起,他清亮的音色难得染上几分羞涩。
“哥哥。”
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一阵寒风陡然将梦境吹散。
与冷风一起的,是一道嘶哑的怪声幽幽传至耳边。
“小美人,你不要害怕,我会一口吃掉你,不会很疼的。”
苏执缓缓敛神,费力地掀开眼皮,后知后觉地察觉不对。
他睡着后被妖怪抓了?
这妖怪浑身黢黑,一圈圈黄叶裹住身体,只余头部和手脚。露出来的皮肤亦是深灰色,铺满七拐八拐的纹路。
活像是老树成精!
还是烧得漆黑的老树。
树皮般的脸上长着两个黑洞洞的孔,应该是眼睛。
它眨巴两下眼睛,声音更闷重几分:“先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吧?”
一截枯黑的藤蔓卷过红纱的一角,慢慢收紧往旁侧扯。
但这盖头跟焊死在苏执头上一般,任那妖怪如何拉扯都岿然不动。
与此同时,银白的剑刃架在了妖怪颈侧。
剑身映出一双沉着的眼眸。
“诛。”
青年的声音平稳,像微风钻过树叶的间隙,不烈不燥。
落在耳畔,格外好听。
下一瞬,剑光一闪,妖怪霎时四分五裂,只余一颗黑色妖丹。
周遭突然变得安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勾起红盖头一角,颇为熟练地挑开。
裴青寄的脸入目,唇角噙着一点笑意:“苏娘子,久等了。”
一回生,二回熟。[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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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嫁给仙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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