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走上前,将拿到的林醉亲手所写记录自己罪行的书递给了林千。
林醉疯了一样的喊道:“阿姐不要!不要看!”
他亲手写下的祷告,成了刺向他的刽子手,他的罪证。
林千看到林醉激动的样子,心下了然,颤着手拿来过来。从第一页开始看。
哪怕只是第一页的内容,就已经足够让林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越往下看去,她的眼泪流的越凶,一时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阿姐!”
“闭嘴!我不配做你的阿姐,林醉,这么多年,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书里字字撇开她与林醉所杀的那些人的关系,可他们明明都是因她而死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想起自己吃下的一枚枚用尚未弱冠的童子的心脏制成的药丸,书上说,甚至要在人还清醒的时候动手,这样的药效才能发挥到更好。
她想起每次午夜梦回时她做的噩梦,她想起她年幼早夭的亲弟弟,她想起为找弟弟惨死不能瞑目的父母,她想起午夜梦回,她忍不住犯恶心呕吐,全身都颤抖起来。
半晌过后,林千稍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眼神空洞无神,她扫视了一遍周围因过招打乱的一些墓碑立牌,终于,自从母亲离世后,发誓再也不哭的林千,发现爱人重蹈覆辙时没哭,病重时美哭,但现在她落了泪,泪水越落越多,她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林醉哽咽的看着林千,阿姐因他的罪孽难过至此,他又如何不自责万分,但当时的他,别无他法。世上只有阿姐一人对他好,当时救回阿姐的时候阿姐已然只有几天可活,他绝对不能放弃任何能救阿姐的机会。
哪怕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本来忌惮谢止横在脖梗处的寻心剑而不敢轻举妄动的林醉像是失了魂一样,无视眼前的剑,径直跪了下去。若不是谢止反应快迅速收了剑,林醉此刻已是剑下亡魂。
林醉声音哽咽愧疚,“阿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当时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啊,我期间寻了很多丹药的,但是都不管用,你是凡人,我无法强行给你输入灵力,你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我知道那是上古邪术,但是我别无他法了,真的对不起阿姐。”
林千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一下,最终还是闭上了。眼泪无声划过脸旁,他盯着林醉的眼睛,她竟不知何时,她的阿弟变得如此陌生。
林千问:“林醉,我问你,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吗?”
林醉不愿再继续欺骗林千,他微微点了头,没有丝毫犹豫:“我会。哪怕再来一万次,我也会救你,阿姐。”
林千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几乎是用吼说出来的:“你口口声声知错,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只是孩童!”
“……”
见林醉不说话,林千继续声嘶竭力:“我当时捡到你时,你不过也才八岁,我十二岁,我们相依为命,你自是知道生活有多不易,有多可怜。但也有很多与我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孩童给与过我们帮助,我们才得以在这里立足,不再风餐露宿,殚精竭虑,我问你,你都忘了吗!”
林醉抬起头来,跪着朝林千的方向挪了几步,被谢止阻拦无奈停在原地,听见阿姐提起往事,以为是阿姐对他宽容了一丝,嘴角上扬,立马回道:“没齿之恩,自然不会忘记。我已经报答过他们了阿姐,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啊。”
“报答?他们以前也是从乞丐过来的,我们亦然。而如今,你却将刽子手伸向无辜之人,伸向与你有过同样悲惨经历的人!”
林醉上扬的嘴角僵住,他咽了一口吐沫,恢复丧家之犬的样子,“阿姐?”
林千收回对林醉的视线,语气冷决:“别叫我阿姐,我不是你阿姐。到现在你竟还不知错,我这些年也算是白教导你了。”
林醉的眼圈猩红,语气哽咽,他哭着恳求林千,“不要,阿姐,我不要!若是你实在恨我,你大可以亲手了结我,我绝对没有一丝怨言,我的命是阿姐给的,阿姐什么时候想要走,就要走好了,但是能不能别不要我。”
林千没有回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醉,林千看向四周立牌,虔诚的分别朝四周磕了三个头,每一下都极其用力,像是想要将她欠他们的都还尽,但却如何都还不尽。
到最后她的额头已经有血珠冒下来,林千无视林醉的乞求关心,她看向裴渡、谢止二人,强撑着身子站来起来,郑重的朝二人鞠了一躬,“多谢二位少侠,不然我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真相,一直做个靠别人心脏续命的废物。”
“醉儿是为了我才变成今天这幅模样,我知道千言万语都无法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责,但还你们废了他所有修为,防止他继续作恶,但还请留他一条命,我愿用我的性命交换。”
裴渡没想到刚刚林千还对林醉犯下的罪孽悲愤不已,但现在却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替他去死,只求能留他们一条命。
谢止没有理会林千想要替死的请求,开口道:“人是林醉杀的,既然林姑娘没有杀过人也并不知情,我们就不会打算动你。是你阿弟刚刚一直在威胁我们罢了,但是,林醉,必须死。你让我们放林醉一条命,那这无间地狱的亡魂,又该何去何从。”
林千哑然,她怨林醉,同时也知林醉全是为了她,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不能不管。
她与那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林醉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她自认这一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相反乐善好施,做了不少好事,也算嫉恶如仇。
但人心很复杂,哪有单纯的好人恶人,她心疼那人小孩与修士的遭遇,也憎恶林醉不顾他人性命。但他一心一意为她,她怎么能置之不理,说出让他下无间地狱这种话。
她做不到,甚至做不到让林醉就这样去死。
她终究如那人所言,无法一生清正过完一生。
林千跪了下来,朝二人说:“求仙师开恩,他的罪孽我来还,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亲自去那无间地狱赎罪。”
林醉不愿看阿姐为救她卑微屈膝的样子,“阿姐,你别求他们,大不了我自爆金丹与他们鱼死网破。”
“可你的金丹,明明在她身上啊”谢止打断林醉的话,看向林千道。
“你用着上古邪术为她续命,但她终究是凡人,修士的百分一可能,对你来说确实不可能之事,林醉口口声声说将金丹与林府命脉绑在一起,但我们却未曾察觉。“说到这里,谢止顿了一下,继续补充,“但,林小姐刚刚吐血的时候,伤及心脉,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想来那颗失踪的金丹,在你体内了。”
“什么……”林千虽然是凡人,但也清楚金丹对结丹及以上修士的重要性,若是失了金丹,修士的修为就会停滞不前,无法再进一步。
裴渡开口:“既如此,自行了断还是我给你和痛快。林醉,你选吧,”
本想寻找法成尊者弟子的踪迹来到林府,没想到一无所获,还见识了这样一番闹剧,也算为民除害,功德一件。
林醉纵然有原因,但他杀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死有余辜。
想了想,裴渡补充道:“你放心,我们会安顿好你阿姐,找天启院最好的医师为她看病。”
林醉扯了扯嘴角,“成王败寇,若我早一些,阿姐现在应该已经彻底好了,但一切都迟了,所有计谋都落空了,我这一生也是可笑,但能遇见阿姐,足矣。”
林醉看着林千的面庞,依依不舍的最后用视线描摹了一次她的眼睛和鼻子,眼神眷念,语气带着不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动手吧,阿姐转过身去离远些吧,不要让我的血脏了你的衣服。若是你们做不到对阿姐好,我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裴渡点点头,回了一句:“好,尽管来找。”
谢止拔剑想动手,裴渡用手拦了一下他,示意他把林千带远点,谢止从小为自保杀人无数,如今,他不想再脏了他的手了,这种事情他来做就好了,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林千喃喃道,突然脑海闪过裴渡的话,想起什么一样,“天启院,对,天启院!我以长老发妻的名义命令你们,停下!”
本想一剑了结林醉的裴渡手抖了抖,长老发妻,怎会出现在这里?
就连林醉都没有反应过来“长老发妻”一词。林千见有用,立刻从衣襟里拿一枚令牌,和连砚那块差不多,但却颜色更深,确实是长老令牌无疑。
且天启院的令牌,除非自愿赠与,否则不可能被抢走。见令牌者,如见长老本人。
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裴渡放下了剑,看向林千。
虽然林醉是元婴修为,但他被他们二人重伤,且因缺失金丹,现在的自愈能力就和凡人无差,纵使有再多法宝也施展不出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裴渡用灵力织了一道牢笼,用林醉对付他的手段困住他。
“我是法成的发妻,他曾说若是遇见天启院弟子,只要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拿着令牌尽管吩咐就好。如今,我想求你们放了阿醉,我会严加管教,废掉他的修为,让他无法再生事端,好吗……”
裴渡与谢止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
“仅凭一枚令牌就证明你是法成尊者的发妻,这样的场景下,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话?”
林千见二人不信,眉头紧蹙,从脖子上取出挂着的一枚珠子,展示给二人看。
裴渡一惊,但没在面上露出:竟然是追忆珠,他此行就是为了打探那名弟子的信息,进而找到机会接近法成尊者拿到追忆珠,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在这里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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