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其昭回到那栋房子时——是的,他固执地不肯称其为“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片度假区的别墅住户并不多,常住的更是没几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烟稀少,陈其昭回去的路上莫名有些冷意,当路灯无缘由地闪烁几下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峰。
然而他也无心调整自己的情绪,事实上,过去几年的每一天回到这里他都没摆过好脸。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因为没电早就关机了。
于是拿出钥匙,结果门从里被人打开了。
门口站着脸色铁青的乔佑泽,星华的CEO并没有大众刻板印象里的大腹便便,健硕的身材反而几乎要把屋内的灯光都要挡住,同他一比,陈其昭简直清瘦得可怜。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已经忙到接不起电话了。”乔佑泽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陈其昭换下鞋,疲惫已经让他懒得争执,他拿出没电的手机道:“手机关机了,我没听见。”
他不知道这番冷淡的样子更让乔佑泽邪火上涌,于是“咚”一声,他被毫无征兆地按在墙上,乔佑泽的整个身躯压在上面,陈其昭被阴影完完全全包了个遍。
他有些恼怒,却无力反抗,面前的男人只用一只手就轻松压制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把倔强低着的头掰过来强硬地同怒火面对。
“别忘了是谁救的你和那些废物点心,如果不是我,他们早就被封杀了,被包养就要……”
“闭嘴!”面前整整小一圈的身躯在听到那个不堪的词语时终于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温润的眸子中早已被深深的憎恶与疲惫覆盖,竟像一个倔强不肯认错的孩童一般盯着乔佑泽。
乔佑泽有些恍惚,怀中骤然冰冷的温度提醒着陈其昭有多么不想与他接触。他竟一时没去敢看瞪着自己的双眼,只觉得刚刚抱住那人的时候好像又瘦了不少。
“你没资格说他们!”陈其昭嘶吼着。
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没有这个人。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当年本来都做好要坐牢的准备,可是先等到的竟然是组合出道发布会的通知。
陈其昭本以为这是老天对他的恩赐,却在接到公告的那一刻傻了眼——原定的四人组合被改成了三人,自己就这么生生地消失在出道名单上。
他坐在练习室的椅子上久久无言,在这间房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汗水,为了舞台他几乎倾尽了全部,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陈其昭不后悔自己教训了那些人渣,可是,他把脸埋进手心任由痛苦席卷心脏无声地崩溃,自己好像总是差点运气。
“其昭……”
陈其昭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去望,经纪人吴桐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他。
“吴桐姐,我没事。”
吴桐听到他第一反应是安慰自己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一下子扑到陈其昭怀中放声痛哭:“对不起!我就不该让你们去,我应该早怀疑那天的饭局有问题的。”
她的痛苦不比陈其昭少半分,这个年轻人是她看着成长的,从青涩的练习生到组合的队长,吴桐明白他为了出道付出了多少努力,可她明明了解过高层的那些腌臜事,却还心存侥幸认为他们不会明着丧心病狂,自己又人微言轻,这才让艺人犯险。
陈其昭摇摇头:“姐,我不怪你,只是凌羽他们以后要麻烦你多照顾了,还有令佳,她要是知道这件事,大概会气疯吧,姐你帮我多拦着点。”
吴桐擦了擦眼泪,“我哪拦得住徐大小姐,再说你们本来就关系好,她已经跟徐总闹了好几天,据说连家都没回。”
陈其昭原本死寂的情绪又因为朋友有了点波澜,他微微皱眉:“您帮我劝劝她,别这么胡闹。”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是张特助。
“其昭……你来22楼一趟,有个人……你来见见。”张助理的表情莫测,像是知道什么却无法言说。
陈其昭跟着他上了22楼的会客室,一进门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面向落地窗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还在想着这个人的身影怎么这么熟悉,余光里,张助理已经悄悄把门掩上了。
男人听到响声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完美面孔,英俊深邃的五官让见惯俊男美女的陈其昭也不由地在心里赞叹一声。
“呃......您好?”
“我们见过的,陈其昭。”对面的男人被他拘谨的反应逗乐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见过?陈其昭在脑中思索起来,这人确实有点熟悉,可要说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那天在盛世宫包间门口,你好像喝醉了,是我接住你的。”他说着,便往前走了两步到陈其昭面前,面上虽然还称得上和善,却抑制不住地透露出压迫与侵略的眼神。
陈其昭这才想起来自己因为药效倒地的时候确实有人从身后扶了一把,能在盛世宫豪华套间吃饭的必然不是小人物,而眼前的这个人更是把精明算计城府颇深写在了脸上,他斟酌着开口:“啊,原来是您,那天真是抱歉了,正好趁今天跟您当面道个谢。”
“不用了,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男人又往前进了一步,陈其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前路被他挡了个彻底。
“我想包养你。”
仿若惊雷在耳边炸开,陈其昭气得一时语塞,在语言组织起来之前他的拳头已经行动了。
男人的反应迅速得超过他的认知,他甚至只用一只手就轻易地抑制住了陈其昭的动作。像狡猾又强大的猎手欣赏陷阱中猎物的负隅顽抗。
“陈其昭,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你应该感激我亲自通知你。”他又说,“毕竟Conquer的项目是我投资重启的,如果你拒绝我,大可以想想你那几个弟弟的下场。”
“我不喜欢男人,况且你有什么资格对天游的项目指手画脚!就算我离开了天游,也能找到下家,就算退圈我也不会答应这么恶心的条件。”陈其昭恶狠狠地盯着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领子。
男人并没有发火,只是将一张名片塞到他的手里,陈其昭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就愣住了——乔佑泽,那位他惹不起的星华CEO。
他看着陈其昭失去力气失魂落魄地从墙边蹲到地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随即不再停留。
会议室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咔哒,咔哒,似有声响。
陈其昭机械性地转过头,却没有发现能够发出声音的东西,他茫然地抬起头,好像听到了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墓园中,陈其昭没有一丝从过往怨念中恢复清明的迹象,他只觉得周遭天昏地暗,那些他拼命想忘记的记忆走马灯似的出现在脑海中。
有时是他为了剧里只有一句台词的角色跑遍剧组,有时是托徐令佳关系找到的男二号被乔佑泽截掉......
那些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只有小时候立下站上舞台的誓言逐渐清晰,靠着虚无缥缈的梦想,他如一棵坚韧的小松扎根支撑。
哪怕在此时他也能记起乔佑泽的脸,或者说,他永远不会忘记罪魁祸首的样貌,离开天游后,不是没有公司和导演向他抛出橄榄枝,只是都被乔佑泽拦下。
“在你没有学会服软之前,别妄想得到任何资源。”恶劣的男人享受将他人当成提线木偶的感觉。“我不介意欣赏你被行业排挤的惨状。”
可他忘了陈其昭不是木偶,是执拗的一根绳,是风雪下的松柏。
没有资源他就去一家家投简历跑面试,辗转在大大小小的剧组。在无数个夏日的雨天,汗水混着盒饭的蒸汽扑在他脸上。
陈其昭有时竭力抬起头,任由雨水滴在眼里却还是无意义地不肯闭眼,似乎用这种跟自己较劲的方式表达对乔佑泽的反抗。
再后来不知过了几年,当年那个小导演已经成了业界新锐,在星华又一次推掉纪导的邀约后,他的前经纪人吴桐听说了这件事,在雨夜驱车想亲自找到高层为他说请,却在路上出了车祸再也没醒过来。
陈其昭平静地参加完葬礼后,趁着乔佑泽休息的空挡抄起花瓶就向他砸过去。
他本以为等乔佑泽恢复好会不择手段地报复自己,却没想到他硬是将这件事压了下去,装作相安无事地像平常一样对他。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某一天晚上乔佑泽吻遍他的后背,咬住他的耳朵含糊地诉说爱欲,随后小心翼翼地问他:“阿昭,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只记得说完后看到了乔佑泽惨白的脸色。
一切让他不痛快的事情只会让陈其昭快意无比,哪怕是用自己伤害他。
所以,黑雾中的怨灵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抱住自己的灵魂,驱使雾气幻化成锁链勒住他的四肢。
他想亲手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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