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那边的两人听到响动，暗道不好。
在黑雾贯穿乔佑泽的前一刻，白远澄总算及时赶到掐了个符丢过去。
“定！”
闪着银光的符纸精准地穿过陈其昭的身体，像时间停滞一般，一瞬间，陈其昭和周身的黑雾都没有了动静。
“章离焰！”这好像是白远澄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要尽快驱除他身上的怨念！不然怨力累积怨魂失控，会长出实体的！”
现在的陈其昭顶多还是被怨念控制的灵魂，但再过一段时间，他的怨力会脱离母体成为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
一个拥有高智商的非人物体，白远澄想都不敢想，要是出了这种工作事故他的大编制肯定不保。
章离焰也明白，必须尽快......驱除掉那些脏东西，或者，直接毁灭掉陈其昭的灵魂。
乔佑泽从黑雾的禁锢中骤然脱离，尽管没有气力也在地上止不住地粗喘。
他像一条溺水上岸的狗般来不及顾及自己就手忙脚乱地去看陈其昭的状态，眼神在瞥见章离焰那把长刃刀的一刻变得惊慌。
“请等......等！章先生！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可以吗！再给我一次机会！”
章离焰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对着已经无意识的陈其昭毫不犹豫地劈了下去，蓝金色的火焰霎时如大魔术师袖中的戏法一般燃尽了怨魂全身。
“不要！阿昭！”
那些经年的怨恨在长刃焰的灼烧下化为缕缕白烟从陈其昭的灵魂中脱出，黑雾中怨念被烧毁的尖叫瞬间充满了整个墓园。
“你毁了我！乔佑泽！”
“为什么害死吴桐姐！为什么让我赔上十年的青春！”
“该死的是你！是你！”
......
烟雾中陈其昭的声音尖利又刺耳，犹如一把把利刃中伤乔佑泽已不会在跳动的心。
连带着一旁的白远澄也感到十分不适，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但还是难免被波及，尤其是在有化形符的情况下。
火焰的温度适时地传来，在他撑不住前有人用符纸屏了他的听觉，白远澄转过来想离那温暖源更近些，从他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熟悉的感受，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用自己的手充作寒冷中的一点热度毫无保留地滋养着他。
被封锁住的生前记忆隐隐有松动的迹象，遭遇面具男那次猛然中回想起的誓词竟不合时宜的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朝暮一瞬，起首百年......
魑落为誓，命格相连......
久违的困倦席卷了全身，白远澄挣扎着想起身，却对上幽深的双眸。章离焰把他揽在怀里，奇异的温暖正源源不断从掌中传输。
“你......”他想说什么，却失去了意识。
章离焰的双唇微动，凑到他耳边呢喃，只是白远澄没了听力，再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烟雾散去，乔佑泽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在看到面无血色的陈其昭倒在地上时瞬间跪倒在地上颤抖着抚摸那人的脸。
刀刃拖在地上发出瘆人的声响，章离焰缓缓在两人前站定，比平常更冷漠的眼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两具脆弱到随时灰飞烟灭的灵魂。
“散魂聚来。”他淡淡地开口。
话音刚落，幽蓝色的火焰从刀身上溢出，纷纷注入进原本毫无生气的陈其昭体内，他难耐地呻吟一声，再睁眼时眸中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温润清明。
怨念竟是被章离焰一刀铲除！
“阿昭，你......你醒了。”乔佑泽的声音异常惊喜，忍不住附身下去抱住陈其昭。
陈其昭愣了一下，脑中想起来刚刚的经过，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破涕为笑的人，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他拂开乔佑泽，起身向章离焰道谢。
“多谢了，章先生。”
章离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可人非草木，思索再三终究还是开了口：“没必要谢我。你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是乔佑泽将自己原本的寿命转移到了你的□□上，有了这些许生魂之气，所以才能抵御住怨念的侵蚀。”
“不然……”他瞥了一眼周遭的墓碑，“你早该死去。”
说到此，他不禁想到在探查别墅时，白远澄突然消失在自己眼前，当时情况紧急，他立马断定有第三方势力在背后操纵。
而他必然想利用乔陈二人的矛盾做些什么，顾不得多想，他立刻以巡回使的身份从轮回司带走了乔佑泽的灵魂，若说陈其昭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被有心之人利用的点，那就是他灵魂中的怨念。
他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乔佑泽，将选择权交给他。
由于命格与诸生档簿出现了偏差，乔佑泽多出的几十年寿命成了无主之物，他可以选择让无常府斩杀陈其昭的怨魂，再将自己的灵魂借用陈其昭的□□实现复生，也可以将自己的寿命移给陈其昭但自己将永远无法轮回。
“让他活下去。”他听见乔佑泽说，“如果能让错误的命运继续下去，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章离焰心中一动，乔佑泽坚定的眼神让他想到了一些往事。
在返回途中他感知到了双重空间的存在，这也意味着幕后的人早知道他和白远澄会来到别墅并提前布好了陷阱将白远澄困在房中，只是那人可能没想到陈其昭在生魂的感召下并没有被怨念吞噬。
他将这些择重点告诉了二人，随即就要带走陈其昭的灵魂，引导他回到肉身。
“请等一下，我想，再见一面白先生，向他亲自道谢。”陈其昭望着还昏迷的白远澄道。
“没这个必要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我们不会和活人牵扯过多。”章离焰又恢复了冷心冷面的冰块形象，说着打横抱起白远澄就要带他回无常府。
“那......我能和他再最后说两句吗，既然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乔佑泽猛地看到陈其昭朝向自己，喜悦得竟一时无言，他本以为陈其昭不愿与自己再有交集。
章离焰便自觉地抱着怀中人走远些。
“阿......阿昭......”
陈其昭看着乔佑泽，刚刚的人告诉他这张遍布伤痕的脸是为了代替自己去死时留下的。
他以为自己的怨恨不会消弭，可事到如今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再多的事他也不想去管了。
乔佑泽静静地等着他的动作，见他只沉默着，便自顾自地说起来：“阿昭......你的新电影我看了，很精彩，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你不必为我的举动感到困惑，这都是我自愿的，再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后悔。”
陈其昭还是不说话，于是乔佑泽只能不停下，珍惜他与陈其昭的最后一次交流。
“我......我是自私无耻的人，不会尊重人，也不会爱人，阿昭，过去对你的那些伤害，我悔之不及。”
“阿昭......我......”他终究还是泣不成声，尽管再也没有泪水能落下。
“我说过的爱你绝不是一时兴起，我知道信任重建的过程难如登天，所以我用生命向你证明了，但是阿昭，你能不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地忘记我。”
陈其昭心中五味杂陈，除了造孽他想不出怎么形容他和乔佑泽该死的关系。
“我不会忘记你的，乔佑泽。”他轻声说，却也是实话。他继承了面前之人的寿命，无论如何他都欠他一条命。
“我说话算话。”
陈其昭抬手抚摸过那些崎岖的疤痕，像随风暴漂流许久的斗士与命运无奈的和解，生活总要继续，他不会忘记对着舞台和萤幕许下的承诺。
似是同过去告别一般，他上前给了乔佑泽一个不带感情的拥抱，回应他的，是面前之人的哽咽。
“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二人，压低声音道：“如果你能再见到白远澄，务必帮我告诉他我之所以对自己的命运有所预感，是有个戴面具的男人在你死后找过我，告诉我了一些事。”
乔佑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是说......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对，只是当时我并不相信什么轮回命运的说辞，到后来我发现自己对身体的支配越来越迟钝，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行为，我才意识到不对劲。”陈其昭的语速很快，像是生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在医院时我又见到了他，他用非人类的力量压制住我说要借我的怨念一用，我当时想着死也要死个明白，就拼着一丝力气趁他不备掀开了面具，可是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脸，长得与前几天来调查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乔佑泽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没错，那个戴面具的人就是章离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是一个跟章离焰长相完全一致的人。”
什么？小章才是反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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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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