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一声喊:“挡狗来,孝子磕头了,解恕心躺下了,娃们请来了:初六待客,初七早上抬埋。”回头一看,孙姑爹过来了。解恕心的大孙娃子,头上顶的孝帽子,身上披的孝衫,正爬在路上朝这面磕头。解浑正站起来问:“啥时候躺下的?”孙姑爹微微一笑说:“今个初四。后半夜躺下的,时节不大。”解刚正问:“啥病?有八十没有?”孙姑爹站下细说:“哎吆,啥病?这个瘫到床上已经六年了吧?水火出不掉,炕上掏了一个洞,就老婆子伺候着,个家连个身也翻不过,娃们谁进去了谁给翻,不进去了他就躺着。听这个娃的奶奶说,喊着不想活的时节大了。你思想,个人吃不上,得人喂,喂给还拉不出来,肚子胀成一个锅了……”说完问解浑正:“有八十了没有?”说:八十过了。跟后子补充:“原先头削尖,白白拿下、吃下群众的多了!临死的时候,你看还是个只吃不拉的羊咂咂。”孙姑爹也笑下了,说:“真真人骂人的不得好死,年轻的时候花言巧语,损公肥己,你看老了就不好,瘫到床上这么多年……”说到一半,突然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才又低头查看客单子,一边又大声嚷:“哎呀,再不能闲谝了,我得抓紧请客去!”临完又说解刚正:“日子你记清楚,初六待客,初七抬埋。”解刚正笑着答言:“知道了,孙姑爹,你忙去。个家的人,就算你今个不说,只要我一听见,自个儿就跑上来了!”看孙姑爹走远,解刚正感叹,“哎呀,解恕心这个人问题大,反正从我记事起,就霸道得很……”解浑正听了说:“这个人算不到好人里,给我们队里没有干过好事,给不巴结的人家给下的也挖苦。”就又记起来早先的事情了,说:“我们队里,我总结了,我们当了多少年队长,我和我的尕爹,就你的爹爹,没有说是偷上一斗或是五升,也不巴结他,再就谁都找机会给干活,又是磨切刀,又是挖窖,又是镶台子,还有给那的婆姨洗裤头子的人!你思想,黑里开会,把救济款评给我们,——有的是救济粮款,有的是回销粮款,有的是贷款,社员们脸上过不去,说:‘给这个两家子也评给些。’黑里把表填上,交给队长,早上就:“解浑正,你的批下来了。’再一看,把你们的又取掉了,原加到他们的头上了。这么有二年。我前后贷下了有三百。后头他为啥下来不干了?就是因为作风问题,犯了错,被人举报下开除掉了。平时,再的人不敢和他斗,我把他抬翻到场上坐下了。”问是为了啥?说:“那年土地刚下放,就在生产队的场上,一家子划给了一路子地方,谁的划给谁晒麦捆子。我们两家子就靠上了。后晌,这个娃子就在下场的西面下,嘴里杂杂讥讥地乱骂人,意思是别人占了他的地方了。我说你骂的谁?那时节太阳已经不高了。说:啊,就骂的你们!我说:‘你骂我们的啥?人家的婆娘都撵的你放趟子,你都没地方钻,你把我们小伙子,你胡骂的啥?’他一听,直接坐到场上了——原委教汤家媳妇子,开会的时节,把他挡下了,骂:你得给老娘说下个啥?我就抽芯芯儿揭他的老底子:婆姨们都把你追得放趟子,你欺负我的啥?说:啊,我干的时候又没有欺负过你!我说:就说的你没有做上个啥!这会子下了台了,还想做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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