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妈说：“近几年的事，我不出门就不知道。你看白家，最后还是栽到太贪心上了。贼不犯是遭数子不够。现在好了，东西归公，这才是正理。”听话的人都点头。就又听十二妈回忆：“人世上，啥事没有？前年来了一个老板，想买孟家的家谱。也不知什么人说给的。就啊这个，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连家谱都教人惦记上了。兄弟跑上问来了：姐姐，这个怎么办？问他：啥东西怎么办？说：‘我们的家谱，有个人掏了两万块钱，想买呀，我思想卖掉去。’结果叫你的十二爹听见，劈头顶子就骂淋干了，‘先人们拔簧，后人们卖锁子铁！你再没卖的了吗？把先人都往掉卖哩！你这个驴日的，你驴辈子都好不起来，就算你今个卖上一百万，总有花掉的那一天，前脚卖上，后脚叫你吐血的花完！’吓得赶紧搁下了，再也不敢卖了。”解刚正听了忍不住笑，“哈哈，实话还有卖先人的人！说明那个人爱钱已经走火入魔了！”十二妈说：“这个人是个胡来，鞋面以内能看见，再稍微一远就模糊不清了，就像是瞎驴碰草垛的，碰上了我就糊涂饱，碰不上我就两眼一瞪，根本就没有什么前瞻性。我亲自儿见过的，还有一个香炉儿，是我的爹留下的，上下两半个，柏枝子放上盖住，两个龙嘴里就冒开烟了，也是青铜的。”解刚正猜想：莫非是个文物？十二妈说：“是先人们的，放下也是个念想儿，结果拿出去卖了五百块钱。就啊那种侁人，为了钱啥都往掉卖！”解浑正说：“我看现在也没有好起来……”十二妈长叹一口气说：“哎哟，一个连先人都想卖的人，怎么能好起来？”问她孟家人户子大么小？解忠正接过来说：“光我知道的：东面的孟家庄，北面的孟家沟，还有城里头的孟家人，都是一个孟家，只不过是三个房头。我的舅舅家，这一门子的钱财最广盛，就是人手缺的很，轻容易养不下娃子，养下的不是蠢货、就是傻子，反正没人，最后霉运到了，寿星爷头的也养下了。四眼子的儿子最聪明，在旧社会，先头是学校的校长，后头又当的镇长，爹爹又是老财，光铺面就四十八间，土地包括张、王、李、赵四大湾，听老汉们说：光吃租子都吃不完。闲了拐棍捣上出来，街沿子上一站，路上的人就得立正站好，谁都不敢呲牙。谁想天道有循环，穷人当家做主了，光他的手上就几条人命，最后不得善终，枪毙到泉滩里了。再的两门子孟家，人广的很，钱财缺得很，多一半是种庄稼的人。”解忠正说完，抬头见十二妈已经斜靠着被子睡着了，就又往烤箱里加了些煤渣子，炉盖子盖好，三个人蹑手蹑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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