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子里的骨头满了。问大东，说连盆子先抬到伙房里，剩下的再找上一个空盆子。过来一看，几个妇女正围在头号锅一转儿忙活。因为解惠心的媳妇子最老练，故而由她掌勺炝锅，再队里的女人，听她指挥。下调料的，添滚水的，入菜的，切寸寸子的，往锅里下面的，果然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刚好下出来了满满的一锅汤。一个媳妇子正抬的擀杖在锅里搅呢。看见他们进来，解忠正的媳妇子三下五除二就腾出来了一个空地方，教他们把盛骨头的盆子放下了。问：还有多少？答：也才抬过来了一半。听她又说：“正就思想找两个小伙子来了抬一下锅，可巧你们就到了。”转过又问另外几个：“差不多了吧？”听解惠心的媳妇子喊：“女女，你先尝一下，尝完出掉些，随便儿叫这两个尕爹把锅抬下来。”就又见一个四十左右，又胖又大，圆疙瘩脸的女人，绰起勺头，锅里搅了两圈，顺手朝滚头上一下，舀出来了些许热汤，搭到嘴上吹一吹，咂巴咂巴嘴，说：“调料差不多，盐的轻重也合适，这会子能出锅了。”话音才落，两个干净利落的年轻小媳妇子，端过来了两个不锈钢的盆，放到锅边里的案板上。又有两个年岁稍长些的媳妇子，一人掌了一把舀水勺过来了，也才几下，两个盆早满了，锅里的汤饭顿时落下去了一大截，才又说：“现在你们过来抬。”两个人过去，妇女们又递过来的干毛巾，垫到手底下，说声“起”，两个人同时用力，一大锅滚热的汤饭，稳稳儿抬下来放到三块子提前摆好的砖高头了。两个人原又转回来，对住朱有水一笑，坐下感叹：“哎呀，这一锅不少，实话才不得了。”朱有水未及答言，猛听大东可嗓门子喊：“我们的东家把桌子擦净，准备叫亲戚们吃饭。”随即又补充：“年长些的东家，饭吃罢不要走掉了，今晚上还有节目，把人入验好，惊喜不断，——管包你们抽好烟，喝好酒，还要啃大骨头。”
看天上的雪，渐渐飞起来了。前面几个小年轻麻利地收拾桌子，跟后子又有几个小年轻往桌子上成摞子放碗，紧接着又一个小年轻成把子下筷子。几个妇女成盆子端过来，一个桌子上一盆子，一个盆子里一把勺子。还有几个专门下馒头子的妇女也到了。亲戚们主动过来，自己拿碗自己舀。一时，有到桌子边里坐下吃的，有靠到墙根里蹲下吃的，还有坐到花园子墙上端着吃的，没处坐的干脆就站到当院子吃，反正是随宽就窄，纷纷不一。顷刻间，屋里屋外都是端碗吃饭的人。等到第二锅出来，估摸亲戚们差不多够了，大东才说：“我们的东家也可以端碗了。”朱有水听了一笑，低声说：“走，我们也过去吃走，趁住热吃罢再干。”因相视一笑，慢腾腾过来坐下了。时节不大吃罢。东家们忙着收碗筷，往回端盆子。伙房里的妇女们又忙着把锅碗往过洗。吃罢饭的人，陆续出去走掉了。妇女们把锅碗洗刷完，相约出来回了家。三个人吃罢，原又坐到帐篷底下了，意思缓一缓再干。屋里早早亮了灯，一伙东家正陪亲戚们喝酒。外墙上挂满了黑纱。空气里都是烟酒味。满院子人声嘈杂，烟雾缭绕。直灌耳朵的除了划拳声，再就是说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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