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工还没有结束,尕妈的电话来了,“仁娃,你的尕爹不行了呀,这个么,怎么办呢?”郑仁先还犹豫了一下,忽一下想明白就问开了:“尕妈,你先不要放老声。我问你:尕爹这会子危险得很吗?”说:“反正不吃七八天了。”郑仁听了心里一动,尕爹的好他还没有忘掉,赶紧问是啥病?说:“究竟是啥病?我也说不清。据我估计,八成就是心病,总之是气窝到心里了,没有化解开郁下气坏了。我就说卫家人也怪得很,明明是公众的巷道子,上一月翻修房子的时节,想下就要朝路上出一个墙根子。那么多的人家,谁家也不说话,唯独就你的尕爹,看不过说了几句:‘这是公众的路,不是你们家的地方!你出上一个墙根子?就像是我们里头的人家,本来还能出个架子车,你再占掉一尺五,不是堵死了吗?说难听,就是以后人死掉,连个老房都抬不出去。更不要说平时拉一个运一个了,里头的人家再出不出车了?’本来两家子就不合适,卫家老汉子以为是针对他才说了这么难听的话,当时就跳起来了,指头蛋子剁上不饶了,点到心坎坎上,骂出来的话比刀子还锋利:你这个绝户!劝回来就睡下再没有起,吃也不吃了,喝也不喝了,医院里去也查不出来个啥原因,屋里来就成这个样子了,眼望着一天不如一天,再就剩下料理后事了。我就想不通,也就没有养下个娃子,嚷仗也嚷不过人。假如养下的话,去了问一下他老汉的岁数:你今年几岁了?你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就说你有后人的,都是那个臭狐嚢,你以为把香火继承上了吗?其实是遗臭万年的!”
原来,郑万仓自己没有生养过,仅仅就抱下了一个人家的丫头子,那年又招了个女婿。原先老郑爷就是个怕受苦的人。后头小娃子郑万仓也遗传上他的,也是个不受苦。说起来,郑万石就是他们拖累下来的。那阵子还在一搭里,还没有分过家。郑万石是石油工人,一月能挣八十块钱,汇过来就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因此他的老婆就打了小算盘,心想:“你挣下的钱,我一分都得不上。娃们的尕爹又不动弹。你苦把苦力把钱挣上来是对呀,实际上养活了别人了,还不如不挣。你来我还没那么多的烦恼,自苦自吃走。”就这样拉下来了。说起这个郑万仓,也是天生下的不出门,怕动弹。一天不是车马店里听人的说书,就是干话台上下象棋,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干事。说个什么话,吃饭都得人找上喊去。这个人的命就这么好。说起来,是有客观原因的。
原来,土地下放的时候。四个姐姐,还有两个老汉的地全拉上了。后头姐姐出嫁完,把哥哥又分出来,郑万仓连老爹老妈才四口子人,种的八口子人的地。所以他的地就多。一年种上些粮食下来吃上些,没花的钱几个姐姐家里好,再贴补给些。老奶奶没事就四个女儿家跑,去就帮助女儿哄娃娃干啥。二女婿在林场里,二姑妈给奶奶偷偷给上个钱。三女婿又是铁路工人,三女儿再给上几个。小女婿是西滩上的贺家,给老奶奶就煤呀,面呀,馍馍呀,都供住了。本来是黄羊滩的人,出门就是煤窑,煤窑上煤背上一年又够烧了。大女婿人吝啬些,就给不上,老奶奶就沾不上他的光。其实四个女儿就把两个老汉养活住了,——你得给钱给东西叫爹爹妈妈过,你不能眼睛望着把他们饿死;你的爹爹妈妈饿不死,我郑万仓就饿不死。女儿们钱给给,郑万仓没浇水的钱,张嘴就要:“爹,你的钱借给个?”借上就浇水干啥,真的是借吗?亲不转债,其实就是变相的要。
郑仁请了个假,和婆姨商量来了。史琼一听就眼泪下来了,说:“你的爹连妈成下这么个,我不一定不让你去。但是你的尕爹,在我们走投无路,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们了。我的意思,挣钱多少都全抓过,我就蹲下给娃子做饭,你就赶紧拾掇上去,去了就把一个大侄儿子的责任尽到。事情上,还是拿个主意或是干个啥。再不行,也比他的招女婿强,——人说人的借的来的猫儿不抓老鼠。总之,不是一脉相承,就拧不成一股劲,永远都是二胡心,再要么就是两张皮。”郑仁听了再不敢犹豫,打马激将,车票买上,一阵阵都不敢耽误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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